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来世轮回，你莫要再来寻我了”
好故事，在惊池~
「“若有来世轮回，你莫要再来寻我了”」
文/韩小四
太玄山上，白雾缭绕。
犹记起千年以前，我这依附在长生树上的青蔓藤，正要修炼成形之时，遇上的那场厮杀鏖战，依然心有余悸。
《“若有来世轮回，你莫要再来寻我了”》，300号惊池故事，今夜的主题是“等待”
我是鹿原，欢迎做客惊池咖啡馆，我在这里等你的故事。
1
长生树上结有蟠桃，常遭来不少魑魅魍魉的觊觎。
那天，来了个仙童扮相的蛇妖，她偷摘了一个蟠桃，才狼吞虎咽几口，背后就被人一掌打到了树干边上。
来者一身青衣罗裙，翩若惊鸿，髣髴轻云蔽月，飘颻流风回雪。
我认得那青衣仙灵便是这太玄山西王母娘娘的青鸾神鸟。
一场酣战，狂风怒号，电闪雷鸣，那蛇妖拼死抵抗却终不敌，被青鸾用捆仙索押到了西王母娘娘的殿前。
西王母心善，留其一命，打回原形，命其洗心革面，改邪归正，重新修行。劝谏，归正途，方得仙道。
蛇妖感激涕零，降跽谢恩，便离去了。
那天，我正修炼成形，初临现世。西王母自觉，因刚圆满功德一件，乃天降祥瑞，大喜，便赐我名青萝。
自此，我便与青鸾俩人同栖于长生树上，守护蟠桃，嬉戏吵闹地度过了千年岁月。
今夕未竟明夕催，秋风才往春风回。
想起至今，我也快有一千年没见过她了。
宇暖微霄，那个叫无忧的仙门弟子又来浇花淋木了。
在树上俯望着他，我支颐愁思，往事幕幕，浮现眼前……
2
故事要从拥翠峰上的小茅屋说起。
青鸾带回了一个脸带血迹，伤痕累累的少年郎。
我气急败坏。
每年西王母都到天宫办一席蟠桃宴，但跟随去的青鸾每次都被那凶神恶煞的南天门守将拒之门外，每次被赶回来，就终日郁郁寡欢。
我和青鸾虽为仙灵，但阶品未及，九重天上，也非随处可去。
为让她散心，我便撺掇她到邻近的拥翠峰去采晨露。
我望着床上那仍昏迷不醒的少年郎，面如冠玉，鬓若刀裁。
我真担心我那捩手覆羹的姐姐，又闯出什么祸事来。
青鸾对我信誓旦旦，若他醒来无恙，便立马让他离开。
我思量再三，离开时叮嘱她，千万不能暴露仙灵的身份。
春暖乍寒的清晨，男子终于醒来。
他告诉青鸾，他乃邺国的六王子，隋豊。
父王病危，笃信梦说，只要得拥翠峰上之黄泉碧玉，便可于死后登极乐西天成佛，遂颁旨宣告，众王子中若谁人献上此宝，便可继承大统，承袭王位。
隋豊便为此而来，只是那碧玉藏于拥翠峰顶，有一道仙雾屏障阻隔，无论如何使尽浑身解数，却依旧无法冲破。
一同前来的那些王室兄弟们均已放弃，只剩他一人仍要舍命硬闯，最后筋疲力尽得倒下了。
青鸾嗤笑，拥翠峰上确有碧玉，但那是因数千年的天露滴聚而形成的玉石，玲珑剔透，除了神怡观赏，并无灵力。
且不提那梦说无稽，就凭凡人的血肉之躯，任你绝世武功，都不可能冲破仙雾屏障的。
青鸾不忍他负伤离开，便多留了他几日。
数日相处，隋豊向青鸾呈现了一个奇闻轶事、五彩斑斓的人间乐土，引得青鸾心生向往。
“若我能助你取得碧玉，你有何报答？”青鸾望着窗外的晴空。
隋豊一怔，立马拱手作揖：“必以后位相待。”
“谁稀罕你的后位，”青鸾嗤笑，“不过带我到你那儿游玩一番，也成。”
不日，当青鸾将那碧玉放置隋豊面前时，他欢喜若狂。
当我再到小茅屋时，青鸾已跟随隋豊在去邺国的路上了。
“蟠桃宴会，西王母例必多游兼旬，九霄云上，天宫一日，凡间十年。我此行匆捷，不日即回。”
勿念。
我拿着字条，唏嘘嗟叹。
3
隋豊回国，殿上献宝，邺国皇帝大喜，抱着那碧玉，留了传位诏书，便西去了。
这一年来，隋豊带着青鸾游尽人间繁华，巷市熙攘，岸柳听曲，华阁抚琴。
初涉凡世，青鸾犹如豆蔻少女，隋豊也是翩翩佳郎。
华灯初上，烟火璀璨。
“你可愿为后，此生与孤相守？”
风花雪月，青鸾骤然沉沦。
那日，青鸾正独自在殿内挑着大婚嫁妆。
我绕过墙枝，一阵青烟飘渺，我现出人形于她面前。
青鸾见了我，自是惊喜万分。执着我的手，诉尽她在凡间的所见所闻。
“与凡人私交，是要受天雷之刑的！”
青鸾终于转为平静，“凡人一生不过数十寒暑，我同他度一生，也不过是九宵云端的昼夜交替。”
青鸾跟我保证，待他寿终西去，便回太玄山去。
我看着她一身嫁衣红妆，眼中情意切切，终是不忍。
“你既大婚，我便送你一寒玉碧簪，贺你圆满吧。”
我从宽袖里抽出一碧簪为她插入云髻中，抹去两行清泪，便离去了。
4
青鸾成了邺国的皇后，如愿与隋豊相守。
青鸾操持后宫有度，又劝谏隋豊当施行仁政，选拔贤良，重用忠臣。
前朝后宫安稳，帝后和谐，琴瑟和鸣，一时之间，传为佳话。
但隋豊为初登新帝，朝廷内局纷争，为平衡各方势力，隋豊也不得不多立了几位嫔妾。
此后，隋豊便少了与青鸾相见，但遭难当前，夫妻同心，每每相逢，隋豊总执手倾吐明志，待卿之情，始终仍如初心。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我再见到青鸾的时候，她在柳树下吟词。
她衣衫单薄，面容消瘦，啜泣着向我诉说这些年的变化。
后宫充盈，隋豊渐渐少了来见青鸾。自新立了一位宠姬后，更是没了踪影。
那位黛夫人，青鸾从未见过她。只闻说她妖娆多姿，婀娜妩媚，有着倾城之貌。
她的出现，让隋豊为她迷醉得荒废朝政，终日只知宴饮嬉乐。
芙蓉帐被暖，君王不早朝。
青鸾前去殿内想要劝谏，却得隋豊一番苛斥，更下令禁锢冷宫。
“仙凡有别，执意相好，定必遭受天谴。如今，邺国瘟疫洪灾，战祸连连，民不聊生，隋豊受色所惑，昏庸奢靡，这些或是应了上天降灾之兆。且他既已变心，为你俩安好，也为邺国百姓安好，你也应了此尘缘，随我回太玄山吧。”
青鸾伏在我怀中痛哭，最后说：“妹妹言之有理，容我与隋豊作个道别，便回去吧。”
我俩便约好明早破晓之时，我来接她回去。
5
夜里，青鸾派人相约隋豊，他难得如约而至。
一席金宴，昔日如胶似漆的两人，如今竟相对无言。
隋豊斟酒一杯递给青鸾，眼中仿似思绪万千。
“过去，是孤辜负了你，此杯算是赔罪了。”
青鸾含泪一饮而尽，正想诉说离别之意，却一袭灼热窜上咽喉，她痛苦得卷缩在地上。
不一会儿，她望见自己双脚渐现出青绿的羽翼，蔓延至半身。
隋豊被惊吓得畏缩在梁柱之后，双肩颤抖，大呼果真是妖孽！忙唤人救驾……
殿外出奇寂静，一阵妖魅尖笑，烛影罗帐后，一个妖媚婀娜的女人走了出来。
“玄冥崖的玄磺酒，专是对付犯了门戒清规的弟子，蚀骨穿心的滋味如何啊？”
隋豊立马跑过去，躲到女人的身后：“黛夫人所言不虚，此人……此人果真是妖孽！”
黛夫人一脸厌恶，一掌将隋豊打到墙边，隋豊生生地吐了几口鲜血。
隋豊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这平日里温柔妩媚的宠姬。
“你？……是你！居然是你……”青鸾轰然惊愕。
“才不过千年，青鸾仙子居然就忘了我？” 黛夫人横眉怒目，“当年拜你所赐，我被废道行，打回原形，辛苦又再修炼千年，吃尽了苦头！为了报答你的恩情，我煞费苦心，精心设下此局……”
“设局？”
“我静待时机，偷见你采晨露，便觉似是那凡间情窦初开的亭亭少女，若是有个少年郎君，好不相配。”黛夫人一阵讥笑：“为了安排这个如意郎君，我化作轻烟入梦，造了个碧玉成佛的梦说，好让那糊涂的老皇帝让他的儿子上山去与你邂逅，苍天保佑，一切如我所愿，你果然跳进了我的局里。”
“妖孽，我定要收了你……”青鸾想要用力施法，但那玄磺酒折磨得她无法动弹。
“就凭你如今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黛夫人仰天狞笑，“我灵力虽不敌你，但我精心布局，魅惑这个昏君，唆摆他向你下毒，让你死于挚爱之手，我也要让你尝尝这锥心之痛，一雪我当年受辱之耻！”
青鸾趁其不备，将羽翼化作利箭，用尽力气向着她飞出。
黛夫人机警避闪，可仍被半个箭刃伤了脸边，露出长长的一道血痕。
黛夫人勃然变色，“你既急着见阎王，那我便送你一程！”
阴风一阵，黛夫人已化作青头巨蛇，张开血盆大口，正往青鸾俯冲下去……
忽而，一阵光芒万丈，耀得邺国皇宫的上空，敞亮如白昼。
那光芒化作千万利剑，直穿刺巨蛇壮硕的蛇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后，巨蛇化作空中尘土，被疾风一吹，便散了。
6
我在城外，骤见天现异象，便匆匆往光芒处飞去。
大殿之内，一片狼藉。
青烟一缕，我化作人形，赶忙看望青鸾的伤势。
隋豊见了我，大呼：“都是妖怪！都是妖怪！快来人救驾啊！”
一旁的隋豊早已被吓得心碎胆裂，边呼喊，边想往门口伏爬逃走，无奈四肢已怯懦无力……
青鸾脸色惨白，已奄奄一息。她取下那寒玉碧簪，递给我：“这个……这个，救了我一命。谢谢你……”
“这是西王母娘娘让我给你的，好让你渡劫保命。”
西王母早就掐算到了青鸾的天劫之年，但又不能违逆天命，只好用蟠桃宴的借口离开，让我照料一切。
我将那碧簪变作利剑，放到青鸾手上，剑锋直指那匍伏在地的隋豊。
“只要你亲手灭了天劫，便能重生飞升，位列仙班。”
青鸾膛目望向我，发白的嘴唇仍在颤抖。
我将她扶起，推送到隋豊的面前，提起她握剑的手……
“不，不要……”
隋豊惊惧失色，拖着负伤的身躯，如蝼蚁缓爬。
“他早已注定是个亡国之君，他只是你的天劫，杀了他，我们就可以回太玄山了……”
青鸾沉吟片刻，终是提起利剑，挥剑刺去……
晨鸡啼，天将明。
剑锋直插青砖，锋刃截落一缕发丝落地。
“此生我如了你的帝王愿，你亦了却我的尘世梦。若有来世轮回，你莫要再来寻我了。”
苍天破晓。
一阵狂风大作，青鸾于我眼前化回原形青鸟，那碧绿羽翎熠熠生辉，在殿内宝顶上盘旋一周，飞到殿外上空，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我隐约听见身后的隋豊，喃喃陨泣：“孤……错了……”
不久后，邺国亡。
传言战乱中，有人看见邺国的君王一人上了拥翠峰，自缢身亡。
7
有一年，玄冥崖送来一门徒弟子，说是在拥翠峰救下他的，他醒来后已然记忆全无，自此在崖上潜心学道，天资聪颖，遂举荐来太玄山研学。
此人，名忘忧。
有一只青鸟飞来，停在了忘忧的肩上。
九宵云上，俗世凡鸟怎可冲破仙雾屏障？
我也曾追问西王母娘娘，那只时常飞来的青鸟，是不是青鸾？
西王母娘娘只戏谑一笑：“你猜？”
【作者简介】
韩小四，脑袋里装着千奇百怪的想法，是个呆滞的小说创作者。
惊池文化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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