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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初南的丧礼

惊池好故事 惊池故事 2023-07-08

好故事,在惊池~

沈初南的丧礼


文/鱼鹿


“沈初南一定是从这个位置跳下去的。”

“你怎么知道的?”

姜悦没有再回话,只是站在江边,静静地凝视着远方。没有下雨,她却撑着一把伞,而身后,则是茫茫无际的江水。



《沈初南的丧礼,292号惊池故事,今夜的主题是“葬礼”

我是鹿原,欢迎做客惊池咖啡馆,我在这里等你的故事。



1

沈初南的丧礼,比想象中还要冷清。

 

一样是黄昏,白色的花圈与黑色的骨灰盒,静静地陈放在堂前。陆陆续续有人进出,除了哀乐,就是极端的安静。

 

我站在门外,目光越过众人,试图搜寻姜悦的身影。她必然要来,可是任凭我怎么寻找,也没有见到她。


2

中年女人无力地坐在椅子上,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桌上的骨灰盒,偶尔有人走过去说话,她也要过好久才反应过来。

 

她始终无法理解,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自杀了。

 

这是沈初南的母亲。


3

突然,人群开始骚动起来,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一位头发微白的男人下了车。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随后匆匆走了进来。

 

那个男人,面容与沈初南有些相似,大概就是他的父亲了。

 

匆匆而来的男人,径直走到桌前,指腹轻轻抚过黑色的骨灰盒,眼神一下子失了焦距。

 

一旁的女人见状,发疯似的扑了过去。她将骨灰盒抱在怀中,眼泪终于在一瞬间啪嗒啪嗒落下。

 

男人皱了皱眉,语气带着一些冷淡:“当初真不该把监护权给你。”

 

“那你呢?这么多年了,你管过孩子的死活吗?”原本低声啜泣的女人,突然歇斯底里起来。

 

我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更让人悲伤了。


4

我转头走向门外,看着远方昏黄的夕阳。风吹过鬓角,也吹走了耳畔窸窸窣窣的人声。

 

姜悦到现在都还没到,恐怕是不会来了。

 

身后的哭泣声与争吵声仿佛在另一个世界,我有些茫然地往外走着,走向不知名的方向,愈来愈困惑。

 

是啊,好好的一个沈初南,怎么说没就没了呢?想到此处,我觉得心口猛然一阵刺痛。

 

5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突然发现远处小路的拐角处,蹲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姜悦蜷缩在墙角,将头埋进双臂;而她时常带在身边的那把伞,则斜倒在一旁。

 

我缓步走上前,轻声唤了她的名字。

 

她抬起头,挤出一抹苦笑,瞳孔漆黑而深邃,一股浓郁的哀伤在眸子里流转着。

 

我伸出手,她将手搭了上来,我一把将她拉了起来:“怎么不进去?”

 

“我……我害怕。”姜悦摇了摇头,“在外面守着他就好了。”


6

身后的风大了起来,她拾起伞,重新撑了起来,倚靠在墙壁上,扭头看向我:“原来,我们有那么多不知道的事情。”

 

我看向远方,觉得眼眶有些湿润:“我们从来都不曾了解过他。”

 

语音刚落,姜悦的声音却突然有些颤抖:“不,我了解他!只是,我迟了一步……”姜悦的声音最终还是低了下去,化为了一声叹息,悄然飘散在了风里。

 

远处的哀乐声突然大了起来,听久了,竟带着一丝缠绵悱恻的味道。

 

“我现在了解他了,正如他曾了解我一样。”姜悦终于彻底失控了,原本素静的面容因为情绪而通红起来,她开始嚎啕大哭,直至声音破哑。

  

7

沈初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黄昏终究还是坠落了。我从日暮走到深夜,从闹市街头走到偏僻的公园,行人由多渐少,远处燃起一盏盏或白或黄的灯火。

 

世界上,没有比沈初南还要温柔的人了吧?

 

无论时光如何奔走,我总能想起他在一个盛夏的黄昏,站在梧桐树下,突然腼腆一笑,抬手递给我一支雪糕时的样子。

 

无论对谁,他都是一副温柔的模样,清朗的声音带着春天的温度,抬眼低眉之间,便能让人心头一暖。但凡有什么烦恼的事,同沈初南一聊,便会觉得豁然开朗。

 

一直以来,他的朋友都很多,同学,老师,每一个人回忆起沈初南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勾起唇角。

 

只要是与沈初南有关的,都是美好的。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美好的沈初南,却义无反顾地跳入了长江,与这个世界决绝地作别。

 

或许,他的头顶早就悬上了一把刀,只是我们每个人都不知道。

 

8

那天,我在学校附近的一条老旧的巷子闲逛。暮色将至,推车来来往往,这条路随着夜晚的到来逐渐热闹起来。

 

巷子附近随处可见臭水沟,油烟味从一个个摆好的摊位上飘荡在空气中,有年轻的学生肩并肩举着烤串吃着。而那个胳膊上有疤痕的爷爷,还在老位置摆摊卖着烤冷面。

 

并不意外,我在这里再次遇到了姜悦。

 

她的伞收在一边,静静地坐在一家奶茶店的门口,手里端着一碗土豆泥。

 

姜悦捣弄着手里的勺子,时不时戳一下碗里的土豆泥,却始终没有挖起来吃一口。

 

隔壁的煤气炉子燃起一簇簇蓝色的火焰,黑色的铁锅在滋滋啦啦的声响中翻滚着,盛出一碗碗酱油色的炒面炒饭。

 

这些在黑夜里燃起的火焰,带了些烟火气息,却又会让人突然觉得寂寞,只觉得一瞬间,它们烧尽了所有,将过往,将一切都烧成了云烟。

 

9

用姜悦的话来说,这条街上,满满的都是沈初南的影子。

 

有段时间,姜悦心情不好,沈初南便拉着她来到这条街,一路有说有笑。

 

她始终记得,沈初南突然停住了,说了一声等我一下,接着跑去旁边的小摊位,点了一份土豆泥,温柔一笑,又带着几分强势,递给了她。

 

那天,沈初南对她说:“古龙老先生说,一个人如果走投无路,心一窄想寻短见,就放他去菜市场,我觉得嘛,比起菜市场,夜市才是个更温暖的地方。”

 

是啊,夜市有人来人往,有甜咸有酸辣口味的美食,夏天的西瓜刨冰,冬天的年糕小火锅,还有几串铁板鱿鱼与一杯芒果西米露就可以逛下一半的街道。


10

我在姜悦的对面坐下,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没有说话。

 

沉默良久,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为什么你走到哪里都要打着伞,这伞是沈初南送你的吗?”

 

她听后,失声笑了出来:“哪里有人会送伞的。”

 

伞,即散。我意识到之后,默默地闭上了嘴巴,不再说一句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悦突然开口了:“他曾经,很喜欢一首诗,也曾经将那两句诗说给我听。”

 

那天,天空阴云密布,黄昏的夕阳泛着沉重的墨色,姜悦下了课,捧着书站在树下,等着即将过来的沈初南。

 

沈初南从对面走来,风吹过他的白色衬衫,衣角翻飞。

 

二人才走出校门没多久,天空突然轰鸣起来,同滴滴答答地雨声交织起来。

 

而他,似乎顺理成章地,从包里拿起一把伞,撑了起来,举过二人的头顶。

 

他说,他很喜欢一句诗,此刻要送给她:“春天是个流泪的季节,你别忘了打伞。”

 

沈初南就是这样,总能在不经意的瞬间,三言两语温暖一个人的心脏。

 

11

再次遇到姜悦的时候,依旧是在江边。

 

“好巧,我们又见面了。”我对着姜悦打了声招呼。

 

每个周六的下午5点起,姜悦都会站在江边,撑着伞,吹着风,看着夕阳。

 

“你和我一样,都是在找寻着沈初南的影子。”姜悦开口道。

 

我将手肘撑在围栏上,看着脚下波涛汹涌的江水,声音低微起来:“他的朋友看似那么多,结果到头来,一直念念不忘的,也只有我们两个。”

 

“事实和你我想象的,从来都不一样。”姜悦的语气有种不容置疑的态度。

 

“你又知道什么呢?”我笑了笑,“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可以理解的他当初站在这里的心情,是有多么绝望。”姜悦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更加哀伤,“你知道吗,最初站在这里的,不是他,而是我。”

 

我愣了愣,歪头看向她。

 

沉默了片刻,姜悦缓缓开口,说起了那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她卷起袖子,露出手腕上,手腕上赫然有一道鼓起来的疤痕。

 

12

“你有经历过绝望吗,那种无由来的绝望,如同一只巨大的黑狗将你彻底吞没。”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姜悦将自己彻底封闭了起来,话语越来越少,行为越来越孤僻。活着成了一件最为恐怖和煎熬的事。

 

唯独每日深夜,才觉得心头稍稍松了一口气,可当第二天再次睁开眼时,就不得不面对一个极为残酷的事实:自己依旧活着。

 

直到那天,她有些茫然地走上大桥,在江边晃悠着。

 

姜悦看着即将下沉的夕阳,似乎就如同她的人生一样,绚烂绮丽,却又带着一丝悲壮与怅然。再一步,再一步,她就可以彻底结束这些痛苦。

 

就在她踏上那块岩石的时候,路过的沈初南骑着单车突然在身后停下了。

 

他就这样,突然跳了出来,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他似乎从另一个世界而来,将她硬生生地从灰白的人生里拽了出来。

 

那是姜悦与沈初南的第一次见面。他就那样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轻轻抬手扯住她的衣袖往外一拉,语气却显得极为自然:“唉,同学,我好像见过你!”

 

来来往往的人,唯独沈初南一人跳了出来,或许应该说,唯有他看出了姜悦的不对劲。

 

13

从那以后,沈初南便三天两头来找姜悦,时不时拉着她去各种地方。

 

沈初南总是能指着来来往往的路人,讲出一个个令人唏嘘的故事。波澜起伏的情节,以及温暖的结局,让她的心再次活了起来。

 

沈初南就像一道阳光,有些突兀却又极为适时地闯进了姜悦的世界。

 

“我一直很庆幸,这世上有个沈初南能理解我当时的绝望。”姜悦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将这一切都归为沈初南的美好,因为他是美好的,所以他才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她的话还没说完,我已了然,开口补充道:“这世上,哪有什么感同身受,他理解你,是因为,他也和你一样。”

 

姜悦的目光涌出几分困惑,泪水一瞬间又充盈了眼眶。

 

14

姜悦转头看着我,握着伞柄的手微微动了动,大红色的裙角飞扬,有些自然卷的头发被风扑打得凌乱起来。

 

她低头浅浅一笑:“因为他,后来我明白了活着的珍贵,现在,我很怕死,相当怕。”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的表情又落寞了起来:“可是,他为什么,要走我当年走过的路呢?当初我就是站在这里,想要一跃而下,他一定也是从这里跳下去的。”

 

沈初南,与其说他是美好,不如说他太会伪装,他将自己包裹在自己的世界,而他又太善良,不忍心别人与他一样痛苦。

 

15

“江水很冷吧,可是他却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他的心事,连我,也没有。”姜悦叹息一声。

 

我猛然抬起头,似乎想到了什么:“不,他向你求救过。”

 

姜悦的表情一瞬间僵硬了起来。

 

“还记得他念给你听的那两句诗吗,那两句并不完整,其实,前面还有两句。”

 

那段诗,应该是这样的:

 

“命运可以走出冬天,记忆又怎能忘却严寒。春天是个流泪的季节,你别忘了打伞。”

 

姜悦呆滞了几秒钟,便有些颓然失力,有些踉跄地跌坐在地上。

 

16

“姜悦,其实你自己一直知道,只是你一直在逃避,因为你知道,你救不了他,救不了任何人。”我走上前,蹲了下来,贴近姜悦,一字一字地说出口。

 

姜悦捂住脑袋,不停地摇着头,突然,她向意识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你呀,姜悦。”

 

我就是那个你一直逃避的自己,我是你的绝望,你的忧惧,你终于摆脱掉的阴霾过往。我,才是当初那个想要从这里一跃而下的你。

 

姜悦的眼神迷茫起来,看着我,不知道呆滞了多久,她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瞳孔也清明起来。

 

她扭过头,背对着我,仰头看向即将坠落的夕阳,落日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的极长。

 

她就这样,一言不发,平静得有些可怕。


结局

突然,我感觉有些不对劲,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居然不知不觉变得透明起来。

 

在视线彻底消失之前,我抬头看见站在夕阳下的姜悦。

 

她撑着伞站在黄昏下,对着我璀然一笑,唇角微弯,脸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可是即便如此,现在,我也只想好好地活下去。”

 


【作者简介】

鱼鹿,间接性发呆综合症,闲来无事,写文自娱。

惊池文化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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