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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受过创伤的女性和儿童应该来学马伽术吗?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IKMF SH 马伽术训练馆 Author IKMF 上海训练馆

本文编译自国际马伽术联盟官方网站,译者乔淼。原文题目为 “SHOULD WOMEN AND CHILDREN TRAIN IN KRAV MAGA AFTER A TRAUMATIC EXPERIENCE?” 作者 Gail Boxrud 和 Dante Pastrano 是 IKMF 美国明尼阿波利斯训练馆的运营者和资深教官,拥有 10 年左右的教学经验。该文章为IKMF Expert2 考试论文


译者在编译过程中对原文的行文顺序稍做了一些修改。



训练馆是个大家庭,学员和教官之间友谊长存。我们热爱自己的事业,努力为每个走进训练馆的人负责,力图为他们创造一个接纳、友好和安全的训练环境。这些人出于不同的原因来找到我们,其中很大的两个原因是「害怕遭到暴力侵袭」及「尝试从创伤中复原」。作为一篇命题作文,本文即是我们向所有教官分享经验的一次尝试。


我们Expert2考试论文的题目是:

遭受过创伤经验(traumatic experience)的妇女和儿童应该来学马伽术吗?


我们的学员大卫就是个典型的例子。他今年 66 岁,是一名成功的内科医师,拥有一个和睦幸福的家庭。但他孩提时遭遇霸凌的经验一直如影随形,他很难感到安全,也没有信心保护家人的安全。


在一节私教课后,大卫告诉我们:“只有练习马伽术之后,我才逐渐开始放下小时候遭遇过的霸凌。”


大卫在童年时遭遇霸凌,便回去告诉了家长。父亲告诉他,他有两个选择,一是去找校长告状,二是还手。“但是你不懂怎么打架,所以还是建议你别还手的好。”大卫很后悔他当年没有还手。他咬紧牙关忍了过去。


当我们问他“你是否觉得马伽术对你有帮助”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的”。在成年之后,大卫经常感到害怕,担心在工作时被愤怒的患者攻击,或者走在街上被恐怖分子袭击。大约一年前,他开始练习马伽术。通过训练,他的恐惧减少了,对自身安全的担忧也降低了。他说,他现在知道在那些情境下自己至少能做到一些事情,这让他感到高兴。




马伽术是一种通用的创伤疗愈手段吗?


我们两位的第一反应是“Yes”。每当听说某人遭遇了某种形式的暴力或欺凌,我们的第一反应总是“他们会需要马伽术的”。我们经常主动接触他人,向他们提供训练的机会和资源,希望帮助他们疗愈。然而,我们基于现实情境的训练可能太多、太频繁,以至于会让那些真正遭遇过创伤经验的人感到难以承受。


Rezma Menakem 是一名注册心理治疗师和咨询师,专精于儿童和成年人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他有超过 30 年的咨询工作经验,曾在阿富汗为美国陆军工作过两年,帮助士兵们从创伤中复原。他告诉我们,无论是成年人还是孩子,无论男女,在遭遇创伤之后都需要一段时间,然后他们才能做好准备接受咨询——或者,训练马伽术。


Rezma 已经练了好几年马伽术,他十来岁的儿子也一起训练。他很相信马伽术,经常推荐别人也来训练。在他看来,马伽术那种基于现实的训练是非常好的工具,既能帮助疗愈,也有助于重建信心,但同时也可能会触发(trigger)一些闪回并将一些当事人再度置于创伤的情境中,所以人们只应该在准备好之后再参与训练。“如果你想在训练中重现创伤的那个情境,最好确保你已经完全把它放下。如果在躯体症状还未消除之前就来训练,那你就是在‘跳过’创伤,这时你就还没有准备好。”Rezma 如是说。


不同的人对同一个创伤性情境的反应是不同的。有些人会在应对的过程中“卡住”,过早参与训练会让他们重新回到当时木僵、慌乱甚至解离的状态,等于强化了糟糕的应对模式。Rezma 说,“我们必须搞清楚学员处于疗愈过程中的哪个阶段。”他建议我们作为马伽术教官应该掌握一些基本的评估工具,对每个新学员发问,了解他们是否有创伤史。如果在训练课上出现问题,教官们要能够实施简单的“心理急救”,例如陪伴、安抚学员,和学员谈谈心,对他们提供支持。


在我们明尼阿波利斯馆,Gail 负责场馆运营和电话接听,大多数新学员都由她接待。所以她总是会问这些学员:你们期待从训练中收获什么。她也会向学员们介绍课程的基本内容和训练设置,帮助大家建立起正确的预期。尤其是那些女学员。Gail 会详细解释常规课程和女性专属课程的差异。她通常会避免直截了当地询问“你是否遭遇过侵害”,而只是建议对方:如果你和男学员一起训练感到不自在,或者曾经遭受过某种侵害,那么女学员专属的训练课也许更加合适你。这是一种会令学员感到安全的邀请。


有些学员新近遭受过创伤,而且在电话沟通中明确表示了担忧,此时我们就会建议她们从私教课开始。偶尔也有学员会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我们的私教课允许学员以她们亲近的朋友或伴侣作为训练搭档,这样她们就无需担心他人的注视或外部环境的影响,可以专注于自身创伤的疗愈。同时,我们两人会在训练中密切观察这些学员,留意是否有惊恐或其他强烈情绪发作的迹象。对于那些遭受过强暴的女学员,我们总是会安排有经验的、值得信赖的老学员甚至教官作为训练搭档。


时常有学员在训练中感到某种程度的崩溃或者陷入哭泣。如果是女性学员,她们会感到羞愧,不愿意成为其他人关注的焦点。如果是男性学员,那就会变成危险的惊恐发作,尤其是上过战场并遭受过 PTSD 的那些退役士兵。也有一些学员是正在尝试戒除物质滥用的;我们总是要求这些学员在训练前后和期间保持“干净”。我们对所有这些学员都尽力提供支持,例如帮助他们缓和情绪,面对创伤,但避免以酒精或毒品之类作为应对手段。




什么样的女性会主动参与马伽术训练?

我们很少接触到新近经历过性暴力的女性学员。一般情况下都是家人、亲友或伴侣来电咨询,试图帮助他们所爱之人从不幸中尽快疗愈。主动参加训练的女性学员通常是“差一点”成为受害者,例如被某些新闻或事件吓到,意识到自己可能成为受害者。让我们以学员 Danae 的故事作为例子吧。她生性热爱冒险和行善,于是在耶路撒冷的一间路德宗教会谋到了一份工作,她丈夫 Steve 则在当地找到了一份会计工作,于是他们双双于 2013 年移居到那里。2014 年,三名以色列青少年在希伯伦遭绑架并杀害,当地的安全局势迅速恶化。周遭的暴力氛围破坏了 Danae 的安全感。恐怖分子利用车辆作为武器撞击无辜人群,引擎的轰鸣声和尖锐的刹车摩擦声开始令她感到恐惧。


2015 年 10 月,Danae 的丈夫搬回明尼阿波利斯居住,将她一个人留在耶路撒冷。在那段时间里,耶路撒冷爆发了“小刀党”暴乱袭击,她日常步行上班的路上,每天都会发生 3-4 起持刀伤害案。她不得不改为开车上班,但因为她的住处位于巴勒斯坦人聚居区,以色列警察又频繁截停和搜查她的车辆。联合国每天都通过手机短信告知她“身为美国人应该去这儿,不应该去那儿”。Danae 身心俱疲,在这个 10 月结束前也返回了明尼阿波利斯。


“我有一周没敢离开自己的公寓,之后的三周里都不敢离开那个街区。只要有人从我身边走过,我就会胆战心惊。”


在接受了三个月的心理治疗后,Danae 希望能再多做点什么,于是就找到了我们的训练馆。此时她甚至还不知道马伽术就是源自以色列的。第一节课的教官是男性,她是唯一的女性学员。在训练中她很快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她的男性搭档非常友好,一直在鼓励她,她还是哭着离开了训练馆。不过后来她还是回来了。时间快进到 2018 年,此时的 Danae 已经成了我们馆的老学员,一路考到了 P5,攻击性和技术俱佳。她拒绝被糟糕的过往经历定义,勇敢地面对各种挑战,这种精神令我们倍感鼓舞。


某一天课后拍照的时候,她大吼起来,“我可太 TMD 爱马伽术了。”


如今 Danae 在业余时间帮助我们馆做运营,并负责重建我们的网站,作为交换我们免收她的学费。在写作本文时,Danae 刚刚通过了 CIC 的上半部分,正在馆里做助教实习。她非常期待能够通过 CIC 下半部分,以便向其他人普及和推广马伽术。Danae 认为马伽术世界里一定要有更多的女性出现,既包括学员也包括教官。她在一家帮助无家可归青少年的非营利机构工作,并计划在拿到教官资质后在该机构里进行教学。她还记得自己当初体会到的恐惧,也记得自己第一次走进训练馆费了多大的力气。因此她一直致力于帮助我们营造一个对所有学员都足够友好的环境。如今她已经是我们明尼阿波利斯馆大家庭中不可或缺的一员。




训练会唤起人们曾经的创伤体验吗?


马伽术是帮助学员摆脱恐惧的工具,但只有学员能决定自己是否已经做好准备、能够直面过去。教官们可以鼓励学员,也可以稍微往前驱赶学员,但如果逼得太狠,学员们就会跑掉,而且再也不回来了。举个例子。两名女学员参加了我们的女性马伽术短训班。我们两人负责教学,一眼就看出她们是好朋友。两人都很努力地想要跟上进度。其中一人好几次跑到一旁哭泣。另一人尽管非常恐慌,但还是用愤怒压过了恐惧、推动着自己继续训练。我们基本上不做干预,让她们跟随自己的节奏进行练习。到课程结束后,她们找到我们来聊天,讲了一些各自非常艰难的过往经历,并表达了对训练的感激。


几个星期后,这两位女学员又来参加了我们为女性学员专门开设的、为期半天的地面防卫技术短训班。这一次她们依然经历了许多挣扎,而且各自又哭了好几次。但她们拒绝放弃,忍受着恐惧和痛苦,每一次都顽强地挺了过来,击退了身穿护具、扮演坏人的训练搭档。每一次成功的体验都令她们克服了一些过往的创伤,并感到自己更强大了一些。能够为这样的学员提供帮助、支持和陪伴,能够见证她们重获安全感、学会掌控自己的身体,这让我们充满了成就感。


当然,我们也有过一些反例,最常出问题的环节是地面防御。有一名女学员,经常在训练途中跑进我们的办公室里哭成一团,她就显然还没准备好。后来她离开了训练馆,再也没出现过。还有一名女学员,同样参加了上述那个女性专属系列课,但在最后的地面防御训练中,她只是和女性搭档尝试了几次,然后就宣布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



(为了防止这样的事发生)教官们需要预先对学员做一些筛选,同时也要在课堂上密切关注她们的表现。我们在尝试推动学员“推动自己前进”的同时,总是会鼓励她们保持对自己的监控,既要关注自己的身体,也要关注自己的情绪。我不止一次听到男性教官讲述他们的女学员“在课堂上被吓坏”,他们自己也感到非常震惊。教官必须要维系好这种微妙的平衡。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应该参加 Stay Away 项目和 WIC(针对女性学员的专项教学能力训练)的原因,哪怕你只教普通的马伽术课程、课堂里男女学员都有也是一样的!WIC 课程会为男性教官打开一扇全新的大门。我们俩已经参加了两次,收获都非常大。


我参加过明尼苏达州组织的、为期 40 学时的“性暴力受害者顾问”认证培训。Gail 也参加了这个培训。她并没有从事这样的顾问工作,不过这个培训让我们俩都获益良多。我们学到了一些原则和技巧,能够在马伽术课堂上更好地帮助那些吓坏了的女学员,在提供支持的同时避免造成新的伤害。其中一些原则和我们的体会如下:


  • 无论事发时的环境如何,都不是受害者的错;我们一定要向受害者强调这一点。

  • 我们不是给受害者提供建议的,而是提供资源的;当事人感觉她丧失了对一切事物的掌控,我们则要协助她做出决定、继续生活下去,所以我们只是给出选项和出路,而非建议。

  • 不要催促受害者报警(我俩对这条原则有所保留)。不报案就无法有效惩治坏人,但「防止更多的人受害」不是受害者的责任。我们的教官建议我们,不要催促她们马上报警,但可以帮助受害人收集好证据,这样她们可以在稍后再做决定。

  • 我们的职责不是协助警察,而是为受害者提供支持。选择是否帮助警察是受害者的权利。


此外还有一些课程内容是关于跨性别群体的。他们经常成为性暴力和仇恨攻击的目标。明尼阿波利斯有为数不少的跨性别人群,这些人来训练的频率相当高。帮助他们挑选最合适自己的课程内容和形式,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挑战。


目前我们明尼阿波利斯训练馆每周开设一节女性专属的团课,其他常规训练课都是男性学员和女性学员兼有的。有些女学员只会上女性专属课,另一些只上常规课,还有一些人两种课都来参加。有一名当教师的女学员,在一所非常危险的学校里工作,每天要面对体格不逊于成年人的、情绪暴躁的十几岁大孩子们。作为老师,她不时要对学生搜身检查,以确认他们没有带武器来上学。可想而知,她每天都对自己在工作场合的人身安全感到忧心忡忡,也正因为如此,她才走进我们的训练馆。她在生活中安静且有些羞涩,但到了训练场上立刻就变得充满了攻击性。她参加过我们的大多数女性专属短训,表现也很不错。后来她开始和男学员一起参加常规训练。正因为如此,当她告诉我们“感觉自己在和男学员一起训练时蠢爆了”“有女性专属的课程真的太好了”的时候,我们都感到非常震惊。我们之前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样的情况!在那之后,我们更坚定了自己的设置,一定要允许女性学员自主选择是否和男学员搭档进行训练。




经历过创伤的儿童如何从马伽术训练中获益?

至于儿童,尽管我们两人都接受过 KIC(针对儿童的专项教学能力训练),但我们这里的儿童学员并不多。通常都是遭到霸凌或侵害的家长打来电话,试图获取一些资源帮助自己的孩子。举个例子,一名女学员带着她 15 岁的女儿来参加我们的训练。女儿几年前参加一次聚会时曾遭到一伙男同学的轮奸,但她拒绝报案,也不想说加害者的姓名,母亲便尽其所能为女儿提供帮助。这女孩长得高高瘦瘦,非常被动、退缩,有时候用小刀自戕。有些同学知道她的过往,不时骚扰她,还给她起了下流的称呼。在征得她的同意后,母亲为她报名了我们的一个女性专属系列课程。


她在课堂上表现得相当挣扎,经常缩回到沙发上哭泣,但课后她总是会找到 Dante 教官,请他帮忙复习课上学过的某些技术。到课程的最后一天,她建立起了一些信心,但还是不想参与最后一部分的压力训练。我们就请她在一边旁观其他学员练习。她像个婴儿一样缩在椅子上,看起来吓得够呛,接着就主动要求回到训练场上来。她完成了所有的训练,表现得还不错,之后浑身颤抖着坐回到椅子上。过了一会儿,她想再做一遍训练。哇,这一次她简直要是大杀四方,充满了攻击性和决心。在完成最后一个地面防御动作时,Dante 扮演攻击者,差点被她踢出了翔,然后她就成功地逃掉了。在完成训练后,她脸上露出了笑容。那种感觉真好。


我们的老学员 Latasha Hamann 是一名心理学家,工作对象中既有成年人也有孩子。她很喜欢马伽术,已经考到了 P5,完成了 VIP 安保教官第一阶(Bronze)的课程,并且通过了 CIC 的上半部分。在她看来,马伽术总体而言是非常有效的工具,能够帮助孩子们从创伤中复原,但具体效果因人而异。她告诉我们,“马伽术能帮助孩子建立信心,积累正面经验,学习自我觉察、自我掌控,以及对他人的共情。也许它还能帮助孩子们交到一些新朋友。”除此之外,如我们所知,马伽术还可以增加孩子们的身体活动、改善他们的体能。


经历过创伤的孩子常常把自己和周围的世界隔开,避免与人互动,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去上学也不去做运动,所有这些行为模式都会进一步加强他们的焦虑和抑郁情绪,这些情绪与 PTSD 和创伤关联在一起。让这些孩子过早参与训练,对他们自己或其他孩子来说可能都会是个危险。他们需要学习自控,并首先建立边界感。


Latasha 告诉我们,经历过创伤的孩子经常表现出暴力、侵略性和破坏性的行为,“这些孩子首先需要接受治疗,等到情绪和行为都稳定下来之后,再考虑增加身体活动(例如训练马伽术)。”何时开始训练,这个必须具体问题具体分析,需要和老师、治疗师以及家长一起讨论。我们的一名教官 Mat 在 21 岁时曾经被一名男性好友暨导师性侵。他说,如果他当年就知道马伽术并且开始训练,说不定还能避免这次遭遇。Mat 当时已经很高大强壮了,练过泰拳,而且是学校摔跤队的成员;加害者当时也没怎么使用蛮力,但 Mat 在当时就是僵住了,完全无法反抗。这让他加倍感到愧疚和羞耻:自己怎么就没还手呢?马伽术帮助他疗愈了当时的创伤,成为教官并教导他人进一步给予了他力量。


Mat 的遭遇体现了一种典型的性暴力情境:受害者熟悉且信任加害者,加害者利用这一点造成了伤害。在这种情况下,马伽术能够帮助当事人建立信心、增加觉察,并赋予他们实实在在的权力:敢于说“不”,或者能够打回去,又或者在没能成功抵抗的情况下更快地恢复过来。




结论


说了这么多,我们有理由认为马伽术在预防、抵抗和疗愈创伤时都是非常好的解决方案。我们的训练迫使我们在很多层面上离开安全区,帮助我们变得更强大、更自信。但对于那些已经遭受过创伤的个体来说,要确定何时才是接受某种训练的“合适”时机,就必须结合自身的具体情况做仔细评估。IKMF 的马伽术教官有责任帮助学员做出这种评估,并引导他们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决策。同时,一名教官也应该意识到自身能力和经验存在局限,并适时将有特殊需要的学员转介给具备相应资质的教官。


愿我们每个人都能获得平安。So all may walk in pea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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