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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池好故事 惊池故事 2023-07-08

好故事,在惊池~

「 书 灵 」


文/鱼鹿


我叫春生,是个花匠,在终南山脚下经营着一家花店。这家花店名为“人间春色”,掐指一算,也已经是一间百年老店了……


《书灵,271号惊池故事,今夜的主题是“痴情”

我是鹿原,欢迎做客惊池咖啡馆,我在这里等你的故事。



1

春末,接连落了好些天的雨,终于在某日的清晨,一束光穿透了花店檐下的玻璃窗。


收拾完店铺,我便倒了一杯酒小酌起来。


酒水辛辣,我深吸一口气,眯起眼睛,视线开始模糊,但当年那个亦步亦趋的身影,却在模糊的背景中逐渐清晰起来。


2

平日里光顾花店的人并不多,但有一个客人,却格外特别。那个客人很有意思,他偏偏在六月的炎夏,问我讨一枝梅花。


想到此处,我情不自禁笑出了声,一口酒呷了半口就呛到直咳。那人的名字我竟还记得,姓张,名九隅。


3

张九隅来的时候,正值盛夏,他穿着一身复古制式的长衫,宽松的袖口绣着一朵红梅。炎炎烈日之下,他的额头却看不见丝毫汗滴。


他斜背着一个深灰色的包裹,温润的目光一瞥而来,冲着我猝然一笑,青色的长衫荡开一圈凉意。


我怔了一会儿,木讷地挪开目光,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活脱脱像是从古诗词里走出来似的,眉眼间有水墨的气息流转。


他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指名要一束梅花。


我有些愕然,摇了摇头:“你说笑了,这时候哪有现成的梅花。”


张九隅听了,也没再问什么,只是指尖轻轻抚过包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看到了吧,还是要等到冬天的。”


4

自从那日后,那张九隅便时常来我这花店小歇,同我聊些闲话,偶尔带一两株花回去。


一旦有其他客人来了,他便消无声息地退到一边,只远远与我对视一眼,我便明白了他道别的意思。


一日,他贪杯多喝了几口,便有些醺醺然了。他的嗓音如同一股清泉,穿透仲夏聒噪的蝉鸣,悠悠响起:“春生啊,你在这山林之下待了这么久,可曾见过什么妖异之事?”


我端起酒杯的手突然顿了顿,摇了摇头:“这世间,哪有什么妖什么怪,不过是世人遐想罢了。”


张九隅听了,摆了摆手:“万物皆有灵,这灵气积攒多了,也就成妖了。”


“你的每个物件,用久了,沾染了人气与人情,也就活了。”沉默了一会儿,他补充道。


我听罢,哈哈大笑:“你这是亲眼见过妖怪了?”


他突然噤了声,凑近了说道:“说不定,我还真见过呢。”


5

“那是一个道行尚浅的梅花妖,名为今歌。这梅花妖的魂魄凝结于梅瓣之上,每至寒冬便可化为人形,冬季一过,便屏息而散,重回梅枝之上。”张九隅娓娓道来的声音异常平静,听不出什么波澜。他一只手抚着额头,另一只手轻轻敲打着桌面。


原来,十几年前,他初次搬来这里的时候,正值大旱。他拾掇屋子的时候,在转角处见着了一株枝叶已经枯竭的梅枝,主茎尚存一丝残绿。


他便拎了一勺井水过来,小心翼翼地浇灌在这枯枝之上。


一来二回,这枯枝居然回了春,再次抽枝发芽起来,直至腊月的一个清晨,他踏着嘎吱嘎吱的雪,推开栅栏抬头一望,便见到了三三两两的几簇红梅。


今歌就是在那时出现的,她穿着一身鲜红色的长裙,额角的碎发如墨般漆黑,她怯生生地躲在梅枝后面,有些期待又有些茫然地看向他。


6

我歪着脑袋,看着半醉的张九隅。


“今歌虽是个小妖,但也陪了我十个年头了。”他顿了顿,然后抬头看我,“你怎么没有一丝诧异地反应?”


“那要什么反应才好?或许,如你所说,这世上真的有妖吧。”我说道。


张九隅苦笑了两声:“不瞒你说,自从几年前我贴在墙上的一幅春柳图被今歌见着了之后,便缠着我将一些关于春的故事同她听。”


“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去年冬天,她还拿着一卷诗,指着我问’何为碧苔,何为黄鹂’。”


我与张九隅就这样闲聊着,他晃晃悠悠站起身来,一双漆黑的眸子认真地望过来:“其实同你说了这么多,我只是希望,若有一日我不在了,今歌便托付给你了。”


“梅花怎可开在春天?别再像我一样,给她讲什么关于春风十里的笑话了。”他走到门口,又补充了一句,接着,便踏进了茫茫的夜色里。


我目送着他越走越远,直至潦潦的星辰淹没了身后的矮墙。


7

隔了半月,我再一次见到了张九隅。


他提了一壶酒,邀我同饮。


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声音有些落寞:“等过了这个冬天,我就要走了。”


我瞧见他的瞳孔里有一股哀伤流转,忍不住问道:“往哪里去?”


“往去出去。”他咧嘴一笑,又是一碗酒下肚,目光望向了店铺的牌匾,“人间暖色,好名字,可惜在时间面前,每个人的一生都是转瞬即逝,朝生暮死,蜉蝣而已。”


说罢,他的脸颊浮出一抹酡红,说出来的话也都粘在了一起:“我走便走了,两手空空也无妨,唯一后悔的便是,让今歌有了一个根本不属于她的期待。”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不一会儿便安静了下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我这儿彻底醉晕过去。


正当我盯着他发呆时,一个熟悉的妇人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她挎着一个篮子,直直吆喝起来:“春生啊,给我捎一盆满天星!”


我连忙放下酒杯,站起身子:“有的有的,待我去拿一下。”


老妇人站在门口,突然开口道:“春生啊,怎么一个人喝闷酒?”


一个人?我整个人僵住,看了看趴在桌子上睡得不省人事的张九隅,一时哑然。


8

农历八月,天空澄澈如洗。在我的指点下,今歌被移植到了花店前的小院子内。

沉睡中的今歌还不知晓,等待她的是怎样的别离。


而张九隅前来道别的时候,还没有入冬,墙角的梅枝才开始抽出花骨朵。


“何必再等一冬,何必多见一面,结局已定,我必须要离开,徒添苦痛而已。”他站在院内,轻轻抚过枝丫,话语渐渐散在风里,然后转头,对着我拱手一拜。


眼看着他即将走远,我情不自禁迈步走上前,凑到近处压低声音问道:“那你,又是什么妖?”


他愕然,似乎有些语塞:“你……”


我眯起眼睛:“我早就应该猜到的,你这身行头,本就不像这个时代的人。”


9

他沉默了许久,别过脸去,没有作答。


我见状,故意打趣道:“难不成,你这是要去渡劫了?”

他莞尔一笑:“有的劫,一辈子都渡不了。”


伴随着平静地声线,一段往事逐渐被揭开。


五十多年前,十里之外一个大才子于闲暇之时,作了一部诗集,后来送予妻子求婚。


这诗集经二人传情,又反复翻阅,逐渐有了灵气,生了人形,张九隅就这样在一个漆黑的夜里悄然睁开了眼睛。


怪不得我第一眼见到他时,就觉得如同古诗词里走出来的人一般。


可是,随着张九隅的话锋一转,我的心陡然沉了下来,开口问道:“烧书?为什么她要烧书?她不知道你的存在?”


“他们看不见我。”张九隅的声音如同一阵风,低微起来,“生灭如泡影,我本就应该随他而去的。”


“那我去找她说!”我连忙开口。


“罢了”。


他只是摇了摇头,淡淡一笑,一个旋身,消失在了面前。


10

自从那一别,我再也没见过张九隅,我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今歌醒来。

而有时候,事情知道的越清楚,越是绝望。


今歌醒来的一瞬间,就从花枝间旋身跳了出来,她有些慌张地看着四周,直至一个趔趄撞到了一旁的栅栏,才注意到我,语气焦急:“阿隅呢?你见着阿隅了吗?”


我抿住嘴唇,压制住内心翻涌的情绪:“他走了。”


话音一落,她便颓然跌坐在地上,瞳孔有微光闪烁:“他果然还是走了,他上回说倘若有一日他不在了,那他便是寻春去了。”


我苦笑两声:“寻春,倒也有些趣味。”


今歌听了,突然整个人失控起来,泪水已经倾泻而出:“寻什么春,他明知我去不了春!”


歇斯底里过后,今歌安静了下来,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微微颤抖:“早些年,他还会同我讲些江花绿水,可是最近两年,他便有些不对劲,只是让我安心留在冬天。我早该想到的。”


良久的沉默后,我将她扶起:“冬天未尝不好,对你而言,冬,便是春。”


11

天气转暖,又是一年春。今歌浑身虚弱起来,她有气无力地回到了梅枝之上,开口说话的时间越来越少。


直至一天,早莺摇枝,我对着庭院喊了半天,也无人应答,才反应过来,这今歌,应该又沉沉睡去。


再过几个冬天,她淡忘了,也就好了。


仲春那天,天空灰蒙蒙的,似乎要落雨。我看着远方,似乎看到了一个老人颤抖着将一沓诗集丢进炭火里,或明或暗的火光映照着老人的脸,扑腾起零星的灰烬。


张九隅,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12

突然,我听到一阵阵吱呀的声音,寻声望去,只见墙角本过了花期的梅花,突然再次舒展开新枝,一簇簇花骨朵如同瀑布一般涌上枝头。


绮丽的花瓣相继绽开,我听到一阵清灵的笑声,今歌突然现了身形,她拂开红色的裙摆,悄然落地,笑得如同春日暖阳一般明艳。


而她身后,那一簇簇红梅,在春风的吹拂下,显得格外夺目。


她浅浅地笑着,看了一眼四周,轻声道:“原来,这就是春天啊。”


我整个人愣住,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然,没过多久,那一树的梅花开始逐渐凋落,而今歌也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衰老起来。


我的心里隐隐作痛,忍不住开口:“你快往城东十里处去,说不定,还能见他一面!”


今歌摸了摸自己脸色逐渐浮起的皱纹,视线扫过自己逐渐变白的发尾,失神了片刻,便一个旋身消失在了前方。


13

最终,今歌到底有没有见到张九隅最后一面,我也无从得知。


但我明白,被烧了本体的张九隅,活不过这个仲春,强行在春阳下绽开的今歌,也熬不过这个仲春。


人间仓惶,万物皆为蜉蝣子,对他们而言,抱春而死,也当无憾了吧。


14

那天,艳阳灼烈,我将花店上的阁楼清扫了出来,准备用作书房。


阳光投过天窗,穿破空气中浮动的微尘,直直地落在了一本书上。我走近一看,有些愣住。这书,名为《抱春而死》。


一瞬间,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掀开扉页:

“相传,十里之外,桐花镇中,有一才子,才华横溢,下笔成章。”

“灵气充盈,自诗间流转而出,生一青年,名曰九隅。”

“春生九隅,冬生今歌,人间天地,情至深处,莫不成妖。”


……


整个下午,我坐在阁楼里,静静地翻完了这本书,怅然若失。


张九隅,今歌,才子,曾经遇到的那些人、那些妖的往事,如今都呈于这一本薄薄的志怪话本之中。


我有些茫然失措,指腹摩挲过扉页的灰尘。


万物可是真的皆有灵?曾经我以为我遇见过他们,可是我真的遇见过吗?还是说,这一切,只不过是我读了一本书,做了一场梦罢了。



【作者简介】

鱼鹿,间接性发呆综合症,闲来无事,写文自娱。

惊池文化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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