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你好呀，我是歪歪。

这是一期荒腔走板，无关技术。

前几天有个大学的朋友发微信问我：成都最近行情怎么样，他想回成都了。

他虽然用的是“回”，但是他老家其实不是成都的。

只是在成都读了四年大学而已。

而我和他并不是一个大学的。

我毕业于成都电子科技大学清水河校区旁边大概不到 8 公里距离的某二本院校，而他就毕业于成都电子科技大学。

一样的是，我们都毕业于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只是他比我提前一年毕业。

他是我在读大学的时候某次领队和周边院校车协进行活动交流的时候认识的，当时觉得这个人挺对味的，加上 QQ 闲扯几句，后来又一起骑过几次车，一来二去就熟悉了起来。

那个时候我们骑着自行车，驰骋在林间小道，都是风一般的男子，非常中二的形容自己是孤独风中的一匹狼。

那个时候我们谈论的都是高山流水，诗和远方。极少的时候会聊到我们的专业，聊到以后的工作。

他毕业后就去了北京，校招过去的。

我在成都实习的时候还给他打过几次电话，电话里我问他：在北京还习惯吗？我毕业后可能也来北京。

他说：还行吧，我觉得挺好的。你可以来看一看嘛。需要我内推吗？

然后我随手把简历发给了他，本来就没有报任何希望。

果然，简历石沉大海。

他在的那家公司也不是大公司，算是小而美吧。

我没去过，但是我知道公司在望京附近，他从毕业到现在，6 年多时间，没有换过公司。

用他的说法是：和公司一起在成长，舍不得离开。

他的工号非常靠前，两位数，属于公司元老级的人物，目前位列公司的中高层位置。

他那年去了北京之后先是在天通苑租了一个隔断，住隔断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小菜鸟，觉得自己能在北京生活下去，顺便搞点钱就好了。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也没想过未来是什么样子。

之后从隔断换成次卧，再到带卫生间的主卧，最后一个人整租一套。

换整租的那一年是 2019 年初，他毕业的第四年，已经是一个业务“尖刀组”的小组长了，那一年公司业绩好的出奇，年底的时候给他发了好多年终奖。

多到他直接改善了生活环境，搞了个整租。

刚换到整租的时候，他说总觉得自己也许说不定能在北京干出一番事业呢，也是那个时候他还收养了一只流浪猫，经常看到他在朋友圈晒他的猫。

有一次他的猫跑出去了，隔了几天又找到了。他说猫和人一样，流浪的时候觉得日子本就是这样的。但是一旦安定下来，很难再去流浪了。

6 年多时间，他的住所换来换去，一直没有离开过天通苑。

从 5 号线天通苑北上车，坐 6 站地铁到大屯路东，然后换乘 15 号线，坐 3 站地铁，在望京下车。

他说这个路线，他来来回回坐了 6 年，坐在车上闭着眼睛都知道下一站是到哪里了。

2016 年我刚到北京的时候，找他吃了一顿饭，我们就约在了天通苑。

那个时候我们都没有钱，我就在团购 APP 上团了个吃烤鸭的地方，人均几十元，物美价廉。

吃饭的间隙，他对我说：北京，对我来说，就只有天通苑到望京这么大。我来了两年多，就没去过长城。别说长城了，故宫都没进去过，就在天安门广场上走过几个来回。下次我们约在望京，我请你吃部队火锅，那边韩国人很多，妹子看着也很得劲。

后来在北京的这几年，我们一起约了很多次饭局，去过两次故宫，但是没有去过一次八达岭，主要觉得还是太远了。

大概是去年中下旬吧，他又发了一张自己猫的照片，明明是猫片，但是配的文案却是：以后给你换个大房子。

当时我看到后感到很欣慰，想着这小子莫不是要开窍了？

因为在北京的时候，每次和他聚餐聊到房子相关的话题，他就咬死一个观点：我以后会留在北京，但是北京现在的房价肯定是高点，我还要观望一下。

问他：有没有考虑过回老家啊？

“回个**，我老家在河南，回去就没地方上班了。不枉费了我这一身敲代码的功力？”

吃了几口菜，我又问他：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回成都啊？

“以前想，毕竟在成都读了四年大学，感觉还挺不错的，虽然在郫县，也没去过几次春熙路，有时候特别想念学校的商业街。但是现在成都不是限购了吗，就没想过了。诶，你说当时我们怎么就没想着在学校附近买上一套呢？”

这想法，听的我一乐：“我也想过，但是我比你牛逼，我想的是怎么没在高新区买上几套。”

就这样闲扯着，几杯酒下肚，他又对我说：“其实我也不是不想在北京买，这不是根本买不起吗？只能先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比如北京房价现在是高点。”

“要不你去把户口迁到成都，在北京干几年，到时候再回成都。挣一线的钱，买二线的房，它不香吗？”

“算了，喝酒喝酒...”

我从他的言语中感受到了，他还是想留在北京，即使那个时候他还住在小隔断里面。

我之前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在逃避离开北京的这个话题。

直到我离开北京的时候我明白了：壮志未酬，他不甘心就这样走了。对他来说，在哪儿敲代码，都是漂泊。

我至少还能回到成都，他比我更惨：留不住的一线，回不去的老家。

后来他找到一个女朋友，我们见面的次数就少了。

他女朋友我都没见过，也没见发过朋友圈，只是听他说是沈阳的，他领导给介绍的。还给我吹牛逼说：你看我领导多好，还给我解决单身问题。

虽然我也没见过他的领导，但是从他过往的一些描述中，我能感受到他领导对他确实挺好的，不是那种虚情假意的好，是真的超越职场，把他当哥们的那种好。

我觉得他能在这家公司干六年，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对他真的很好的领导，他舍不得离开。

2019 年我要离开北京了，去找他吃饭。

那一次我们约在了望京，但是没去吃部队火锅，因为我们已经吃过好几次了。

我们吃的望京小腰，是一家烧烤。但是没看到特别得劲的韩国妹子。

那是他有女朋友之后，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迄今为止最后一次见面。

当时聊到他女朋友的时候他埋头看着手机，手上剥着毛豆，头也不抬：没啥聊的，快分了。

“为啥啊，不合适？”

“不太合适，一个沈阳，一个河南，距离上有点不合适。”

“啥年代了啊。距离不是问题。我身边还有更远的人呢，他们都能走到一起。”

“算了，不说这个。以后什么时候还来北京啊，这要想再喝一次酒就不容易咯”。他边说边给我倒了一杯酒，我们轻轻一碰，一饮而尽。

“放心吧。应该很快的，以后每年的北京马拉松我都报名。中签了就来。”

“好，我们都还没去过八达岭呢。到时候哥开车来接你，带你去”。话说完，又是一杯满上了。

“可以啊，准备买车吗？”

“我倒是有想法，但是摇不到号啊，摇中了立马整一辆，哈哈。来，再碰一个”。又是一饮而尽。

“我觉得吧，你还是应该把钱存下来，先买房啊。”

“北京的房价，还在高点。我觉得我还能在北京再干几年，后面再看吧...来第三杯”。

“你慢点来啊，我烤串都没吃一个呢，这就第三杯了。别说在高点了，该下手时就下手...”

“先喝三杯，这是我在成都读书的时候学到的。我们大学的时候不就是这样喝的嘛，喝了像没事儿人似的，还能骑车回学校。下手得手上有钱啊，还得在自己存一存，还得找个对象，还得家里支持...”

“算了算了，喝酒喝酒。来，我回你三杯，这也是规矩。”

......

那一晚就在三杯又三杯中，结束了。

走到望京地铁站，我们分开的时候抱了一下，他说：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见面。

“我不是说了吗，北马中签了就来。你到时候租个车来接我吧。”

后来，就是疫情时代了。

2019 年，北京马拉松我报名了，没中签。

2020 年，北京马拉松因为疫情原因取消。

2021 年，北京马拉松因为疫情原因报名要求比较苛刻，我没有报名。

2022 年，看这个大环境，前两天杭州亚运会、成都大运会都宣布取消了，这种人口集聚的活动，肯定也很难办起来。

再等几年疫情过去了，我肯定也跑不动了，也根本没有勇气报名了。

哎，疫情真的是在或隐隐约约、或直截了当的打乱着我的生活呢。

好气哦，但是又不能喷垃圾话。

我现在偶尔还是跑跑长距离，跑不动的时候就在想：不行呀，还是得坚持一下。万一呢，哪天北马的机会又来了呢，还是得支棱起来才行。

毕竟我走的时候对很多人都说了“北马再见”，我还有很多场约没去赴呢。

我走的那一年，北京马拉松从 1981 年开始，已经连续举办了 37 年了。重来没有中断过。

我以为这一定是一个一期一会的事情。

一期一会，是一个很美好的词。但是没想到离开之后，我再也没去过北京。

所以到现在，我们再也没见过面。

我都已经忘记那一晚，在望京小腰我们喝的是啥酒了，更记不得是啥味道了。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回顾了和他第一次见面以及截至目前的最后一次见面，也想起了很多在北京的朋友，我想起了北岛的一首诗：

更可怜的是，我们连深夜饮酒，一起碰杯的机会都没有。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