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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守奎等:女人的归宿——“嫁”与“归”

李守奎 王永昌 汉字文明 2024-0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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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归宿——“嫁”与“归”

李守奎 王永昌

编者按:李守奎教授和王永昌博士的新著《说解汉字一百五十讲》通过对具体字例的形体结构的分析和发展演变的考察,将汉字的来龙去脉、结构理据、字际关系、文化内涵浓缩在一篇篇千余字的短文中,生动展示了中国汉字的博大精深。全书150讲构成了一个形散神聚的整体,是汉字阐释理论和方法探索的一次成功实践。经李守奎教授授权,汉字文明开辟“汉字阐释”专栏,陆续连载有关内容,敬请期待。今天推送第四十六讲“女人的归宿——‘嫁’与‘归’”。

本讲要点:处女的本义是安居的静女,处女出嫁就有了家,夫家才是自己的家,所以出嫁又叫“归”,回到该去的地方去做妇。“妇”的繁体字是“女”与“帚”,“帚”是打扫的工具。从文字上看,处女变成妇的最大差别是少了安处的坐具,多了干活的扫帚。


说解汉字:嫁、归、妇(歸、婦)

这一讲重点讲三个字:嫁,归,妇。


先说两个女性没有出嫁之前的称谓:处女与闺女。


女性待字闺中,称作“处子”或“处女”。处女美,是庄子笔下的神:“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处女静,《孙子兵法》里说军队打仗要“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处女为什么叫处女?这得从“处”字找答案。


“处”的字形告诉我们,其最初的意义就是安安静静地坐着的一个人,安身、安居,以后再详细说。“处女”最早的意思与《诗经·邶风·静女》中“静女其姝”的“静女”大致相同。我们在说“女”字的时候就谈到古人对女性的审美取向,“处女”的称谓与“女”字的构形所表现的文化内涵是一致的。处女安居在哪里?闺中。闺中是什么地方?闺是宫中小门,门里面是内眷居处的地方。古代政治文化中防范女性出来干政,更要防范外面的男人进去秽乱春宫,就划定了女性活动的范围——闺内,所以处在闺内的女儿称作“闺女”。闺女离开闺中能去哪里?嫁人,嫁了人自然就不是闺女了,也不是处女了。


出嫁是隆重的事情。据礼书记载,女子十五许嫁,笄而字。十五已经成年可以嫁人了,甲骨文中就有头戴簪子的“女”字,配合出土文物可知,商代女性头上加簪是可以肯定的。


贵族女性在出嫁之前还要取字。“字”就是与名相对应的成人的称呼。现代的小孩小时候叫二狗子、三娃子,大了以后就有大名李有财、王丽华了,与古代名与字相类似。男女一有了字,就意味着可以婚配了。这些都是贵族的讲究,老百姓有个名儿就不错了。


男大当娶,女大当嫁。“娶”字的来源与文化我们已经讲过。女性出嫁,有多种表达,如“徂”“适”“归”“嫁”,等等。


自我徂尔,三岁食贫。(《诗经·卫风·氓》) 

贫贱有此女,始适还家门。(《孔雀东南飞》)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诗经·周南·桃夭》)


“徂”与“适”都表示位移,从一个起点移到另外一个目的地,这里专指从闺中到夫家。“归”的位移方向相反:


,女嫁也。从止,从婦省,声。(《说文》)


女子出嫁为什么叫作“归”?归家、归宿这些词牵动人心,我们的身体需要有一个可归之家,我们的心也需要有一个归宿,没有归宿的心永远没有幸福。对于女人,她应该归的地方在哪里?丈夫家。在过去的观念里,女儿就不是自家人,迟早要成为别人家的人。对于这些女性来说,迟早都会归到该去的地方去。这些词现在都不用了,我们现在常用的就是“嫁”。


嫁者,家也。出嫁也叫成家,嫁了,就有家了。成了家,少女就变成了少妇。“妇”的繁体字“婦”右面是扫帚的“帚”:


,服也。从女持帚洒掃也。(《说文》)


妇人的职责就是服服帖帖拿着扫帚打扫卫生。成为人妇,就不能静处成“处女”了,就得夙兴夜寐好好干活了,难怪过去女儿出嫁要哭得死去活来。


“歸”与“婦”中都有一个“帚”,把“帚”的下部截除就剩下一个“彐”,简化的方法是一样的,可以类推。


联系到甲骨文,情况就复杂了。因为这个扫帚的“帚”既可以用作妇女的“妇”,也可以用作归家的“归”。既然如此,“婦”和“歸”就应该是在假借字“帚”上加上意符形成的形声字,但“帚”“妇”“归”三者的读音古今都不同,而且差得还比较远,怎么会这样呢?汉字文化经常演绎,能够自圆其说就可以沾沾自喜、洋洋得意了。一遇到这种文字学上的硬骨头,大部分人就视而不见或避而不谈了,原因很简单,啃不动!我也不是遇到硬骨头就啃,很多字也说不了,或者说了也说不清。我能做到的是告诉大家,这是问题!你如果喜欢文字学,不妨把这个“帚”字及其构成的文字研究一下。

注释

《孙子·九地》:“是故始如处女,敌人开户;后如脱兔,敌不及拒。”

《说文》:“,止也。得几而止。从几从夂。,処或从虍声。”其中的“夂”是“尸”的讹变。“处”的古文字字形就是人坐在坐具上。

(山西忻县连寺沟出土商代青铜人首笄,见夏路、刘永生主编:《山西省博物馆馆藏文物精华》,山西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15页,图24)

④“家”与“嫁”的文化内涵可能更加丰富,参看何九盈:《汉字文化学》(第二版),商务印书馆,2016年,第138—145页。

理论延伸与思考

简单的文字现象背后,可能隐含着复杂的文字学问题,文字学领域还有很多没有解决的问题。“归”与“妇”右侧都是“帚”的截除式省略,“帚”与“归”“妇”的读音都不同,为什么甲骨文中可以记录这两个词,有的学者从读音的角度找证据求“通转”,有的学者则从一字多音义的理论解释。“帚”的音义是个至今都没有彻底解决的问题,很值得用心一做。


作者简介


李守奎

清华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教授,中国文字学会副会长。

王永昌

吉林大学汉语言文字学博士,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博士后,现任山西大学文学院讲师。

文章选自:《说解汉字一百五十讲》

李守奎、王永昌著,陕西师范大学出版总社,2021年版



编辑 | 张振楠

审核 | 仇俊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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