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层佛塔
好故事，在惊池~
「八层佛塔」
文/华文
一声闷雷之后，四五道闪电像火龙一样，一齐劈向无明正在修建的佛塔。
无明看好时机，拿起四五块砖，飞快地拍打在原来的塔身上。每有一道闪电，砖块之间便是一道火花。
由于闪电烧铸，每一块砖都在烈火中紧密地融合在一起，浑然一体，坚不可破。
《八层佛塔》，288号惊池故事，今夜的主题是“心魔”
我是鹿原，欢迎做客惊池咖啡馆，我在这里等你的故事。
1
无明在霹雳的闪电下，熟练平静地修筑佛塔，每一道闪电都经过他的身体，全身的骨头都一阵酥麻。闪电的蓝光照在他的瘦削的脸上，他静默得像一尊佛陀。
修筑佛塔是圣人的苦役。等到佛塔修成的时候，修塔人已经忍受了无数道霹雳的闪电。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坐在佛塔周围，一脸惊恐地看着无明。
闪电过后，冰冷的雨水浇在滚烫的佛塔上，无明从沸腾的水滴中走出来，牵起小姑娘的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消失在雨夜中。
2
无明修筑的佛塔叫雷震塔，每一块砖都必须在闪电劈下来的砌筑。借助闪电的力量，这座塔能镇住一切的妖魔鬼怪。
无明8岁的时候被选出来修筑佛塔。
方丈问一众小沙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们悟出什么了？”
只有无明一个人毫不畏惧地说：“欲要高魔一头，必先百忍得道。”
方丈抚摸着无明的头顶，一阵金光闪现，方丈大为惊讶：“你内心澄澈，又有慧根，是修筑佛塔的最佳人选。”
3
从8岁开始，无明就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地方修筑佛塔，到如今已经快10年了。
无明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乱石块的中坐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两三岁的样子，瞪着稚嫩无知的眼睛看着无明。女孩清澈的眼神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无明心中。
也不知道她是哪一年出生的，无明给她取了一个名字叫年月。在这片禁忌之地上，除了或齐整、或零碎的石块外，只有无明和年月两个人。
无名喂年月喝了第一捧人间的清泉，喂她吃了第一口人间的粮食，在她身上穿上了柔软的衣服，引导她张开红润的小嘴说出了第一句人间的语言。
4
无明12岁的时候，他修好了佛塔的第一层。
第二天，当无明在用一根红丝带给年月扎头发的时候，有人来了。
无明赶紧抱起年月，把她藏进了刚刚修好的第一层佛塔中。
“你要躲好，千万不要出声，不然他们会把你送走的。”
年月捂着嘴，乖巧地躲在高高的佛塔中。
5
无明的师兄们给他送来了一座塔顶，尖尖的穹顶，四个飞檐上各挂了一个铜铃。
“无明，一定要等到佛塔修好的时候再盖上塔顶，不然会有大灾。”
“还有，佛塔一定只能修七层或者是九层，千万不要忘记。”师兄继续叮嘱。
塔顶是龙骨制成的，坚硬如铁。
无明将塔顶安置好之后便去接年月。
无明走进塔内，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年月脸色苍白地躺在地上，痛苦地蜷缩成一团，不停地喘着气。无明将她抱出来的时候发现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刚刚修好的一层佛塔正在隐隐地闪着蓝光。
从这以后，年月再也没有进过佛塔中。
6
无明忍不住去问师父。
“为什么要修筑佛塔？”
“为了镇住妖魔。”
“人间一片清明，没有妖魔。”
“妖魔一直在人间，只是你不知道。修筑佛塔是圣人的苦役，塔修成之后，如果你能通过最后的考验，便能成圣成佛。”师父回答。
等到塔修到六层多的时候，无明已经是17岁的少年了，年月也从小女孩长成了小姑娘。
7
无明带着年月到溪边取水，在清澈的溪水上，无明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沙弥了，才几年过去，他的脸变得又瘦又长。
由于他多年没有离开这里，头发已经变得很长，无明像普通人一样束上了发髻。无明苦笑一声，他甚至一瞬间想不起来自己是一个小和尚。而年月鹅蛋般的脸上也添了一双少女灵动清澈的眼眸。
无明突然意识到，溪水的倒影上不是无明和年月，而是少男和少女。
无明一直觉得这里对年月来说不安全，可是年月似乎离开不了这儿，离佛塔越远，年月就越虚弱，每一次都无功而返。无明只好带着年月继续在这里生活。
8
无明正在修第七层佛塔。
向来用来镇妖的塔都是修成七层或者是九层，按照天地阴阳的规则，单数属阳，双数属阴。只有阳性的宝塔才能镇住妖魔，而双数属阴的塔会助长妖魔的力量。
无明攀援在佛塔的最顶端，背后背着用来修塔的最后几块砖。天空中咆哮着发出炸裂的响声，数道闪电一齐劈下，无明看好时机将手中的砖块放到塔上，砖块还没有与塔身融合在一起，突然断裂开来，随即变成粉末，无明从七层的佛塔上掉落下来，失去了意识。
在电闪雷鸣的大雨中，无明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他看到了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9
年月竟然是一只魔凤凰。
年月痉挛着身体抱着无明，一根根五彩斑斓的羽毛刺破年月的身体生长出来，那是不可窥测的色彩镶成的凤凰尾羽，由青色化为碧色，碧化为紫，紫而金，金而绿，绿色最终归为青……人类的眼睛实在无法辨别这种魅惑通灵的美丽。
年月身上的羽毛完全展开了，她幻化成一只五彩斑斓鸟雀，绽开的的尾羽，巨大的翅膀，五彩斑斓的身体……年月用自己的手依次握住无明的四肢，无明感觉自己的骨肉在重塑，经络在重新连接。
年月就这样用湿冷的身体抱着无明，雨水“霹雳啪哒”地打在两人的身上，直到年月耗尽最后一点气力，五颜六色的羽毛消失不见了，她又变成了那个瘦弱的小姑娘。
无明这才明白，他修了这么多年的佛塔，要镇的妖魔竟然是年月。
10
无明查阅了许多典籍，原来佛门中人要将自己的邪念、欲望赶出自己的体内才能到达清明的境界，而这些邪念和欲望集聚在佛塔下的这片土地上，成为禁忌之地，依靠吸收这些养分裂地而生的魔凤凰变成了佛塔要镇压的妖魔。
年月太弱小了，她根本离不开这片滋养她的土地。无明伤好了之后，拼命地想把她带离这里，每一次都无功而返。
就在那天晚上，年月显出了自己五彩斑斓的真身，散发出来的光芒惊动了所有人。
11
这个月的14日是最近的一个雷电之夜，大家都逼迫无明趁机修好佛塔，盖上塔顶，将年月锁进塔内。
“这个魔女是你成圣成佛的最后一个考验，你必须摒弃七情六欲，将这个妖魔锁到塔中。”
无明紧紧地握着年月的手：“你们都说她是邪恶的女儿，这么多年来，她身上有我的慧根，有我的善念，要说她的谁的女儿，那也是我的。”无明将年月护在身后，倔强地与一众师兄弟对抗着。
12
第一道闪电劈了下来。
“你再不将她送到塔中，我们现在就灭了她，她永生永世都不能超生。”几十把剑同时对着他们两个人。
无明看了一眼放在地上的塔顶，又看了一眼被雨水打湿、正在涩涩发抖的年月。
“我怕！”年月缩成一团，像一只受惊小鸟儿。
“你信不信我？”无明托着年月的身子。
“我信！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信。”年月点头。
无明带着嘲讽地转过头对着众人，“好！我现在就将她送到塔中！”
无明和年月走进了塔中，在塔中金光的照耀下，年月痛苦不堪地倒在地上，无明狠心走开，将门关上。年月的哭泣声像刀子一样割着无明的心。
13
无明额头上青筋裸露，他不可思议地背起了几十块砖，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修七层塔根本用不了这么多砖。
他要修一座八层的宝塔！
七层的宝塔是纯阳，八层的宝塔是纯阴。
无明飞快地攀上宝塔，在闪电下放上一块又一块砖。在黑暗中没有人看见无明在修第八层塔，当最后一道最亮的闪电劈下的时候，天地之间瞬间如同白昼。所有都看见了第八层宝塔。
14
无明嘴角扯出一丝笑容。
他趁着闪电消散一片黑暗的时候，悄悄从塔后下来，扛起了龙骨制成的塔顶，几乎是瞬间将塔顶盖上。
这座纯阴的宝塔足够让年月吸取灵力，强大得足够离开这里。
无明站在塔顶守护着正在修养的年月，“师父当年选我来修塔的时候，问我‘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悟出了什么？”
“我现在的回答是‘欲要高道一头，必先百炼成魔’！你们都是一些道貌岸然的人，自己犯下的错，为什么让一个无辜的生命承担？”
15
宝塔的窗口中露出炫彩斑斓的颜色，像琉璃一般耀眼。年月在里面张开双翼，漂浮在空中，无数道灵力像藤蔓一样围绕在她周围，她缓缓挣开眼睛，稳稳地落在地上。
年月闪动羽翼从佛塔中出来，她看了一眼充满杀气的众人，扑棱着羽毛，飞到了无明身边。
“都说众生平等。佛门若无法渡我，无处容我，我自当破门而出。”
无明揽住年月，将她身上的魔性吸到自己身上，同时将自己的佛光送到她身体中。无明消除了年月身上的魔性，年月渐渐收起了身上的羽毛，顺帖地依靠在无明身上。
“你们没有人愿意渡她，我愿意！”
16
无明和年月离开了，禁忌之地上只剩下一座八层的佛塔。每一块砖都仿佛是从地底下生长出来的，没有人能破坏。
佛塔之下有一根红色的丝带，那是当年无明给年月扎头发的头绳。
百年之后，有人说，寺庙里最有潜质成佛的无明堕落成魔；也有人说，在他修成佛塔离开的那一刻，就已经由人入圣，由圣成佛。
【作者简介】
华文，大二在读学生，热爱写作。
惊池文化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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