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抗疫医生，等你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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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桑已经被派去支援武汉的医院半个月了。病人多，工作繁琐，维了减少如厕的次数连水都不敢喝。

现在物资紧张，为了避免多次穿戴防护服而造成资源、时间的浪费，所以哪怕再渴，医护人员都会抑制住喝水的欲望。不仅如此，在用餐时他们也尽量不碰粥、豆浆这类汤汤水水的食物，甚至在上岗前便在衣服下垫上尿不湿。

2

2月3日下午，医院里的一个孩子确诊了。她才两岁，是当时确诊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患者里，岁数最小的。

小姑娘还不懂生与死的界限，只知道自己得了病。低咳了几声后，她迷茫地环顾四周，一眼便瞧见身穿防护服的于桑。

小姑娘眨巴几下眼睛，竟也不怕，朝着于桑露出甜甜的笑容，还拖着奶里奶气的长调问于桑自己的病什么时候能好？什么时候能回家？自己什么时候能见到爸爸妈妈？　

于桑想起家里刚上幼儿园的儿子，鼻子一酸，所以笑得勉强：“快了，日后总归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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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几天超负荷连轴工作后，于桑精神有些憔悴。在转身抚慰好这个可怜的小姑娘之后，她眼中终是忍不住泛起了泪花——这个无辜的小姑娘，明明还这般小……

于桑心里难受，甚至在休息的时候，心头那股闷气还久聚不散，压得她近乎喘不过气来。

她随意地扒了几口晚饭后，便走到走廊的窗口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置顶人的对话框。　

于桑的丈夫是名高三语文老师兼班主任，昨天他说要快些准备好上网课所需的教案和给学生的习题，忙得紧。

于桑本不欲在这时候去打扰陈向安，但她现下真有些受不住这高压，犹豫再三后到底还是按下了视频的通话键。

视频很快被接通，于桑看着屏幕那头熟悉的面庞，顿时红了眼，软软地唤了他一声；陈向安瞧见她微红的眼，默契般放下了手中的笔，耐着性子细细地哄她。

于桑一天里有两次最轻松的时刻，一次是12小时换班时间到的时候，还有就是能空出时间跟丈夫、儿子视频的时候——那是如今支撑着她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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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桑声音哽咽。

她委屈地朝丈夫哭诉在医院见到的悲欢冷暖、聚散离合，像哪张床上的老人去了，哪家的孕妇被隔离，以及那个只比他们家儿子小几个月的女孩。

陈向安本想唤来儿子同于桑聊上一会儿，但面对于桑憔悴苍白的脸，实在不忍让她再分出些许精力来哄孩子。　

唔，其实也不需哄的。于桑在临行之前，录了个小视频存在陈向安的手机中，每当孩子哭闹着要妈妈的时候，他总会翻出来和孩子一起看——但到底是他看的多一些。

陈向安上次见于桑是哪天，许是大年三十？亦或是初一？

因为任务特殊，他想她之际，也不敢主动通电话给她。甚至在于桑休息时，他也不敢开口，因为陈向安亦怕这会耽误妻子休息。

5

于桑不懂，为什么陈向安明明能在课上能跟学生谈及扶摇直上九万里的鲲鹏，道尽红楼满纸荒唐的辛酸泪，塑着李白驾云而来的诗仙形象，可如今对着她却连句情话也说不出口。

“你可真笨呀。”尽管如此，于桑看着视频那头一头乱发的陈向安、低着头不敢瞧她的陈向安、把情话念得磕磕绊绊的陈向安，铺天盖地的欢喜还是可以将心里那点无力与心酸碾为灰末。

“你所在之处，是我不得不思念的天涯海角。”陈向安念的是简媜先生在《天涯海角》写的一句话。

他本想着老夫老妻间不需如此肉麻，但当他看清于桑脸上的勒痕和眼底的疲惫后，又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思来想去，只觉得此句最贴他心，得他意，含他情。

6

于桑那边传来唤她的动静，匆忙间她只来得及道声珍重便断了视频，留下还在痴痴望着通话页面的陈向安。　

屏幕暗了下去，他心里无端升起一种难言的空虚。他将手边的教案书本推至一旁，而后小心翼翼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卡片。

“我定会平安归来，望你们一切珍重。”那是于桑临走前留下的明信片，上面寥寥数语，却饱含深情。

昏暗的灯光下，陈向安用指腹摩挲着上面的一笔一划，尤其是将视线移到右下角的署名后，眼眶竟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7

几日后，地方报的记者来了。他们先是对着那张明信片拍了几张照片，接着向陈向安递过录音笔，又让他戴上医用口罩面对着镜头说几句话鼓励妻子。

陈向安从未接受过访问，他原以为自己会紧张，会不知所错，但实际上他内心平静如水，只是低垂下眼，抓着那张明信片陷入很长时间的沉默。

陈向安有很多话想说的，比如他很自私，比如他其实并不想让妻子奔赴前线，又比如他不想她不顾生命安全地去救其他人。毕竟于桑在他心里还是个小姑娘啊，也是那该被捧在手上的存在。

在这种危机关头，他的妻子就该乖乖地待在家中，追自己最喜欢的剧，陪自己最爱的人，安稳地等疫情过去。

可他也记得于桑接到上级增援武汉的通知那晚，她不等他开口，就在电话那头用一种缓慢而又坚定的口吻说道：“向安，我是名护士，我的职责是救人。”

8

记者当时好像还问了其他问题，陈向安都不大记得了。脑海里唯一清晰的便是，那天是个日色正好的天气，陈向安抬眼的一瞬便被阳光闪了眼睛。

在一片朦胧中，他张了张嘴，心中想的千万句话终化为一声不断重复的呢喃：“一定要平安归来！”

这其实有点傻，陈向安知道，但他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的学生看了这篇报道，每日在他开课的前几分钟刷着“师母加油”“师母必定平安归来”的弹幕留言。

其实不仅有他们，包括他现如今已经毕业了的学生，还有学校里不曾被他教导过的孩子，纷纷在空间转载关于他那篇微信报道的截屏，到后来还一起写了封签上所有人姓名的电子版祝福信。

9

其实陈向安有私心，他只想让于桑平安归家。毕竟对他而言，妻子的安稳归来这才是这严冬中最暖的慰藉。

至于“加油”，陈向安盯着视频中妻子眼下的青黑，心中只觉疼得慌。

他方才将采访与学生对她的祝福一同奉上。于桑看着那些孩子笔下青嫩美好的语言，笑得温柔，而他则孩子气地扁起嘴，小声嘟囔：“其实我不想要你加油，你太辛苦了，我只想让你好好的。”

于桑愣了愣，仔细回味完丈夫甜腻的情话，嘴角忍不住翘了又翘，心脏宛若被塞进刚融化好的糖水，顺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偏生这傻瓜还没意识到自己说的情话，还在那头端着张正经的脸，轻声嘱咐她多注意些身体。

10

昨晚落了场雨，空气中夹杂着雨后的湿润与泥土的气息。微凉的风穿过窗户抚过脸颊，温和而舒适。

那日被确诊的小姑娘昨天经过专家组的会诊，已经出院了。于桑没有去送她，只是穿着防护服远远地看着小姑娘依偎在父母怀中，渐渐远离那间她的隔离病房，手上还捧着工作人员送上的大束鲜花。

于桑倚着窗沿，抬头去瞧那片湛蓝的天，也不知为何，就突然觉着心情很好。

视频电话还未挂断，她用眼仔细描摹丈夫的轮廓，眉眼弯弯：“等回去，记得给我买楼下鲍师傅家的肉松小贝，好些日子没吃着了。”

雨水顺着叶子滴落，阳光照在路面的小水坑上，折出缤纷的颜色。时光刹那间静止，所有的细节似乎都被无限放大，就连穿堂而过的风，此时在她的眼中都有了温柔的轮廓。

于桑还在窗边跟向安说着未来，一切的美好放佛都是在预示着这场灾难的结束。

【作者简介】

一只粘豆包，爱吃爱玩的穷苦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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