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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李明久:蹊园老人说画画儿

纵览新闻 2024-05-03

初冬的西山,绿意渐消,颓木裸岩,衬上清晨的灰白色,宛若李明久先生画中一景。


明久先生所住的“蹊园”,即隐于石家庄西山脚下。


明久先生毕业于哈尔滨艺术学院,师承关松房、王仙圃、尹瘦石等名家。1978年由黑龙江日报调入河北师范大学,来冀四十余年,教书育人,绘画生活,影响到河北美术几代人。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走进蹊园,先生书房,毡子上几幅未完成的画稿,让我们意识到年逾八旬的蹊园老人笔墨耕作未曾辍歇。相对而坐,半天畅聊,老人与绘画缠绵一生,画里往事画外音,不止于耳福,更漾于耳福之外。


谈兴浓处,令人慨叹: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怎么跑到这条道上了

记者:人不是一下子就学上门手艺,一般先由兴趣开始。您最早对画画产生兴趣是什么时候?


李明久:画画这个事儿……我出生在农村,隔壁邻居是我们家族的,我叫他三爷。我上小学的时候,他请来一位画家谱的民间画师,叫陈真,既能画画,又能说大鼓书。陈真来三爷家给我们画家谱,我就把临摹的画给他看,他说:“这孩子不错,画得很好。”夸奖了一番。那时候我的父母不太懂,但知道墙上贴的年画,陈真就告诉说学美术将来孩子也可以画这个。


后来上中学,遇上美术老师孙凤桐。孙凤桐老师挺看重我,觉得将来有培养前途。那时候我家境不好,有个收入还不错的姨资助我上学,孙凤桐老师喜欢喝小酒,我就经常给他买点酒,所以他挺用心教我。我走上绘画道路,和孙凤桐老师对我的关注特别有关系。


李明久


记者:刚开始画就是照着范本描?


李明久:那时候就是年画,一幅一幅的水浒木刻,照着描。就是有一种天生的喜欢。要说什么道理也说不清,但就认这个了,挺怪。


记者:学画画就得有天赋吗?


李明久:我觉得天赋这个说法挺有道理。有的人你怎么让他学,他也没兴趣,你怎么教他,他也画不好。有的人就特灵,你一说他就能表现出来。


记者:您家里边有没有出过跟艺术相关的人?


李明久:没有。祖祖辈辈都是种地的。后来有时候需要写简历,或者是和人谈起我的人生经历,自己也感觉挺奇怪,挺纳闷,怎么就跑到这条道上来了。


我中学毕业的时候,直接保送到邮电部的长春电信学校,就在长春市中央大街一号。电信学校属于理工科,我上课的时候画画,班主任老师知道后说:“你喜欢画画?把你的画拿来我看看。”给他看后,也没说什么,看完把画还给我,说上课的时候不要画,课外可以画。我读了七个月后觉得没劲,就要求退学,他问我退学后怎么办,我说我要考艺术院校,他还挺支持。后来到黑龙江日报,我还给这位老师打过电话,他说那时候就感觉我是不是走错路了,所以我要退学走自己的路他也没拦着。



记者:从老家到哈尔滨就是因为学美术?


李明久:我是先去哈尔滨艺术学院。去的时候人家已经考试完了,但是遇到一位学生,他说帮我问问系里的领导,看看还能不能补考。系领导叫张法孟,原来是鲁迅美术学院雕塑系的老师,后到哈尔滨艺术学院当美术系主任,他得知我没带画作后,就让我画一个石膏像给他看。我记得好像是画拉奥孔,在窗台上摆着,当时画了一会儿,还没有画完他就拿去看了,一看说还行。


就这么简单,第二天就去报到了。报到时他说:你这学历不是高中毕业,先到咱们附中吧。上附中九个月后,就改成是张晓非当系主任了。


记者:张晓非和搭档杨角,都是从延安鲁艺出来的,在美术界是老资格。


李明久:系主任张晓非挺欣赏我画的速写。后来学校办展,《人民公社建设》杂志一个姓崔的编辑去看展,觉得我的作品挺好,就开始不断给我约稿,要配插图什么的,我业余时间就给他们工作。到第二年大学毕业后,我就到那上班了。《人民公社建设》隶属于黑龙江省委,当时省委派一部分干部去充实黑龙江日报,我是其中之一,分到日报的美术组。


记者:您在报社上班时搞创作,主要是花鸟还是山水?


李明久:就是山水。那时候创作都是主动的,是一种职业心理主导,自己是画画的,就一定要搞创作,光画习作没意思,边参加展览或者活动,边创作作品。


处女作、临摹与体验

记者:您公开发表作品是哪年?


李明久:1964年,大学毕业的时候。那幅作品叫《千山无量观》。


毕业前,学校请北京画院老画家关松房带着我们去辽宁千山写生,我写生画的稿子就是《千山无量观》,首次在哈尔滨日报发表,也是我艺术生涯里发表的第一幅作品。


《雪容净》


记者:创作这种画,脑子里有没有一个参考?古人有没有画过类似的作品?


李明久:没有。那就是写生稿子,就像我现在画外面,在这坐着拿速写本画,画完了用宣纸复制,正儿八经的作品。还有一种就是根据速写稿子,回到工作室,或者驻地进行创作。我的《千山无量观》就是在驻地宾馆里画的,面向窗外对着景色画,因为那个宾馆就在山里。


记者:国画从初学到具备一定水平,都要经历一个临摹前人经典作品的阶段。您最早接触的古代画家有哪些?


李明久:我最早接触的是宋代范宽、马远、夏圭那些人的画。都是系统临摹。那些资料都是美术系里的资料。学校条件不好,宿舍就是教室,课余时间就是没黑夜没白天地画画,照着印刷品临摹。我们班里七个人,两个女同学,五个男同学,大家觉得我是最用功的。


《雪色》


记者:国画特别讲究临摹,尤其讲究“法古而不泥古”。


李明久:我们为什么要临摹?临摹它不仅是一个方法,还包括你的艺术思想,你的审美等等,都是通过临摹来提升的。我们更多的是通过临摹掌握一些技法,包括古人的艺术思想,他的艺术主张,自然要涉及这些。比如我们临摹张三的作品,要知道张三他是哪朝代的人,他的成就是什么,当时怎么回事,这些东西都要了解。所以临摹对于学生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学习过程。


记者:古人讲“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临摹阶段近乎古人“外师造化”的过程,相较而言,“中得心源”才能成就“个人面目”。


李明久:是的,我们要想“中得心源”,能得到一些启发,或者对我们的艺术人生产生作用,自己的体验特别要紧。“心源”涉及艺术修养,艺术修养是通过长期沉淀的方式,而不是一下子就能解决的问题,往往在自己的艺术实践中逐渐体现出来。“中得心源”,其中还包括自身的学识。


这里面有“魂”

记者:您为什么对雪景情有独钟,您如何评价自己冰雪风格的作品?


李明久:冰雪风格一开始源于熟悉的生活。我是在冰天雪地里长大的,熟悉的生活对画家来说可能是进入自己艺术轨道的开始,或者是走到一定程度又回过头来,深入到生活的状态。除此之外,人想画什么,和他的喜欢、性情、修养都有关系。另一方面,作为一个艺术家,一个画家,要想在艺术上创造出与众不同的风格和特点,和自己选择的材料、所追求的东西都有关系,这种选择或者推崇本身,就是与众不同之处。


《残雪》


记者:您的最大特点是什么?


李明久:我喜欢画雪景,雪景在自然界,尤其是在冰天雪地那种自然环境里到处都能看到。画雪景,怎么能选准自己的方向,自己想画的东西,又怎样能够独立塑造一种景象?北方雪景到处能看到,但是雪景和雪景不一样,山坡前和背山坡不一样,山高处和低处不一样,平地又和那些坑坑包包的地方不一样,都是冰天雪地,差别很大。我是在差异中选择自己有兴趣的,前提是与众不同,如果别人画你再去画,这样的创作是没有意义的,艺术最重要的就是要有独创性。


记者:到了某个年龄段,艺术追求会随之变化,您的画再怎么变,一看就是李明久的画,好像其中包含着一个魂。


李明久:作品的魂不是在表象体现的,最终体现在作者的艺术追求上,作品的风格、样式能让人感觉到作者的修养,艺术风格或者是理念等是从心里迸发出来的,是发自内心的一种文化追求。


画没趣,就像菜没味道

李明久:有想法的人容易走向成功。


在美术界看一个画家,总体围绕一个规律,就是一看他的绘画基本功,代表他的能力;第二就是看他的绘画风格是不是突出,是不是与众不同。一个真正有才能的画家就是要有自己的绘画方式和经常选择的题材。风格就是个性,就是与众不同,你和别人长得都一样,那不行,就绘画来说是比较失败的。


记者:是不是也存在这么一种情况,有些人基本功差些,但有自己的风格?


《雪后平山》


李明久:这种情况比较复杂。有的人绘画个人风格明显,但是从功力或者其他方面,用传统的眼光或是正规的绘画辨识衡量可能存在问题。但对于风格独特的画家来说,那都不是问题,这么画只是为了创造自己的风格。


记者:这就涉及大众的接受问题,如何让人普遍地接受这是一个“完美”的风格?


李明久:所以这就涉及……大家都能接受未必好,大家不接受,绝大多数人接受不了的未必差,未必不好。


记者:对艺术而言,这种辩证的看法太重要了。


李明久:怎么去评价一个画家,涉及绘画标准。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审美心理,不同的欣赏习惯,产生出一些不同的结果。特别要注意的就是,有一些画家,众多的欣赏者可能不喜欢,但有少数人喜欢也未必不好。


记者:引人喜欢,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追求一个“趣”字。


李明久:这个作为艺术创作非常重要。如果你的画没有趣,就像你做了一道菜,一吃没有味道,那就应该说是不成功的。


(根据录音整理,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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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手记


“游于艺”和题外话


面对李明久和他的画,便觉明人董其昌说的“画之道,所谓宇宙在乎手者,眼前无非生机”,李日华说的“绘事不必求奇,不必循格,要在胸中实有吐出,便是矣”,不再是死的字句,变得异常鲜活,生动。


想听明久先生说画,说画画儿,倒不是全因为他取得的那些成绩,罩在他身上的那些名号和光环。诚然,他是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美术家协会河山画会学术委员会委员、第二和第三届河北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享受国务院特殊政府津贴;他擅长山水画,获过第六届全国美展铜牌奖、日本东京国际美术展优秀奖、河北文艺振兴奖,先后在日本、新加坡、马来西亚、美国、韩国等国家和地区举办过个人画展及大型联展……许多人“粉”明久先生,这些当然都是原因,但最重要的原因绝不仅限于此。


那是什么呢?是他画上的天然成趣,是他这个人“有意思”,是人与画通透的情趣和思想。


明久先生曾在河北师范大学执教,长期担任美术系主任,弟子众多,人望很高,我早有耳闻。见到真人,近距离观察聆听,则是十多年前,在出版人潘海波召集的一次聚会上。明久先生开着他的大奔也来参加,聚会的主位坐的是年长的画家韩羽,明久先生小几岁,也过了古稀之年,坐了次位。单独没说上几句话,印象深的是离场时,他开车门,坐进驾驶室,动作之潇洒,完全不像七十多岁的老人。


三年前,在西二环边又有个“晚会”,进行当中,海波君提议何不把可敬的明久先生请来共度良宵,座中人附议,于是电话打过去,不多时明久先生果然若神仙降临。



一个画家的画儿跟他的为人之道分不开,德和艺是个有机的整体。一幅画儿有没有品,品质如何,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画家这个人有没有品,品质如何。想听明久先生说画儿,突然发现还一直待在画外,见面,要么听他说别人的画,要么聊跟画无关的话题,极少听他正经八百说他自个,说他自个的画。


三年时间改变了很多人。明久先生的生活也发生了些变化。去年决定采访他,几次定了日期,都因他的身体状况延期。今年明久先生好多了,春天他出现在了书家潘学聪的龙山书院,夏天又在石家庄图书馆举办的作家李浩书画展现身,中秋刚过,还在闻章兄的书画展上看到他的身影。不再见天画画,但每天必开车带着“老太太”沿蹊园东边的山前大道跑两圈,散心——不像某些人,跟人说起老伴儿,一口一个夫人一口一个太太,他的称呼更自然更自我也更实在更亲切,他管老伴儿叫“老太太”或“老太婆”。


而我们一年前启动的采访计划,赶在冬至前终于落了地。


摁响蹊园门铃。开门来的明久先生穿得很随意,看得出他起床不久,有些咳喘,他解释说可能是前一天晚上洗澡着了些凉。


我有点担心接下来的采访还能不能照常进行。


“不要紧。既然来了……”明久先生这么说,让我忐忑地心落了底。接着就你一句我一句开始了闲谈——


“说到河北的美术界首先提到您。”“还有韩羽呢。韩羽、铁扬。”“他们有一点和您不一样,您培养了一大批学生,像王继平、白云乡、刘进安,都是响当当的……”


王继平、白云乡、刘进安都是活跃在当今画坛的知名画家。聊起他们,明久先生谈兴转浓,焕发出神采,他谈锋之健、记忆力之好、思维之清晰令人惊叹,此前的担心犹如冰雪融化于阳光之中。


近午,蹊园两棵柿树结下的果实透着熟红,笼中一只鹩哥见了斑驳的日光神气清爽,跳来跳去,熟悉的朋友来了总要上前逗一逗。用不着明久先生命令,它会漫不经心悠然自得一字不落地背诵: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刘学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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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纵览新闻客户端(燕赵都市报纵览新闻记者 毛雨禾 刘学斤)编辑/刘梓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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