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森盾》（1）| SciFidea中文奖·戴森球征文大赛入围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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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森盾》（1）
全文字数：13802
大约需要35分钟
红色星海
当友谊号飞船到达半人马座，并将照片发送回地球的时候，高东升和林忠正在上小学。
当电磁波跨越4.2光年返回地球后，高东升和林忠已经上了高中，他俩和全世界的人类一起看到了那张照片，然后产生了和所有人一样的疑问：
这拍的是个啥？
人们期待的是一颗明亮的比邻星，结果看到的是一团巨大的红色星云，在远处隐约还有两团小一些的星云。
全人类都在问：星星呢？我们等了二十年要看的星星呢！
迫于舆论压力，中国航天局放出了友谊号拍摄的星图，证明友谊号确实到了半人马座α，至于三颗恒星为什么变成了三团星云，航天局表示还需要时间研究。
科学家们同样表示意外，因为照片里原本应该是南门二恒星系三颗恒星的全家福，也就是南门二A，南门二B，以及因为距离太阳系最近而出名的南门二C——比邻星，结果拍到的是一家三口的骨灰。
这件事让“中国航天局湖南省第二中学分局的两位局长”非常愤怒，“副局长”高东升表示：“怎么会是星云呢？怎么会是星云呢！”
坐在黑暗中的“局长”林忠显然也对这次的状况很不满，皱眉问道：“高局长，你觉得这些星云是不是南门二的三颗恒星？”
高东升的脸漂浮在黑暗中，他扶着微微发胖的下额，语重心长地说道：“很有可能，三团星云的体积都很小，平均只有几个天文单位，远小于一般的星云。而且三团星云的形状也很规则，大体呈球形，很大概率是三颗恒星的遗骸！”
中间因为手电故障高东升的脸短暂地消失，随后重新出现，但是声音并没有中断。林忠听完高东升的发言，赞赏道：“高局长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我也认为友谊号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而且之前的航线数据也表明友谊号确实跨越了4.2光年。AI调取一下数据。”
高东升咳嗽了一声，说道：“局长你忘了，咱们的AI使用权限被学校停了。而且开学以后如果成员还是不满三人，我们连这间教室都不能用了。”
对于这样的逆境，局长林忠镇定自若，坚定地回复道：“不重要，航天局的灵魂并是这些物质的东西，而是我们探索宇宙的决心！高局长，请继续你的分析。”
高东升眼里有光，猛地点头，脸上的肉跟着颤抖不止，一如他因为自己站在人类探索宇宙前线而澎湃的心情。
“我觉得造成南门二团灭的原因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伽马射线暴！目前人类已知的宇宙中没有其他力量可以同时摧毁三颗恒星。局长，拉索和慧眼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林忠沉吟片刻，说道：“我爸没跟我说，但我听到他和同事打电话，听口气这两边应该都没有检测到数据。拉索和慧眼已经是世界上最顶尖的深空探测设备，如果它们都没有发现有什么动静，有可能，这次的真凶并不是伽马射线。”
高东升显然无法接受这个消息，说道：“不是伽马射线？那能是什么，南门二A和二B的质量和太阳差不多大，比邻星再不济也是个红矮星，这种体量的恒星不会莫名其妙炸掉啊。”
按照恒星演化历程，类太阳恒星的演化应该是向着红巨星的方向进行，因为它们的质量不足以引发超新星爆炸。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这种沉默最近也时常出现在地球上的天体物理学者之间。
“我在网上看到一种说法，不过有点牵强。” 高东升说完看向林忠，林忠很清楚两人的语境里“牵强”的含义，那基本是科幻的领域。不过林忠知道高东升很喜欢这类不着边际的想法，于是用眼神表示鼓励。
高东升咳嗽了一声，似乎对要说的内容感到有些不自在。
“两年前，友谊号上暗物质约束引擎出问题的事情，你应该还记得吧。”
这台引擎是友谊号的主动力引擎，通过在飞船前方约束暗物质形成引力源，让飞船处于一个恒定的时空曲率当中。在无工质的情况下，暗物质约束引擎可以为飞船稳定提供1.3m/s²的加速度。由于加速度是时空曲率的结果，所以这种加速度不受飞船本体重量的影响，就像在地球上一个铁球和一团棉花享受相同的重力加速度一样。理论上只要暗物质约束引擎不间断加速，飞船可以加速到接近亚光速。正是暗物质约束引擎的出现，让人类有了正式踏出太阳系的资格和勇气。
但是一般人不知道的是，约束暗物质的过程是混沌的，类似三体问题没有稳定解。引擎的运转完全由AI的算力支持，每时每刻AI都要计算下一秒的混沌状态并以此调节约束系统，AI则由飞船上的聚变引擎提供能源。AI和暗物质约束引擎组成了一个技术黑箱。人类可以使用，但是无法理解。
这种技术趋势在友谊号启航的二十年里越来越明显，人类也逐渐对科学失去了参与感。这也是林忠和高东升招不到部员的一部分原因，相比航天研究，现在的学生更愿意参加体育和人文艺术类社团，二中有一半的学生每天最爱做的就是聚在一起哲学思辨，比如他们二中的王阳明心学研习部就达到了恐怖的两百人，人数刚好是天文物理研究部的一百倍。
所以，对于暗物质约束引擎两人是又爱又恨，常年口诛笔伐，但是相关的信息一次也没有遗漏。
“当时主流的猜测是AI的量子系统会被混沌系统干扰，造成量子比特退相干……”
林忠和高东升也这么认为，或者说这么希望，这多少证明AI也不是万能的。
“但是前段时间有人拿到了相关数据，证明友谊号上的量子计算机一切正常，暗物质约束引擎运转也一切正常，也就是说暗物质确实被约束在了飞船前方，但是这部分质量却没有引发时空曲率。”
林忠笑了笑，说道：“胡说八道，爱因斯坦的棺材板要压不住了。”不过林忠没有笑太久，因为他看到了高东升脸上的表情。
“假如，我是说假如。” 高东升挣扎片刻，继续说道：“如果是暗能量呢？”
林忠眯起眼睛，问道：“你认真的吗？”
“有质量，但是没有时空曲率。”
高东升似乎觉得放下这句话已经足够自证，但是林忠一脸不认账，于是高东升抬起手拖住面前的黑暗，又抓住黑暗朝两边拽了拽，说道：“一块布上面放了铁球但没有凹陷，要不然就是有一只手托住了铁球，要不然就是有力量把布往四周拉，布绷紧以后把铁球托起。暗能量密度如果增大，那么它引起的时空膨胀，就会平衡掉引力造成的时空曲率，这能解释所有问题。暗物质引擎失效，恒星崩溃，因为在南门二时空膨胀成为了主导，引力被平衡掉了，但是恒星内部的聚变压力并不会消失，结果就是嘣！恒星炸成了星云！”
听完这番话，林忠恨不得自己的脖子像猫头鹰一样可以转270度，好以更加剧烈的幅度来摇头表示自己前所未有的反对。
“不不不，我知道这个想法很有诱惑力，但是它……就是不可能。我不否认暗能量可以撕裂恒星，这确实是宇宙的一种可能的结束方式。但是你忘了整个宇宙的暗能量是均匀的，如果它的能量密度达到了撕裂恒星的程度，那么不止南门二，我们的太阳也会被撕裂。”
但高东升显然不愿轻易放弃这个想法，反驳道：“暗能量均匀也只是一种假设，也许它以前也存在局部结团，只是距离太远我们没发现呢。”
林忠思考片刻，提出了自己的问题：“暗能量结团的猜想确实也存在，但为什么太阳系没有受到影响？友谊号拍照的时候是四年前，谁知道南门三星崩溃是在更早的什么时候，难道只有南门二的暗能量密度突然增高，仅仅距离4.2光年的太阳系却一点影响都没有？你应该很清楚，在宇宙尺度上4.2光年和脸贴脸没什么区别。”
高东升试探着说道：“也许……不是没有影响，只是我们还没注意到呢？”
这句话让林忠陷入了思考，沉思许久后他往椅子上一靠，说道：“二郎神好久没有出动了。”
听到这话高东升眼睛都笑没了。
“你是说……”
“非同寻常的观点需要非同寻常的证据，要否认你的想法有更科学的方法，那就是观测。下午咱们去观测太阳，看看太阳系有没有什么异常变化！”
高东升敬了个礼。
“收到！”
林忠点点头，笑道：“说起来，咱俩好久没有像这样争论了。”
高东升也觉得开心，说道：“上次还是上次。”
林忠说道：“结束通讯吧，该回家吃饭了。”
高东升点点头关掉了桌上的手电筒，漂浮在空中的白脸随之消失在黑暗中。然后高东升抹黑打开了教室的灯，两位自封的高中生局长相视一笑。
对于这样有点过家家的游戏两人并不觉得害羞，林忠和高东升都认为这不过是提前适应未来在航天局的工作环境罢了。
现在还是暑假，学校里人不多，大多都在操场打球。走到学校门口，两位局长握了握手。
“这两天有太阳风，记得带上保护罩。”
“好，巴德膜？”
“在我那。”
“三点钟。”
“老地方见。”
老地方是指水电站边的稻田，这里一般很少有人来，远离繁华光污染较少。从初中开始两人就把这片稻田定为自己的观测站，那时候两人还只有一台进口的便宜望远镜，那是林忠父亲办公室退下来的老古董，只有203毫米的通光口径，而且没有AI接口。
现在两人已经鸟枪换炮，用上了国产的最新型巡天望远镜，280毫米的通光口径，自带光谱仪，水冷散热，无线充电，6G网络让它随时随地都可以接入AI节点进行实时分析。两人给这台望远镜起名叫二郎神，和西北那台世界最大口径的巡天望远镜同名。
在民用望远镜里二郎神已经相当高级，价格也相当惊人，裸机价格需要九万五千元。林忠和高东升现在还是学生，每个月的社会配额除去学费和生活费只有五百元零花钱，最后是林忠的父亲垫了一笔钱，才让两人在初中毕业的时候全款拿下了二郎神。
拿到二郎神的当晚，林忠和高东升就和二郎神拜了把子。林忠是大哥，二郎神是二哥，高东升则是三弟。没有桃园和酒，但有涛涛江水作证。
那一天可以说两人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
上了高中以后，两人从学校拿到了一笔社团建设费，也一股脑砸到了二郎神身上。除了一些保护配件，两人还买了一台入门款的机械狗，把将近二十公斤的二郎神安装在了机械狗背上，这样两人就可以很轻松地带着二郎神到处跑。
理所当然，这台机械狗的名字叫啸天。
下午两点，高东升已经背着包到达了水电站，二哥一般放在大哥那里，他这个三弟负责配件的维护和保养。七月午后的沥青路是黏的，高东升坐在路边的树荫下，看着漆黑的沥青路发呆。
三颗恒星像烟花一样炸开的画面不断在脑海里播放，高东升一遍遍地看着这场魔术表演，想要找到魔术师欺瞒他的手法。
叮铃！
听到熟悉的车铃声高东升抬起头，看到远处林忠骑着山地车朝他招手，机械狗啸天驮着二哥在林忠屁股后面一路小跑。
低头一看表，才两点半。
“你来早了。”
“你也来早了。”
两位局长嘿嘿一笑，开始研究架设望远镜的最佳地点。
用望远镜观测太阳并不复杂，最重要的就是控制进光量，免得把眼球变成放大镜下的蚂蚁。巴德膜的作用就是这个，它原名叫太阳滤光片，是一种镀了金属层的树脂膜，巴德则是生产厂家的名字。两人使用的是密度为5的巴德膜，透光率为十万分之一，白炽灯套上它可以直接看到灯丝，有它在就不怕金贵的二郎神伤到眼睛了。
选好地点后电子狗趴到地上，支撑起一个水平的平台。电控升降机将二郎神缓缓抬起到指定高度，启动电源后，二人听到望远镜内响起动听的风扇声。
“无线电网定位完成，电压稳定。”
“网络接通，接入HAI-0737节点。”
“地表温度37度，散热器满功率运行，核心温度21度，报警温度设定28度。”
“锁定目标，太阳。”
“二郎神一切正常，开始记录数据。”
“北京时间，2070年7月6号下午三点半。”
高东升凑到监控屏上，两人都很宝贝二郎神，轻易不会启动发热严重的实时渲染，所以监控屏上看到的太阳只是一个亮灰色的圆，在纯黑的背景下乍一看，就像是显微镜下的载玻片，那些圆圆的太阳黑子就像是小气泡。
在这个圆中间，有一条细细的暗线。这条暗线就是正在建造中的环日戴森环，这个直径六千万公里的巨大圆环被喻为太空长城，在二十年前开工时和友谊号并称为二十一世纪人类最伟大的梦想。据说明年这座太空长城就会彻底竣工，届时人类将拥有一条环绕太阳的超级加速器，这条加速器由太阳供能，有望将粒子加速到近光速。届时停滞了二十年的暗物质约束技术也有望突破瓶颈，让人类飞船获得更高的加速度。
顶着太阳做完所有准备工作，两人已经热得满头大汗，衣领可以拧出水来。相比两人的惨淡，二郎神就显得高贵许多。身上罩着可以抵抗太阳风的昂贵防护套，脑袋边还撑着一把遮阳小伞。
两人跑到江边把衣服脱下来洗了洗，拧干以后披到头顶散热。高东升脂肪多散热慢，没多久就热得满脸通红，头昏眼花。林忠赶紧掏出从父亲那里顺的恒温披风给高东升盖上，又给高东升灌了一瓶藿香正气水，这才把高副局长挽救回来。
高东升双眼迷蒙看看天上，晴朗的天空中万里无云。
“真是个好天气。”
对于高东升和林忠这种观星者来说，晴天就是最好的天气，他们宁可热死，也不愿意头上有一片云彩。
“你说晚上看太阳，是不是会凉快一点？”
“有道理，下次咱们晚上来。”
两人会心一笑，三十八度的高温也变得惬意起来。
三个小时后，AI对比分析了太阳的历史数据和观测数据，给出了初步的分析报告。两人凑在一起讨论了半天，确认太阳一切正常。南门二那边不管发生了什么，应该是没有波及到太阳系。
高东升问道：“能下结论了吗？”
“一次观测太少了，先回去整理一下数据，再计划下一次观测。”
高东升敬礼：“收到！”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河边也凉爽起来，两人干脆叫了外卖送到河边。定完外卖高东升看了眼手机消息，发现仅仅一会儿没看，天文爱好者群里居然多了几百条聊天记录。
“这是出什么大事儿了。”
林忠也在群里，闻言拿起手机。
随着消息不断往上翻，高东升眼睛瞪得越来越大，林忠的眉头则越皱越紧。翻到最早的信息是一个内部消息的截图，大概意思是说世界上各大天文台都发现了一个诡异的现象，那就是在南天方向的恒星集体发生了红移。
林忠和高东升看向彼此，然后几乎同时跳起来，冲到二郎神旁边。
调整参数后，二郎神调转炮头指向南方的天空，此时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各方面的干扰其实不适合做深空观测，不过林忠和高东升显然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东升，群里有没有新消息？”
“有，不过和红移没有关系，只是说这次太阳风比预想的要强，提醒我们注意保护设备。”
这条消息对两人没有太大用处，因为他们给二郎神买的是最高规格的防护套，区区太阳风根本不在话下。十分钟后AI完成了分析，但是结果令两人非常失望，由于半人马座方向接近地平线，严重受到折射和太阳光的影响，光谱分析的偏差很大，基本没有参考价值。
林忠说道：“等太阳下山以后再继续吧，你跟家里人说一声。”
高东升摇头道：“不用，我跟他们说的就是晚上回去。”
两人关掉二郎神，坐在马路牙子上等外卖，两人都没有说话，盯着眼前清澈的江水发呆。过了很久，高东升开口说道：“要不问问你爸？”
“我刚才问过家里，我妈说他今天有紧急任务，不回家吃饭。”
林忠的父亲在天文台工作，这个节骨眼上刚好有任务，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林忠掰着手指数道：“红移有三种原因，天体移动造成的多普勒效应，引力红移，还有就是……因为时空膨胀造成的红移。”
多普勒效应首先排除，天空中的恒星看着在一个方向，其实有的远有的近，夜空中相邻的两颗星星彼此之间可能差着几百几千光年，它们的运动方向不可能突然变化，一起原离地球造成红移，所以多普勒效应可以排除。
同样的道理也可以排除引力红移，因为需要一个突然出现的，可以横跨几千光年的引力源，无论是“突然”还是“几千光年”都不太可能。
所以最有可能的是第三种，因为某种原因太阳系和南天群星之间的时空发生了膨胀，导致它们发射的光线频率被膨胀的时空拉长，形成了天体红移。
“有没有可能，是太阳系在加速？”高东升说完就意识到这不可能，晃了晃头否定了自己的话：“不对，且不论太阳系突然加速这种事情可不可能，就算真的是我们在加速，那么在加速方向应该观测到与红移相反的蓝移才对。”
“没错，但现在只有红移。”
“如果真的是时空膨胀，那么最有可能的原因……”高东升没有说完，因为他感觉有点喘不过气。
林忠完成了他的推理：“暗能量。”
两人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如果真的是暗能量造成了南天的天体集体红移，那么南门二的恒星爆炸，还有友谊号的引擎失效，大概率也是因为暗能量。
过去暗能量一直被人类当作永恒不变的宇宙常数，假如暗能量真的可以发生局部能量增密，那么人类科学界将迎来一场空前的地震。
“我们对暗能量了解得太少，也许这次是个好机会。”林忠一如既往地乐观。
相比之下高东升则有点慌了神，满脑子想的都是南门二那三团星云，担心太阳系也变成那样的结局。
一架黄蓝相间的无人机跨越江水向着两人飞来，下面挂着两个外卖袋子。
“先吃饭吧。”
林忠拍了拍高东升的肩膀，高东升点了点头。但是怪异的事情发生了，无人机飞到一半突然转向，开始在江面上打转。
林忠捂住脑袋，说道：“忘了，应该选人工配送的。”
高东升也明白过来，无人机应该是受到了太阳风的影响，定位出了问题。没多久，无人机就在两人的注视下，义无反顾地冲进了江水里，消失不见。两袋外卖在短暂地漂浮后，也被卷入水中。
两人相互看了对方一眼，都很无奈。经过一下午的折腾，两人都已经饥肠辘辘。高东升的肚子甚至非常配合地发出了阵阵的轰鸣。
片刻后又是一声巨响。
林忠拍了拍高东升的肚子，笑道：“这么饿吗？”
高东升摸摸肚子狐疑道：“这次不是我啊。”
轰隆！
下一秒，大地仿佛被暴锤的鼓面，猛地一震。两人脚边的沥青马路更是像纸一样被撕裂。
“地震？”
远处升起一片乌云，那是受惊的鸟群。和高东升他们一样，这些常年生活在湖南的本地鸟类，对地震这种东西非常陌生。
高东升直接坐在了地上，他看向林忠，林忠也看着他，然后两人一起看向不远处的宝贝二郎神。
“撤！”
高东升发挥出超越体型的敏捷，拿起背包把所有杂物一股脑塞进去。林忠则负责收拢望远镜，只用了不到一分钟，两人就已经整装待发。
林忠让高东升骑他的山地车，但是被高东升拒绝。
“你家比我远，你骑！”
林忠也惦记家里没有推让，骑上车飞驰而去，机械狗紧随其后。
高东升跑了几步，突然接到家里的电话，母亲告诉他家里人都没事，只是楼被震裂了。高东升放下心，步子也慢下来。路过马路上那条裂缝的时候，高东升忍不住好奇心凑过去看，发现这条裂痕不只是表面裂开，居然出奇地深。
高东升拍了几张照，抬头却看到令他惊恐万分的一幕。
不知什么时候机械狗脱离了公路，斜插着跑向江堤，而林忠正闷头骑车，完全没有意识到机械狗正背着二郎神冲向江里。
高东升瞬间想起了那架坠入江水的无人机，很显然啸天也出现了类似的机械故障。他们肯定是被地震吓傻了，才会忽略同一个问题两次。
“我真是个笨蛋！”
高东升拼命追赶，但是啸天离他有两三百米，以他的体力不可能追得上。
“林忠！回头！”
高东升使出吃奶的劲发出呼喊，万幸远处的林忠还能听到，回头看到了已经跑到江边的啸天。林忠也吓了一跳，丢下山地车飞奔去救二郎神。哮天犬是工业级的机械狗，就算落水也不会坏，但是二郎神是精密器材，进水就少半条命。
远远地，高东升看到林忠就要追上啸天，正要拍手叫好，却看到林忠突然绊倒，好半天爬不起来，高东升的心又提到嗓子眼。
见哮天犬还在义无反顾地向着江水狂奔，气得高东升破口大骂狗东西，白眼狼。骂着骂着，高东升听到身后传来脆响，转头一看，马路上的裂痕不知道什么时候延伸到了脚后跟，仿佛一条阴险的毒蛇要爬上高东升的脚，高东升吓得原地飞起。
好在那条黑色长蛇对高东升完全没有兴趣，而是顺着公路一直向前，然后在某一刻像是撞到什么东西一样突然转向，并且加速向着远处的林忠冲去。
高东升抬头一看，林忠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江里，江水已经漫过了他的胸口。林忠对于黑蛇毫无察觉，正吃力地拖着几十公斤的二郎神想要回到岸边。高东升也不知道这细细的条裂痕会有什么危险，只是直觉上感到不安。他飞奔向林忠，想要帮他把二郎神抬回来。
突然一声巨响，大地再次震颤，巨大的力量直接把高东升摔到路边。等他爬起来的时候，裂痕已经开到了一米宽。江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江边已经找不到林忠的踪影。
高东升脑子一片空白，恍恍惚惚跳进江水中，一边向着印象里最后看到林忠的地方跋涉，一边大喊林忠的名字。
终于，高东升在水面上看到了林忠，可是他已经被卷进了漩涡里。高东升的水性不错，奋力向着林忠游去。
平日里两人也常在这条江水里游泳，但是今天这条江水像是变了脸一样，使劲往下拽着高东升。
很快水面上又找不到林忠的身影，高东升干脆扎进水里。
水流在旋转中变得模糊，高东升隐约看到江水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水龙卷。
没多久，高东升又在不远处的水下看到了林忠，只不过他显然已经脱力，整个人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被水流拖拽着。高东升奋力游过去，想要抓住林忠，但是不管他怎么追，林忠和他的距离都没有缩短。
高东升眼前开始发黑，肺部裂开一样疼，四肢更是软得像是四条棉花。在迷蒙之际，他感觉有一双手推了自己一把，把他推到了水面上。他像只野兽一样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完全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揽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带到了岸边。
高东升看到一群身穿橙色衣服的男人围着他，但是他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是不停指着河里那个巨大的漩涡，喊着：“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两个身穿外骨骼的消防员在岸边支援，另外有三个消防员套上安全绳，先后跳进了江水中。
高东升还在喊着，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消防员联系了上游的水坝，水坝第一时间关闭了闸门。
十多分钟后，江上的漩涡随着水流减少逐渐消失，河床上只剩下一条上百米长的深沟。高东升和消防员跑遍了河床，但是没有看到林忠的身影。高东升被河床上的某种熟悉的颜色吸引，走过去发现那是啸天和二郎神，它们被河底的水草缠住逃过一劫。
高东升趴在那条深沟前，一遍遍呼喊着林忠的名字，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回音在深渊之间回荡。
在天旋地转中，高东升看到群鸟之上，星星都变成了红色。
g’=9.67m/s²
道别会这天的凌晨，高东升躺在床上瞪着眼，直到母亲在门外敲门才起来。母亲叶垚看着高东升的黑眼圈，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让高东升把早餐吃了。
高林两家因为孩子的原因关系不错，初中毕业那年，两家人还一起过了两次生日。两位父亲之间话题不多，林忠的父亲林远江是科研工作者；高东升的父亲高铁军是下岗工人，目前的主业是和朋友钓鱼，一个人说话另一个人基本插不上嘴。最麻烦的是林远江滴酒不沾，吃过几次饭以后高铁军就对林远江敬而远之了。相比之下双方的母亲就有不少话题，而且经常约着一起跳舞。
对孩子，两边的家长都有很深的感情，从初中开始高东升和林忠就经常结伴去对方家里吃饭，双方父母也早就习惯了自己有两个儿子。
林忠的死对两个家庭都是巨大的打击。
高东升知道，母亲偷偷哭了好几个晚上，父亲也重新翻出了打火机。
在706地震中，高东升所在的县城死了一百多人，当地殡仪馆也在地震中受损，排队的话要到八月份才能举办道别会。林忠的尸体没有找到，不需要火化，所以林家选择在家里举办道别会。
整个过程非常简单，出席的主要是林远江的同事，还有高东升和林忠的班主任，加起来十多个人。人到齐以后，大家一起对着林忠的遗像三鞠躬，烧了些纸，最后一起吃了顿午饭就结束了。高东升注意到，林忠的妹妹林月把自己的几张画也烧了，印象中那些都是林月得过奖的作品。
吃完饭，林月把高东升带进了自己房间。
林月比林忠小两岁，今天上高一，最大的爱好就是中国山水画。以前她的房间里到处都是宣纸和墨汁味，但是这次高东升一张宣纸和毛笔都没看见，取而代之的是改锥和各种颜色的电线。
地上放着一只拆散的机械狗，高东升从外壳编号认出了这是哮天。
“你这是？”
林月看了眼机械狗，说道：“我本来想看看这狗东西出了什么问题，不过现在我想通了，这根本无所谓。”说着用脚把机械狗又往房间边缘推了推。
林月指了指自己桌子上两块50寸的显示器，说道：“我找到了更重要的东西。”
原来林月房间里并没有这两块屏幕，这些是林忠的东西，这个发现让高东升有点不舒服。他看了看两块屏幕，一块屏幕上是星座图，一块是太阳系内行星的实时渲染运转图。
“什么意思？”
林月用手指点了点屏幕，说道：“宇宙！”
“这是你哥的屏幕吧。” 高东升叹了口气问。
“是，以前我觉得他喜欢的那些东西很无聊，但是这几天我研究了一下，发现还挺有意思。我决定了，以后要成为一个物理学家。”
“画家呢？”
“等我找到这个宇宙的终极奥秘以后，再回来当画家。”
找到宇宙的终极奥秘，这句话是林忠最大的理想。以前林月总说她会先找到艺术的终极奥秘，而且会比林忠快十年。其实以林月以前拿到过的奖项来看，她成功的可能性确实更高。
没人会眼看着这样一个很有前途的艺术家断送前程，高东升也一样。
“物理很难，而且现在科学的前沿领域是AI主导，除了极少数的天才，普通人学物理根本是死路一条。林月，每个人的天赋不一样的，没必要勉强自己。”
但是林月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很难，但是理想怎么能因为难就放弃呢？”
高东升再次叹气，说道：“可这不是你的理想啊。”
“我知道，但是林忠死了啊，他没办法实现他的理想了。”林月说这话的时候非常认真，这让高东升开始担心起林月的精神状态。
“林月，你哥很喜欢你的画，他不会同意你浪费掉自己的才能，去帮他实现理想的。”
林月看着高东升皱起眉头，问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拦着我？你和林忠可以搞，为什么我不能搞？你担心我抢了你局长的宝座？放心，我可以先当半年副局长，熟悉一下基础知识。”
这番话让高东升哭笑不得，同时开始担心，他知道林月的性格有多倔强，如果她真的一门心思要当物理学家，那对艺术界和物理界都是重大损失。
就在高东升思考怎么劝说林月的时候，大屏幕上弹出了几个信息窗。林月兴奋地跳到屏幕前，看了看信息，然后指挥AI将信息中的数据整合进模型中。高东升忍不住好奇走到林月身边，半天才看明白，林月正在用数学模型推测太阳系内的行星在各自的质量下降后，运行轨道的变化。
“这都是你弄的？”高东升有些诧异，这种模型他也会建，有AI辅助这不算太难，但是外行人做的模型往往臃肿而丑陋。要让模型变得简洁和优美，需要的不光是AI的知识性辅助，还需要对模型整体的理解。高东升看了一会儿惊讶地发现，林月做的这个模型他居然挑不出一点多余的地方。
林月点了点头，说道：“也借了一点外力，我在网上认识了几个爱好者。”
这让高东升心里平衡了不少，想必这外力借的不是一点半点。看了一会儿，高东升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你模拟这个干什么？”
林月一脸诧异，说道：“验证太阳系内的暗能量密度有没有升高啊，如果暗能量密度升高，太阳系内的天体轨道都会受到影响。但是我没有暗能量的计算公式，只能减小天体质量来做等效模拟。你看，目前火星和金星的轨道变化是能对上的，其余的数据我还没有拿到。”
高东升心想，暗能量的计算公式不光是你没有，全人类都没有。
“你是怎么把暗能量和太阳系联系起来的，也是你那些朋友？”
林月翻眼想了想，说道：“算是吧。”
“你这些数据呢，也是他们给的？”
“你怎么老是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对了，你们那个群里不是经常有内部人员爆料吗？有没有地球重力加速度的变化数据，我对比验证一下他们给我的质量变化模型对不对。”
这个数据群里确实有人分享，不过这倒不是什么机密数据，因为任何人只要愿意，就可以拿着一个电子秤和标准砝码测出当地的重力加速度数值。只是要获取不同纬度不同地区的重力加速度分布有点难度，需要在当地有人帮忙。
高东升把数据发给林月，林月很快进行了对比，发现两边的数据出入不小。林月想了想，干脆根据高东升这边的数据又建立了一个模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高东升这才意识到，这套模型很可能是林月一个人建立起来的。
两个模型模拟了十年内的天体运行轨道，如果按照林月那边的数据，这十年太阳系内的天体轨道会越来越大，最后在一个新的平衡状态稳定下来；如果按照高东升这边的数据，三年后太阳系会在水星和木星的扰动下失衡，在一年后地球会和火星擦肩而过，两个天体会在彼此引力的作用下短暂撕裂，随后回到新的轨道。对于地球来说，这只是重整旗鼓，但是对于人类来说这绝对是灭顶之灾。
高东升摇了摇头，说道：“你这个模型还是太理想了，太阳系是一个混沌模型，一颗流星穿过，一次猛烈些的太阳风，就可能在蝴蝶效应的作用下导致截然不同的效果。最关键的是，你这个模型假设暗能量是均匀且能量密度不变，前者目前尚未可知，后者则和你一开始模拟的前提矛盾。”
林月若有所思，随后拍着高东升的肩膀，笑道：“你说得有道理，最关键的还是这个未知的暗能量，我应该先找到它的计算公式。做的好，高副局长！”
熟悉的称呼让高东升一阵恍惚，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说道：“别那么叫我。”
“高局长，行了吧。”林月摆摆手道：“没想到你还是个官迷。”
高东升摇着头退后两步，说道：“我不想再玩这种科学家的过家家了。”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可是，你和林忠不是一直喊着……”
“我最近想通了，那些都没有意义，这个宇宙根本不值得去理解。”
林月皱着眉说道：“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高东升指了指角落的机械狗残骸，问道：“你搞清楚它为什么要往河里跑了吗？”见林月沉默不语，高东升嘿嘿笑道：“就算搞清楚又有什么用呢？我和林忠自以为把它和二郎神摸得一清二楚，但是它该往江里跑的时候就往江里跑，你明白吗？”
“不明白。”
“意思就是你知道得再多，也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也许以后人类总算能搞清楚2070年7月6号下午五点为什么会发生地震，为什么机械狗会往江里跑，为什么林忠会淹死。但是没有用，还会有成千上万的林忠淹死，知识不会让人类更安全，甚至从林忠的经验来看，不追求知识反而更安全。宇宙根本不在乎人类，永远有更多的未知和危险，人类就像被放到滚轮上的仓鼠，只能不停地跑。以前我想跑，现在我累了。”
林月摇着头说道：“不是这样的，人类的历史告诉我们，每次灾难过后人类都会变得更强。干旱，洪灾，风暴，寒冬，人类总能扛过来。”
高东升有些烦躁，音调也越来越高：“不一样的，你说的那些不过是地球上的小灾难，从宇宙尺度上根本微不足道。以人类目前的科技水平，顶多可以解决陨石撞地球这种级别的灾难，但这不过是最基础最基础的灾难了，只是质量和动能而已。你知道按照卡尔达舍夫文明等级，人类现在是几级文明吗？就算环绕太阳的那条戴森环明年如期完成，我们也才1.3左右。但是暗能量，如果真的是暗能量，你看看比邻星的下场吧，二级文明又能怎样呢？那是可以撕裂整个宇宙的暗能量！三级？不，也许四级文明能幸存吧。”
这番话让林月想了片刻，不过她轻松的心态没有受到影响。
“也许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人活着总要做点什么，有希望总是好过没希望。”
高东升看着林月，有些愤怒地问道：“为什么你能这么轻松？”
林月说道：“我已经伤心过了，现在我要做事。”
这句话让高东升觉得林月十分冷血，但是他没有说。
林月又说道：“我能理解林忠死了你很伤心，但是伤心总会过去，不如提早行动起来。林忠把你看作亲兄弟，你如果能继续你们的理想，他会很高兴的。”
高东升点点头，说道：“初中以前，我一个朋友都没有，永远都是一个人。林忠是我第一个朋友。他和你很像，永远那么自信，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在他的描述里，宇宙是那么美好，那么和谐，所以连观察宇宙这件事也变得妙不可言。但是，就是这个美妙的宇宙，吞噬了它最虔诚的信徒。为什么呢？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林忠会死？对于科学我现在只关心这个问题。也许我对科学和宇宙根本没有兴趣，我只是想当林忠的朋友，所以假装想当科学家。现在林忠不在了，我也没必要装模做样了。”
林月望着高东升，满脸的难以置信。
“你认真的？”
“是。”
“骗子！”
林月的这一声怒吼仿佛把高东升整个人丢到了绝对零度里，浑身的细胞都停止了运动。
“亏我哥那么相信你！”
林月抓起地上机械狗的铝合金腿，狠狠砸在了高东升的脸上。林月的动作很快，高东升来不及反应，冰冷的机械腿已经烙在了他脸上，瞬间的剧痛让高东升忍不住哼了一声。
听到两人争吵的林远江推开门，刚好看到这一幕，林远江吼道：“林月！”
高铁军还有叶垚跟着走进屋里，看到儿子脸上的淤青也是大惊。
林远江沉声道：“给东升道歉！”
林月横眉冷目，硬声道：“这是替我哥打的！”
林远江夺过林月手中的机械腿就要教训女儿，高铁军和叶垚赶紧拉住。叶垚问儿子发生了什么，高东升摇了摇头，说道：“不怪林月，是我。对不起林叔，我先走了。”
下了楼高东升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接着便是恶心，他刚跑到路边，午饭吃的东西就全都吐了出来。高东升瘫坐在路边，如同一个宿醉的酒鬼。
回到家以后高东升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嘴里不断念叨着和林月吵架时说的话。奇怪的是，单单重复这些话就让高东升感到莫大的欣慰。
在半夜迷蒙要睡着的时候高东升突然明白了。
这些天他一直很正常，像以前一样会饿，像以前一样会困，天空是晴朗的蓝色，窗外有鸟儿在叫。但这显然是不对的，因为他没有了最好的朋友，一切都应该不同。
正常，让高东升痛苦。
今天他终于不正常了，他居然说自己对科学不感兴趣，要放弃科学家的梦想。那些话是临时起意，还是酝酿已久，高东升无力分辨，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样很好。
如果科学是一块蛋糕，那么如果没有林忠和他一起分享，他是不屑于再吃的。
因此，他理解了林月，虽然她看起来并不悲伤，但她从一个对科学不屑一顾，沉迷水墨山水的文艺少女，开始摆弄数学模型和电脑，一定也受了不小的刺激。
次日，一件对于人类来说里程碑性质的事情发生，联合国宣布太阳系防御联盟成立。联合国所有成员国宣布加入联盟，并由五个航天大国组成主席团，轮流组织联盟的活动。中国作为首届轮值主席国，由代表张红军发表了联盟第一次讲话。
母亲叶垚让他帮忙分析一下，以前家里这种和科学有关的消息都是高东升给二老讲解，但是现在高东升不想花时间看这些，调出AI把讲话做了内容提要：
“本次讲话是为表明太阳系防御联盟的宗旨和目标，即：更好地团结全体人类的力量，构建高效的交流通道，提升太阳系尤其是地球的安全性，保护所有人类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看到这条提要高东升已经明白，官方已经有了确定的危机目标，并且这个危机超过了各国的承受能力。不然已经拖了十多年的太阳系防御联盟，不可能在短短十多天突然成立。
提要后面是几个领域的工作安排：
“1·联盟成立太阳系防卫理事会，负责监督和协调成员国的救灾行动，并进行日常事务的裁决和安排。
2·联盟成立全球地震监控中心，联合成员国地震局进行全球联网预警，预计可以在地震前五十秒向地震区发出警报。目前初步绘制完成新的地震带分布图，可以通过AI接入数据库查询。
3·联盟成立太阳系科学院，科学院的任务是寻找和解决可能危害太阳系和人类的宇宙级危险，目前对这次全球性地震的成因还在研究阶段。科学院目前仍在招募，有相关资质的科学家可以发送申请表。
4·联盟成立太阳系防卫军，用于灾难支援与和平维护，部队成员将从联合国维和部队中抽调。防卫军由防卫理事会任命和指挥。”
如果放在半个月前，这个新闻会让高东升和林忠欣喜若狂，但是现在高东升只觉得厌烦。这个月他的社会福利账户里还有几百块的余额，一股脑都买了游戏。游戏玩到凌晨四点，高东升放下VR眼镜准备睡觉，看到天文群里在讨论一个官方发布的数据，在退群之前高东升扫到了这条数据：
地球的重力加速度（北纬45°的海平面上）多次测量后已经确认下降。
最新数据是9.67 m/s²。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