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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逃生：我的囚境不可能是绝对刚体材料 | 科幻小说

记忆球 不存在科幻 2023-02-06
收录于合集 #短篇科幻 412个
12月，不存在科幻的主题是「破局与新生」。因工作失误，几位工程师陷进了月球上的某处“空构体”工地内。在绝对光滑、无法改变形状的空构体囚笼里，他们要怎样利用专业知识逃出生天？

记忆球 | 现居上海。爱生活，爱科幻，兴趣使然。热衷在脑洞与规则间矛盾纠结，在或然的背景下推演杜撰。曾独立创作漫画作品《BROUHAHA!》，在i尚漫发布并被首页推荐。

钻洞全文约14000字，预计阅读时间28分钟
只是一瞬，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当那道蓝光贴着我的鼻尖成型并稳固时，脑海里只堪堪蹦出这么个念头：“老天，这就是空构体吗？”紧接着，挂在额前的AR头镜似才反馈到已被“咬下”的事实——利落分成几块，随着我后知后觉的冷汗一道滑落……只可惜那一刻尚没人意识到……我们将被困于这“理想模型”的囚笼中。 一“啊啊啊！”崔赞的怒吼回荡在空旷的泥水分离间，他拼命搡着那堵墙——透明的墙，泛着幽幽蓝光。整张墙面浑然一体、无门无窗。而与这面“怪墙”相接的，是一张二十来米长、三米宽的操作平台，铺着一层金属格栅。除与墙面相接的长边外，三边都竖着半人高的防护栏杆。墙对面的平台一侧，均匀阵列着一排水泵，泵的进口端各有根管道伸出平台边缘的栏杆，再转弯向下，直直插入下方的水池内——分离间下半部整个就是座水处理生化池，池面距平台面约半米高，池内浑浊的泥水因底部曝气而翻腾着，涌出阵阵热雾。泵出口端引出的管道相较进口端细上一圈，一支支笔直朝上，再汇入一根粗大的总管。总管横亘在平台顶上，贯穿了房间两侧的实体墙面。我们自都是站在这片平台上。“别折腾了，”平台另一边，倚靠着栏杆的秦工幽幽开口，“那玩意你是推不动的。”“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崔赞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他弓步斜侧，结实的左肩连带整个上半身完全贴在那张怪墙上，右手伸在一旁直直撑着，后脚绷直，猛地迸发力量。一二……三！随着发力……他整个人“哧溜”滑向一旁，活像条砧板上的鲇鱼……真是白费力气，我静静瞧着这一幕。好在脚下的磁吸步鞋与平台面已经锁死，崔赞终究没有倒下去，他摇摆着直起身来，泄愤般一拳锤在墙上——没有丝毫动静，连点儿声音都没有。这位年轻的壮汉皱着眉，汗涔涔的，明亮的眼珠藏在眉弓下的阴郁里焦灼闪动。崔赞，管理部的同事，高大英俊、阳光开朗，可惜现在只剩狼狈与狂躁……“该死！”崔赞脱下外套狠命摔在地上，一边喘着粗气瘫坐下来。他摘去头镜，任凭汗水浸湿的头发一绺绺披在额前，只怔怔盯着面前的“怪墙”——空构体。真是不知者无畏……我转头看向秦老爷子。想瞧瞧看身为“空构体”方面的权威，他对此会作何反应。秦工——秦中实，总部派来的工程师，光从外貌看，这位老爷子的岁数可能要比我大上两轮，面容精瘦，下巴参差的胡须疏于打理。他额前的AR头镜明显带着不低的度数，使两侧脸廓有些变形。老工程师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悠闲。工具袋随意摊在脚边，手里却擎着一杆圆珠笔，在指尖旋来转去，不时按动两下，动作熟稔而花样繁多。啧，这“处困境而显静气”的扎实心态着实让我佩服。至于身为“罪魁祸首”的我，此刻正愁闷郁结，只勉强自己不要叹出声来……我低头盯向手里紧攥的头镜残骸。唉，若不是因为我……耳边，是水泵电机轰鸣，隆隆作响；风机灌气入池，咕咕冒泡。整个平台上雾气蒸腾——不管在哪，生化池永远都是这副桑拿般的环境。光待这么会，我也已是汗流浃背，再看看刚才较了好一番力气的崔赞……崔赞正左一下右一下，汗揩个不停，他一边咕哝道：“不是都说……空构体没有质量的吗？”“呵……”秦工轻笑一声，摇摇头，“你不懂空构体。”这不是在提问，而是在下着一项结论。“我又不是技术出身。”崔赞面上实在有些挂不住，他回头瞪了一眼这位老爷子，又满脸无奈道。老工程师的身份摆在那，非他能得罪得起——这点崔赞知道得很清楚，而我亦深有体会……“那你呢？”秦中实头也不抬，“你和他讲讲。”这儿只有三个人。“呃……”我丢开手里的废件，抬脚往前迈了几步，“我只是个安全监理……”话没说完却被打断。“问他有什么用！”崔赞口气不善，“他要知道轻重的话，我们还会被关在这儿？”“对对……”我无奈耸了耸肩，“我是啥也不懂。”“哼！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安全员。”看来这大块头打算把气都撒在我身上……我摇着头又回退几步。“秦工，还是劳您给我讲讲呗……”崔赞扭头便换了副嘴脸，低声请教。老爷子摇摇头，揣起那支笔，走向崔赞与那面墙。“刚刚你就不觉得奇怪吗？”秦工走到瘫坐的崔赞身侧，在他厚实的肩头拍了拍，发出“啪啪”轻响；又抬手拍在墙上……寂静无声。“为什么，这墙敲起来什么声音也没有？”“呃……”崔赞面露茫然，抬头看看秦工，又看看那面墙。他当真是一点儿也不懂。老工程师的手又在墙面上抹了几下。“又为什么，刚刚你推它的时候，滑溜溜吃不住劲？”“那是因为汗流太多了吗？”大块头搓着手，一脸疑惑的样子。老爷子笑了，摇摇头。“没有声音，是因为不会形变、不会有振动，”他淡淡答道，“摸上去滑溜溜，是因为表面绝对光滑，不会有阻力……”崔赞瞪大眼睛。“绝对刚体”、“理想光滑面”……这些物理课本中常见，却在生活里绝寻不着的“理想模型”，皆被“空构体”带入现实……啊！万能的空构体，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技术！每个人都这样说着，这是潮流——当所有人都在夸耀吹嘘一件事物的优点，却鲜有人真正了解的时候，那便是潮流。毕竟“空构体”已与“万能”相挂钩，耳濡目染下每个人都只顺理成章接受它，而绝少有人会刻意去追析、去深思。不过，身为一名基地里闲散的“垃圾佬”，我曾有幸花费些许时间，稍稍了解过。虽然权限所限，可接触到的资料并不多……简单来说，空构体的本质，可以直观理解为对“空间”的分割——这点似乎尚未完全定论，不过并不妨碍我们懂得了如何使用它。当局部空间在能量场影响下独立划分并稳固，形成结构体，映射在现实空间内即为“空构体”。正如崔赞，以及绝大多数普通人所认为：“空构体没有质量”，这不能算是谬误。只是有着更合理的说法：“质量”这一概念并不适用于“空构体”。此外，“空构体”作为一小块稳固的空间结构，映射在现实里，自会显现诸多奇妙性质来：一如“绝对刚体”：任何外物的理化作用都不会造成它的形变；一如“理想光滑面”：它的平整光滑表面绝不会有任何的粗糙、起伏；一如“永恒的相对位置”：空构体的稳固及维持都需要能量，它的存在位置依据其所对应能量源的位置相锁定。而空构体稳固后，任何外力都不能改变两者间的相对位置……于是，完美的“理想模型”——任何一块悬浮于空、静静宣示自身存在的空构体立方，都是对“绝对”与“永恒”的完美诠释……通过云端公共资料，我所能挖掘并掌握的信息也只有这么多了。但仅是这些，也让我充分领略到空构体的神奇之处：光是将上述特点综合起来，它就可以成为绝对意义上的“超级材料”！建筑上、航空航天上，可谓潜力无限。但是……我想说但是，除此以外呢？“万能”的空构体？完美的方块、积木罢了，恕我暂时看不出它“万能”在哪里——今日之前的我，一直都抱着这样浅薄且傲慢的想法……“所以说……您意思是……”崔赞这会儿正琢磨着工程师刚刚的一长串讲解，关于空构体。他龇牙咧嘴，不断抹着脑门的汗，迷惘与恍然在脸上交替变换。相信已是尽了全力在消化，在思考。秦工讲述的内容与我所知道的差不太多，他这会也坐了下来，就坐在大块头身旁，背对着空构体墙与盘坐的崔赞一正一反。“真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吗？”崔赞抓耳挠腮，苦着脸问道。“能有啥办法？再像你刚才那样玩命推？”“嘿嘿……”这大块头赧然憨笑。空构体的公开民用化早已持续了好一阵，现今国内更是如火如荼，但崔赞对它基础概念的认知之贫乏着实令我费解。我虽自称不懂，那仅是相较“权威”的秦工而言，但相比崔赞……呵呵。“好吧……我明白了，也就是这玩意敲敲不碎，砸砸不烂呗。”崔赞叹了口气。老爷子点着头。“那为什么推不动呢？我还是不太理解？”“别的不说，就说空构体本身，稳固后便会与自身的能量源相锚定，想让它位移的唯一办法就是移动它的能量源，其他任何外力都只是徒劳。”“那这墙的能量源在哪？”“不知道，知道也没用。多半埋在了更深处，不让你这样的……咳……不让常人碰到。”我好奇秦工原本想用什么词来描述他……崔赞再度陷入沉默。“哦……”半晌他开口，神色苦闷，“我明白了……”“再说了，就算能推得动，你站在这儿推也是白搭。”秦工又补上一句，“难道你觉得面前的空构体就单单只是这面墙吗？”“嗯？什么意思？”“你以为空构体都只是四四方方的方块？”坐着的老工程师拍拍身下的平台面，“很显然，脚下的这片平台本身就是与墙面一体成型的啊。”“什么？”大块头的惊讶溢于言表。“去平台边缘看看就知道了。”秦工闭起眼，入定安神。崔赞没有再动弹，我却是踱向栏杆瞟了一眼。果然，平台上金属格栅的外侧围着一圈莹蓝剔透的高边，将这张格栅板卡在了内里。空构体可以被构建成任何形状——我也是不久前才意识到这一道理，并开始对自己的傲慢产生动摇……回看向崔赞，这位壮汉拍了拍脑门：“嗨！那我刚刚岂不是……”话没说完，脸已经红了。看来是意识到自己刚刚究竟在做怎么样的蠢事——站在船上吹风帆、坐在车里推方向盘、拽着头发却想把自己拎起来……“当真就无计可施了吗？”老爷子摇摇头，他缓缓开口却语气坚定：“没办法，像这样被困住，凭我们仨根本不可能逃出去。”他又下了一个结论。秦中实这位老大爷很喜欢彰显自己的逻辑与专业思维，仅与他接触半天，我便发现了这一点。像他这般人，言谈间绝不会有犹疑或迟滞，遣词中绝听不到那些模棱两可的用语。而是以肯定句，下着一个又一个坚定且不容置喙的“结论”，并对这些结论自信不移。“小子，你读书时候的专业是水处理吧。”这是不久前，秦工对我下的第一个结论。 二当时，那场“意外”刚刚过去不久，我正瘫坐平台一角，沉浸在无坚不摧的“利刃”贴着鼻尖扫过的后怕中心神未定。“您认识我？”我惊讶抬头，望向这位一口便能说出我专业的古怪老头。老工程师方结束了检查，他扔下手头工具，一边对我下着结论，一边摘下额前头镜，揩去脑门的汗。老爷子笃定摇头，却换了崔赞在一旁诧异开口：“你是水处理出身？”这位管理部的助理瞪着我，又显出一副恍然大明白的表情来。“难怪这次工作能许你同行。专业的权重真高，明明你小子的权限等级差了那么多……”这一句他仅是在小声嘟囔，却被我听在耳里。权限……呵，权限。在公司内，权限便是一切，哪怕在这儿也不例外。这里是月球。虽与我都是月球基地的同事，但我和崔赞相互的接触并不多，只因我俩绝非一类人。他刚来这个基地不到半年，权限便高得吓人，月球之行对他这样背景深厚的公子哥而言仅是镀金。他只需恣意蹭着各种任务便能轻松赚取经验，相信再不用半年便可荣升而归，回到地球，回去国内，拥抱大好前程。而我被“流放”到这儿，却已是三年多了……三年多与世隔绝、无所事事。分不到任务，则获不得经验，权限更是难以提升，自然也没法接到更多的任务，好一场恶性循环——三年里，这居然才是我能领到的第二次出勤任务，真让我有苦难言！我瞥向崔赞。“秦工，您怎么知道这小子是学水处理的？”他倒是替我问出这个问题。“我猜的。”秦工笑了，流露一副与他年龄并不相称的狡黠与自得。“还记得刚刚你的头镜是怎么被切开的不？”他瞅着我，笑意不减。呵呵，偏得挑这个时候奚落我么？我冷眼没有说话，堂堂一位工程师我自是得罪不起，但并不代表不能无视他。见我没有回答，他也没恼，只伸手往旁一指，却是问向崔赞：“大个子，你知道那玩意叫什么吗？”秦工指着的，是一架一人多高、巨大而奇特的金属立方框，暂搁在平台中央，框体内部规整装排着一片片平板状空构体——我的AR头镜，就是刚刚在近距离观察其中一片空构体稳固成型时，被不慎“咬”下的。空构体的稳固过程是对空间的划分，这一过程无坚不摧，它会‘咬’下界面经过的任何实质。用老爷子当场教训我的原话来打比方：“想象你切开一粒果冻，那里面的橘子瓣会怎么样吧！”我的鼻子差点就成了这橘子瓣……“呃……”崔赞对着那台奇怪设备遥遥打量了一番，目光又从我的鼻尖扫过，“切瓣机吗？”真是完美的联想能力……“哈哈哈！”听到这个名字，秦大爷笑声爽朗，“小子你告诉他这是什么东西。”原来如此。“膜，膜分离组件。”我道，能认得“膜”这种冷门玩意，对它感兴趣，乃至忘我到差点被切碎的家伙，绝不会是外行人。我便是因为自己“专业性的好奇”而流露了原本出身……膜分离技术，即是利用膜——具有选择性分离功能的材料，来实现各种液体、悬浮物质、乃至一些可溶性溶质的分离。可以简单理解为一张遍布极细密孔洞的滤网，过滤了水与其他物质。这项技术在水处理领域应用颇多，用在这儿更是不二的选择——其余方法，无论沉淀还是气浮，都会因月球的微重力而失去效果。但是，膜技术的分离成效虽然显著而稳定，却也有着一项标志性的短板，即它的技术核心——膜片本身。这些膜片脆弱，且极易被污染、堵塞，需要频繁地清洗乃至更换。因此膜技术的实际应用在维护方面十分麻烦——简而言之，离不开人盯着……若是真正运用在月球这样的地方，其繁琐性恐怕更是难以想象。这一弱点究竟是如何克服的呢？今日之前的我，一直怀着这样的疑惑……直到不久前，当秦工操控着设备，将生化池底的膜组件托举出水面时，一切不言自明——金属的膜架内，一片片规整剔透的“膜片”泛着幽幽蓝光……好家伙，居然是以空构体，来代替这些膜片！噢！我该早点想到才是！这次任务本就仅是针对水处理系统的排查，却是请来了秦中实，这位空构体的权威！没错没错，空构体本身坚固、不会损坏，且表面绝对光滑，污染物难以粘连、固结。哪怕真的被污染到难以工作……也只需要重启能量源、瓦解并重新构成结构体，便能焕然一新。真可算得上完美解决了膜技术的短板！只是……原本膜片上的孔径都是以微米、纳米来计的，在空构体上，竟可以钻出这么细的孔洞？一瞬间，震惊、羡慕、后悔，各种情感充斥、交织在我的心头，我第一次真正领略到空构体的“伟大”与“万能”。它安静无声地，在我熟悉的领域击碎了我所有常识，并带来无穷的、在我的想象力所及完全不捉边际的可能性……“空构体”可以在极微观的尺度上被构建成任何形状！多么浅显的事实，为何我从未留意？为何在此前，每每提到“空构体”，我的脑子里仅会跳出各式各样的方块？我思维里的桎梏似乎猛地炸开，炸成浩瀚星海，星星点点散落四方。我更是第一次，衷心地，承认“‘万能’的空构体”这一说法，敛起自身的浅薄与傲慢。沉默着长久注视，我忘记了危险，只被那膜片闪烁着的蓝光吸引，愈发靠近。我竟试图看清膜片的表面，想要看清那根本不可能看清的细密孔洞……若非当时秦工及时的喝止，现在的我恐怕……我的冷汗又流了下来……“膜……奇怪的名字。”听到这个名字的崔赞只点点头，再没有多问一句的打算。的确，无论“膜分离”还是“空构体”，对他而言都仅是些技术名词而已，不具备更多意义，何必关心？“我说咱们可以出去了吗？这地儿可闷得慌。”他打着哈欠问道。“别着急，大个子，”秦工慢条斯理，“我得先把设备复位。”那台膜架再度升将起来，平移到栏杆之外，再缓缓没入浑浊翻腾的生化池之中，而我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秦工，现在空构体膜片，在水处理应用上已很广泛了是吧？”我开口问着，心底却早已有了答案……“是，”他回答得很干脆，这件事本就理所当然，“这儿试点成功后，国内就随着技术解禁推广开了，就这两年的事儿……”果然，仅是被困月球的短短三年，我已远远落后于发展的时代……一丝悲凉涌起，我转回身去，藏起我因羞愧而发热涨红的脸。三年啊，我被荒废而虚度的三年！膜顺利接入系统，抽吸泵启动，一切正常。“好，咱们走吧。”终于，老工程师开口向我们招呼道，“去下一间。”一边说着一边挎起他的工具袋。“好嘞！”早有些不耐烦的崔赞溜溜快步跟上，“来了来了。”我则失魂落魄，落在最后缓慢挪步。再抬眼时，老爷子和大块头正一左一右，站在平台角落的门禁检测台旁，好整以暇等着我核验权限开门。身为安全监理——虽今日的表现不太称职，通行权限却在我身上。我站在检测台前方的合适位置处正对着它，抬手向自己的太阳穴伸去，试图按在原本应位于那的指纹采集器上。那之后，AR头镜将会把我的指纹、瞳孔及费洛蒙信息，连同内部存储的通行权限，一并送向检测台进行比对。若是四项信息完美匹配，前方的墙面便会自底部凭空开出一扇门来——嗯……万能的空构体。右手抬起一半，却是突然僵住……接着我整个脊背沁出一汩汩冷汗。噢！我的AR头镜！门禁的开启需要对身份和权限的匹配核实，缺少了头镜，这些信息就连传输都没法传入其中。而秦工与崔赞都没有获得这份权限，他俩有头镜也帮不上忙。再加上这里完全接受不到云端信号，连呼救都不可能……问题大条了！我艰难转头，秦工凝眉微皱，他也意识到问题所在。崔赞愣了片刻终于恍悟，再看向我时，眼神无比阴沉。 三雾气蒸腾的平台上，弥漫着一股烦郁与焦躁。崔赞这会儿正盯着我。“小子，祸是你闯下的！不给个说法吗？”“抱歉……”我只得挤出一丝苦笑。“哼！”这大块头依然没好气，他猛地弹起来，在平台上来回走着，从这头走到那头，又踱步回来，不住地四下张望。呵……还不死心吗？“嘿！”突然，他高叫一声，发现新大陆般，小跑着往平台一边的尽头奔去——若非边缘处的栏杆阻着，我都怕他一脚跳进池水里去。这会儿他正扒在栏杆上，抬起一只手在面前的白墙上胡乱拍打，满脸欣喜——那堵实体白墙垂直于空构体的透明墙，与平台的这处短边相距不足半米，崔赞伸手便能够着。见此情形，我已猜到他是什么打算……“啊哈！这玩意不是空构体！”果不其然，他高声叫嚷着，“咱们冲这地方想想法子吧！”“哈哈哈，”见到崔赞欢快的样子，老爷子也被逗乐，“你脑子倒挺活泛。”“嘿嘿！”崔赞自豪一笑。这不知深浅的家伙。这么浅显的方法，难道秦工会想不到吗？老工程师早已说过凭我们没有出去的办法，他这会儿竟又开始质疑起这份权威结论来，真不知是无知还是胆大？我在心底兀自冷笑。“不过……”这不，老工程师开口道，“我并不认为这能成功。那墙里……”“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崔赞又叫着他这句名言。“好吧……你若有法子就试试呗，”老爷子悠悠开口，“反正我说再多，你不亲身试试也是绝不甘休的吧。”崔赞郑重点着头。“我没意见。”我自也很想看看这大块头被打脸的样子……“好嘞！”崔赞抑制不住兴奋，他先朝墙上使劲锤了两下，接着回头瞅了一眼，缩回探出栏杆的半截身子。他快步溜到秦工扔在一旁的工具袋边，俯身翻找起来。“秦工，借您家伙使使。”这家伙头也不抬喊了一句，也不管老工程师答应与否，提了把最大号的扳手便又奔将回去。他撑着栏杆，探身出去，抡起扳手往墙上“哐哐”猛砸。一下两下，墙面雪白的腻子被扑簌簌敲下，露出其下灰朴的混凝土面。再锤了好一阵，混凝土面上才有了层可见的凹坑……真是鲁莽……这么费劲地敲，得敲到猴年马月才有个结果？还是帮他一把好了……“秦工，”我走到盘坐的工程师面前，“您口袋里那支笔……借给大个子用用如何？”“嗯？”老爷子掏出笔，在我眼前晃了两晃，“你看出来了？”当然，对这支笔我已端详了好一阵。先前他在旋笔的间隙按动笔帽时，从那前端露出的笔尖，我便有幸窥出些许端倪……老工程师似乎犹豫了片刻。“算了，还是我来吧。”他耸耸肩，站起身来，走到尚在卖力锤墙的崔赞旁，拍了拍这傻大个的背示意他让开。在崔赞疑惑的目光中，秦工一边旋转着小小笔身的连接处，一边说道：“每位空构体编译工程师，都会随身带这么一样小玩意，有的是笔、有的是折叠刀等等……”笔杆被拆分开，没有另一半塑料套筒遮挡，暴露出的“笔芯”却是凭空悬在正中央，泛着剔透蓝光——那自是空构体无疑……半截笔杆加上细长的“笔芯”——现在看起来，像是把小小的锥子。“这是我们的万用工具，内藏了一套微型空构体发生装置。”秦工介绍着，手上又起了变化，有节奏地轻按几下后，细长地锥尖一瞬间变得扁平——从锥子变成把小刀。“哇！”崔赞发出惊讶的感叹。我却很淡定，毕竟有“空构体膜片”珠玉在前，这小玩意在我眼中已算不得稀奇……接着，老工程师平举着这把怪异小刀凑近墙面……透明的刀身垂直于白墙面，一二……三！一插到底，毫无阻力。又轻轻反手一挑。仅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挖掘动作，墙面却随之撕出一道裂隙来，接着鼓起、脱落——和用刀挑一块蛋糕简直没有两样。就这么轻松写意之下，一眼小洞豁然出现在白墙上……空构体产生位移时，会无条件挤压、推开所接触到的任何实物，以保证自身已稳固的空间不会变化。且过程中丝毫不会有阻力被传递到它的能量源上——简而言之，这是一种单向的绝对碾压、实可谓摧枯拉朽……这钻洞效率……比那大块头卖死力气强太多了！崔赞瞪大了眼……“这……这也太神奇了！”他惊叫道，“这是什么武器吗？比电影里的光剑还要厉害！”此刻，我再一次对崔赞这方面认知的贫乏感到奇怪……自空构体技术宣布被掌握以来，虽十来年一直被把持在军工、重工方面，从未放开。但就在两年多以前，这项技术被公开并进一步解放，且于国内迅速开展了大规模、轻量化的应用。可惜这热闹是他们的，我在月球完全沾不上光——除各基础建设、技术试点外，基地各处毫无空构体产品的踪影……但就是如此，崔赞这么一个半年前还在地球、还在祖国逍遥生活的家伙，对空构体的了解程度竟还远远不及我？奇哉怪也！“那咱们是不是可以出去了？”大块头此刻就差把高兴直接写在脸上。老工程师却是摇摇头。“你朝那洞里看看就知道了。”他说着，转身朝原本盘坐的地方走去。崔赞迫不及待将笑脸凑过去，却是瞬间里又垮了下来——在那被挖开的墙面里，泛起莹莹蓝光。有两道空构体的柱状物，似钢筋般横在暴露的墙体内……唉，虽是亲眼见证了崔赞撞上南墙的失落，可这丝毫不能让我开心起来——我们终究是逃不出这里，这空构体的囚笼……而秦工的权威“结论”，终究没有被打破。膜池表面还在翻腾，吞吐的白雾让整个出水间愈发闷热，平台上的躁郁气氛也愈发弥漫。那支笔已是回到秦工兜里，夹在口袋边。他抱臂盘在胸前，皱眉放空目光。崔赞更是定心不下，左右踱着步，神色阴鸷，嘴里咕咕叨叨，听不真切。“都怪你小子！”突然，那大块头一声暴喝，怔怔瞪着我，面目狰狞，神色冷峻。得……还是躲不过这一茬……“崔先生，我很对不……”我的道歉还没说完，衣领已是被揪了起来。崔赞砂锅大的拳头攥着我的衣领，高高抬起，再拽近身前。他双目圆睁，滚圆的眼珠一动不动，快要蹦出来似的。愤愤然咬牙猛喘粗气，呼吸间一股股气流喷在我脸上——那并不好闻。“若不是你……我又怎会被困在这该死的地方！”嘶吼声从他的喉咙牙缝间迸发出来，另一只拳头随之高高举起，再猛地砸落。砸落在我脸上……“啪！”巨大的冲击带动我踉跄后退……“嘭！”我的后背又狠狠撞上栏杆，接着才瘫软在平台上。又片刻后，剧烈的痛觉方从颊上、后背一齐袭来。“嗷……”我捂着脸，蜷起身子，整个伏趴在平台面上不断抽搐。“崔赞！”我听到秦工的呵斥。又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崔赞在低吼：“还不够！”“你这垃圾佬！”那只脚踩在我的背上。垃圾佬？垃圾佬！这称谓刺在我的心里，如刺破气球般，被压抑的愤懑、悲凉与怒火，一股脑喷薄出来，伴随剧痛充斥在我的脑海……我浑身不自觉战栗、抖动。“你这月球基地的蛀虫！”那脚一下一下踏着，“闲散的蛆！偷生的苍蝇！”“够了！”秦工叫道，我听到他的脚步似也在靠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哼……哼哼哼……我怒极生笑，全身抖动愈发厉害，感受着肾上腺素汹涌飙升。“还敢笑！你害得我们困在这里，很爽是吗？”“崔赞！住手！”他的脚并没有离开我的背。耳边是崔赞的咒骂，我紧闭的眼前却又浮现另一个人的影子——那害我流落于月球的罪魁祸首！只因为我当面指出了他的技术问题，“挑衅”了他的结论、他的权威……便让我在月球被困了足足三年！我被嘲为“垃圾佬”已是足足三年！你们……究竟有什么资格这样玩弄我！践踏我！愤怒的尽头，是一片空白——我似乎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着，什么也感受不到，却奔腾起无尽的力气。我记不清是如何撑起自己，如何将那只脚的主人掀翻在地……我记不清我的嘴里在嘶吼着什么……似乎是我的不满、又似乎是我的委屈，更似是我对自己现状的第一次反抗……当意识恢复时，我已是骑在了崔赞身上。我的右拳举着，被崔赞的两只手攥住，死死抵着。我的左拳也举着，却是被一旁的秦工拽住了。“够了。”他轻喝一声。一只眼已睁不开，我另一只眼仍死盯着崔赞——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两侧脸颊都有乌青的淤痕，鼻血汩汩淌着，嘴唇似也破了，一片鲜红。这大块头脸上早不见狰狞之色，只摇头晃脑，目光闪躲。我这才感觉自己已竭尽了气力，被秦工扶起身，晃荡着背靠栏杆坐下。崔赞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奔向远离我的方向。他退到另一侧栏杆旁，朝池里吐了一口血水，恶狠狠瞅着我。哼！这色厉内荏的家伙。 四“你是得罪了谁才来到月球的？”秦工问我。“垃圾佬”，因得罪总部要员而被流放人员的专属称谓，从这个名头上可以猜出很多东西……“估计也是像今天，犯了弥天大错。”远处崔赞阴恻恻搭话，他正捏着鼻子止血，瓮声瓮气。又被我瞪了一独眼，才悻悻闭上嘴。我耸耸肩，慢慢讲起来：关于我如何因为一些遵循规定的要求激怒了一位工程师，又如何因为指出了他专业上的不严谨而遭到记恨投诉……这是我第一次向别人倾诉此番遭遇。“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讲着讲着，这个念头突然蹦入脑海。对啊，我赫然惊觉这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的意识与嘴巴似乎渐渐分离开来。我仿佛瞧着自己，在唠叨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小事。我停住了，没有讲完。“那个工程师是谁？”秦工看着我。我摇摇头，觉得这些都已不再重要。我没有再说话。只盯着眼前那一片泛着幽幽蓝光的墙面，这世界在进步，在剧变，因为这神奇的“空构体”……我总感觉我的人生停止了，停在我被“流放”的那一刻。但这世界从来没有停滞过，它滚滚向前！我始终在畏惧，畏惧着虚幻的后果。哪怕被丢弃在垃圾堆难以翻身，也始终在畏惧着改变……我何必要以“垃圾佬”的身份，在月球蹉跎我的岁月？我要回到地球去！我要在这困境上钻出一个洞来！“咱们当真没有办法从这儿出去了吗？”我问道。“说实话，我想不出。”老爷子歉然一笑。他的表情很……复杂，我突然意识到，老工程师虽是权威，但也绝非真理。权威绝非真理，秦工如此，三年前的那位更是如此！就连讨厌的崔赞都能实践自己的想法，我……“秦工……”一阵踌躇之后，我勉强开口唤道，“您那支笔……能再借我用下吗？”“嗯？你打算做什么？”“我有个小疑惑……想稍微实验看看。”老爷子沉默了一会。“你是想知道，如果两个空构体碰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吧。”他又下了一个结论。这个结论自然没错，我点点头。“我……我有个预感，会不会咱们出去的关键就在这一点上？”我尝试着也想下出个结论，却还是以迟疑的口吻。“嗯……我的确也想过这点，不过……”秦工迟疑着。“能让我试试吗？”我终于鼓起勇气。“嗨！别多事了，”崔赞瓮声插话，“你能有什么好点子！”“我没有好点子，但不代表我不能一起思考。”我用一只独眼和这大块头相互瞪着，我捂着脸，他捏着鼻子。“好吧，”老工程师眯起眼，看着我俩：“在此之前，你们有谁知道，空构体为何这么神秘吗？”我与崔赞对视一眼：“神秘？”“对，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为何一提到‘空构体’，你俩脑海里跳出的形象都是各种各样的方块？为何关于‘空构体’的资料分外难寻？又为何，大个子他在国内生活了那么久，明明接触过那么多空构体，却连最基础的特性都难以知晓？”我俩一道摇着头。“是因为……关于它的资料都被刻意隐藏了，能让大众看到的部分也做了模糊与诱导。不知道你们搜过没有，被公开在云端里的资料，空构体相关说明配图尽数是规整的方块。”我当然搜过，也的确如此。“而大个子你也回想看看，地球上那么多搭载空构体的商品，有一个算一个，是不是都将空构体隐藏在产品内部，从外侧完全看不出细节？除了建筑立面外，又有多少空构体是直接暴露于外的？”“几乎没有，起码我没有看到过，”崔赞摇着头，“而且……就算像建筑这样展露在外的，也全都是方块状！”“正是这样。正是这些障眼法造就了空构体的神秘：对它不感兴趣的人，只知它是个完美的方块，搭房作砖自有妙处；而感兴趣的人，也仅能了解到‘它只是完美方块’的程度而已，再难以知道更多特性。”原来如此，可……为什么呢？“至于原因，就藏在你的那个疑惑里。”“什么？两个空构体相碰吗？”我不解。“空构体之间相接触，会产生干涉。”秦中实道。“干涉？”“对，这个实验还是我来演示吧。”那锥子状的半截笔，不知何时又被老爷子攥在手里，平举着伸向那面困了我们许久的、透明的墙。当空构体的锥体与同为空构体的墙面相接时，似乎闪了一闪，却未有什么异状。秦工依然稳稳端着那锥子的把手向前，毫无阻碍。再细看才发现，原来锥体前端应当戳入墙面的那部分，却似泥牛入海般消失不见，断了似的。那锥体看起来越来越短，墙面却是毫无变化，直至尾端的实体“把手”抵上墙面。我与崔赞面面相觑，皆是看不明白。“再看！”秦工转动着“把手”末端两个小小的拨盘，似在调整什么。一瞬间，锥体透墙而出，仿佛从未“断”过，径直穿过那堵墙。现在看起来，锥子稳稳插入了墙面！哎！有门！就在我与崔赞一同露出喜悦神情之时，秦工抽回了那把锥子。墙面当即恢复如初，光滑、平整、剔透，如刚刚的一切从未发生过。“得……竹篮打水。”崔赞嘟囔道。没错……看来空构体间的干涉仅是即时的，它们无法改变各自既定的编译形状。“您调整的是它的能量水平吗？”我推测问道。“对。”“所以相交后，能量水平高的那一件空构体会保持原本形状，进而侵占能量水平较低那一个的重叠空间？”“噢！”听我这样一说，崔赞也一副恍然的模样。“嗯……简单来说可以这么解释……”秦工摸着下巴上杂乱的胡须，“所以你们明白为何要将空构体的特性隐藏起来了吗？”我点点头。“因为它很危险。”也明白了为何秦工从不愿将那支小小的“笔”假以他人。崔赞却摇着头：“这有啥危险的？不是毫无影响吗？”“对各空构体自身而言的确毫无影响，但若是里面有东西、有人呢？现如今有不少空构体的安全室，若是有人隔墙这般刺杀呢？”秦工反问道。崔赞沉默了。没错，空构体很危险，它既是最坚实的盾，也是最锐利的矛。一旦落入错误的手中，它的稳固与安全会尽皆失去意义——不光是针对实体物质的碾压性破坏，就连空构体与空构体之间，也毫无保障可言，高能量水平空构体的干涉可谓霸道、难以阻止……但现在，我们需要用它逃出去！“如果穿透它的，不是锥子，而是管子、通道的话，会如何？”我终于想到了最关键的一点，若是空构体间钻出的洞不能长久留存，那就用一个已有的“洞”来钻透它吧！如板鞋鞋面上系带用的铜环，贯穿布料般。“对呀！”崔赞也明白了我的意思，附和着。“若是这样，结果的确会如你们所想，维持着一个通道。”秦工点头肯定道，“像用吸管扎破杯盖，喝奶茶那样。”只是这杯盖，会在吸管抽离的一瞬恢复原样……但瞧他这般表态，我却知道这法子不成了……无他，秦工定是早已想到。“可惜……”果然，他无奈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里并没有合适的空构体可以使用……”“就用您这支笔呀？”崔赞不解。“我这支笔里，只是一颗微型能量源，功率输出太低……空构体的存在依托界面的划分，因此它的能耗与其表面积成正比。”秦工解释道，“而输出一定的情况下，能耗越高、能量水平就越低。若想在这墙上钻个洞，怕真是得吸管那么细才能足够。”“这小小地方，上哪找大功率输出的空构体去？”他无奈道。唉……果然，打破权威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平台上，气氛再度低沉下去。老爷子又在手里转着他那杆笔，颇是炫目华丽。“你们也别太担心了，基地发现我们没回去，自然会来找我们。只是需要再多等一阵罢了。”他安慰着我俩。半晌，又补充了一句：“你们可千万别再打架了。我这老身子骨拉不住！”我赧然，崔赞的面色也有几分古怪。哎……咱们当真就逃不出这空构体的囚笼吗？冥冥中我似乎已将这场困局与我的人生纠结在一起，我想要从这小小的泥水分离间逃出去，更想要逃离月球。一定要想出办法，我无论如何也要在这囚笼上钻出个洞来！这将成为我蜕变的基石，为我脱离更大的、更让我窒息的困境带来勇气！我倚着栏杆……闭起眼，回顾我既不漫长也不丰富的人生，回顾神秘空构体的“万能”，再回顾那空构体膜片带来的巨大震撼……膜……膜！“膜！”我叫出声来！“你鬼叫什么？”崔赞被我吓得一激灵。“膜？”老爷子则皱眉望向我。“秦工，您刚才说，空构体的能耗与其表面积成正比，是吗？”秦工点着头，眉头却是舒展开。“膜片上，编译有不计其数的微米级孔洞，那它实际的表面积该是很大的吧？”“好小子！”秦工终于笑了，他站起身来。“那空构体膜片的能量源，为了维持膜片稳固，它的能量输出功率一定很大！”我也笑了，踏踏实实下出我人生第一个结论。此刻，我无比感恩自己过往的人生！“你们……都在说什么？”崔赞左右摇摆着脑袋，一脸茫然。……半小时后，如3D游戏中的模型互穿般，一张厚实的透明方板，毫无阻碍穿插入那面困了我们许久的“怪墙”。蓝光莹莹，仿佛这块方板本就该突兀嵌在那似的。自方板的中央，又兀自钻出一眼小洞，不断扩张、放大……随着直径一米的大洞被编译出，又在“干涉”作用下维持贯通，凉爽的气流徐徐涌入，拂在脸上……啊！这清新的人工净化空气！我从未料想有朝一日，自己竟会发出这般感慨。“呵，不愧是水处理出身……”崔赞的嘟囔声落在耳里，都显得格外动听。 尾声“嗨，杜潮，好久不见！”透过AR头镜，崔赞英俊的笑脸弹了出来。“嘿，大块头。”我也笑着回应。距那次倒霉的受困已过去三年。三年，奇妙的跨度。若是好好把握，足以产生很多戏剧性的转变——比如崔赞与我，竟能成为朋友。“我还是为你的辞职感到可惜，”崔赞说着，“若是你还在，就能与我一同见证月球的繁荣。”与其他公子哥不同，崔赞不顾家里反对一直留在了月球。他说想帮助这地方做出改变，利用他“镀金”而来的高权限。“哈哈哈，月球还是不太适合我。”我摇摇头，“我当时的处境也实在需要做出改变，而且……”“你喜欢空构体，你说过很多遍。”我点着头：“没错，万能的空构体。”“嗯……”崔赞皱起眉，“每个人都这样说，可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是不能体会它到底万能在哪儿？”“哪怕经历了那次事故，”他又补充一句，“可能我对技术实在是不感冒吧。”哈，他这副态度让我十分熟悉且怀念——毕竟三年前的我也是如此。“你有你的优点。”这份夸奖我丝毫没有违心，崔赞高超的行动力总是值得我学习。“不过对‘万能’这个形容，我倒是有了新的认识，要听听吗？”我接着道。“洗耳恭听。”“‘万能’的空构体……我过去也一直在思考，它真的算得上万能吗？可惜当时我了解的实在不多，也得不出一个准确答案来……”“但你现在可是今非昔比！”崔赞插了句嘴，“顺便恭喜你，能通过空构体工程师的入学考核！”“谢谢……对这个问题我现在的答案是——是，也不是！”我接着回答，“空构体本身相当多功能，这点自不用多说。但，真正赋予它‘万能’这一头衔意义的，却是我们——是学习它、琢磨它、并使用它的人。”“我希望自己能成为这样的人。”我平静注视着崔赞。“好吧，好吧，”崔赞撇撇嘴，“看来这三年，秦工可教了你不少大道理……”“不不不，”我咧开了笑容，“这道理，可是我花了三年琢磨领悟来的！从咱们那次钻洞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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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与大多数发表作品不同，《钻洞》这个短篇始终在讲一件“小事”，里面没有火花四溅的动作场面，也没有改天换地的宏伟事件，但角色言行、情节发展都把握得恰到好处。主人公最终解决的不只是物理空间上的困境，更是心理层面的困境，获得了新生。这篇小说也借此以小见大，给我们以人生意义上的鼓励和启迪。——水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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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水母  题图 《心慌方》截图 点击「阅读原文」，收获不存在科幻全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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