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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意大利回国,被骂惨了……”

张烁 商业周刊中文版 2020-08-24


3月9日晚,身在意大利佛罗伦萨的马二爷跟父母通完视频电话后很早就睡了,晚上10点多,突然被室友的敲门声惊醒。被叫醒后室友只问了一句话:“要不要跟我一起现在就走,回中国。”马二爷询问原因后得知,意大利总理在当地时间3月9日晚上21时发布声明,第二天封锁意大利全境,可能要到六月份,之后再想回去的话就很困难了。


原本已经买了3月20日机票的马二爷只用了十分钟收拾好了行李,花了5300人民币立即订了3月10日中午俄罗斯航空罗马飞往北京的最后一张机票,即刻出发和两个朋友连夜包车从佛罗伦萨到罗马机场。到罗马菲乌米奇诺机场大概是凌晨三点,而飞机是中午12点45分的,“一刻也不敢耽误,怕晚了就走不了了”。“在罗马机场等待的时候就能陆续的看到一些中国留学生从各地跑到罗马机场了,”马二爷表示。


回国的主要原因是父母的挂怀,两位亲人每天过着欧洲的时间不停询问儿子的状况,吃不好睡不好。“如果等到六月份再回国他怕父母的身体吃不消,”他说。“当然也有一部分工作的原因。”


到达罗马机场后,马二爷拍了一段视频发到抖音上,内容就是他赶在封城前到达机场准备回国了,并且打算在隔离期间进行24小时直播。但他万万没想到,这条视频在抖音上“炸”了,引来了轩然大波。刚刚到达上海,这条视频的播放量就达到了800万(截至3月29日的浏览量已达1600万),评论将近6万条,还有近千条左右的私信,其中有极大部分的话是带有攻击性的,指责他在中国疫情已经控制住的情况下从境外疫区回国。


马二爷抖音视频截图


留言说他“万里投毒”,“败类”、“无耻”、“不要脸”、“墙头草”这类词语比比皆是。还有人说“别觉得自己能出国就有优越感,优越感是国家给你的,不是中国人,你只能在意大利等死”这种伤人的话。


“我开始的时候感觉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回个国,也在积极配合检查人员的工作,但会在网络上被骂到如此程度。”马二爷道。直到开始隔离的第一天,他看到了郑州郭伟鹏的新闻,才恍然大悟。


3月11日,郑州市公安局警情通报称,郑州市公安局大学路分局民警发现居民郭伟鹏存在出入境情况,期间郭伟鹏拒不承认,后民警根据大数据发现其有出入境轨迹,后强制将其送到隔离点进行隔离,当日,郭伟鹏被确诊为新冠肺炎。郭伟鹏的做法让中国网友怒了,疫情期间去国外看球,回国后还故意隐瞒出国记录,躲避隔离。郭伟鹏回来之后就正常上班,在3月8日、9日两天,其足迹将近遍布大半个郑州市。


马二爷是一个乐观且懂得自我纾解的人,“我开始觉得这些人硬骂我的逻辑说不通,还说的特别难听,我想着我们也不认识。后来才明白,如果是我经历了郭伟鹏这个事情后还看到有人从境外疫区回来,依然没事儿人一样发抖音,我也生气,我也想骂他。”


“但是网络暴力不是所有人都受得了的,我也希望网络上可以减少这种偏见,大家都不容易,”马二爷表示。他还在开玩笑道,“隔离结束之后,我会重新做人的”。


马二爷收到网友私信及回复内容


从罗马到莫斯科再到上海,最后达到长春龙嘉,全程加一起将近40个小时,这期间马二爷几乎没有进食,因为不敢摘下口罩。到达长春后,120救护车已经在机场外待命,一刻也没有耽误拉着他去了集中隔离点。马二爷隔离的地方是当地的一所医院,由于是疫情期间,所以隔离点医院人比较少,“我被安排在了一个有八张床位的大病房里,房间里有一个洗手间,但是不能洗澡,而且整层楼只有我一个人,”他说道。“当时护士关门走后,我这20多年看的恐怖片里的场景都从脑海里蹦出来了,医院、空房间、病床……。”但他知道,他必须要配合国家的工作。


但直至被送到医院隔离点,马二爷的才放下心来。他感叹能够回来真的很幸运,并呼吁大家如果决定回国,一定要申报,“这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他人负责。” 


意大利人没有戴口罩的习惯。在意大利,戴口罩代表你生病了,但不想传染给其他人。“我就有一个朋友曾经戴着口罩上公交车,被当地人说是带病毒的,远离他。”所以在中国疫情爆发期间,佛罗伦萨的口罩都被中国人买光了。马二爷也努力在意大利寻找口罩,“由于自己的资源不够,只买到了少量口罩寄回中国,”他说。为了想多买一些口罩寄回国,他还曾找到了在当地买的口罩上打印着的意大利口罩生产公司,写邮件问能不能多买一些口罩,他想寄给中国红十字会,但是最终石沉大海。


马二爷向意大利公司求购口罩寄回中国邮件内容


今年26岁的马二爷是一个长相帅气且待人温和小伙子,五年前到意大利开始了留学生活,怀揣着梦想的他一直想做出一番成绩。“上学、餐厅酒吧打工、导游、买手助理、摄影助理、店员,当时基本上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一遍”他说。然后他和几个朋友抱着改变行业的目的就开始了在异国他乡的创业之路,“我们在当地做高端旅游,意大利深度一地、私人订制、奢侈游等,服务只有几个人的小团体,“没有强制购物、没有店铺回扣,做最到家的服务”这是几个热血青年想要做的事。“创业就是不停的解决问题,有订单的时候,24小时我都是神经紧绷的,为了可以第一时间回复客人。”经历过官司、合伙人破裂,也错过了一些机会,不过总的来说他的生意还是在踉踉跄跄的往上走。


由于之前工作比较忙,马二爷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回国了,本来打算今年的春节回国,但原本2020年是“中意旅游年”,马二爷的团队也为此准备了大半年的时间,本想着可以借此机会“腾飞”,但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对意大利的旅游业造成了非常严重的打击,“中意停航,一个游客都没有,原计划的订单都退了,而且还欠了债。”所以本来就打算在节后回国看看父母的马二爷,提前买好了机票。但意想不到的意大利封城临时改变了回国的时间。也正因为是如此时机,马二爷那条回国路上的发了一条抖音视频被国人骂惨了。“


“我还申请了在医院多隔离一周的时间,因为怕这个病毒潜伏时间会更长,担心周围民众的安全,但工作人员表示国家规定只有两周,”最后他决定回家之后再自行隔离一周才会出门


近日,澳大利亚籍华人女子在北京隔离期间要求出门跑步,还说小区防疫人员在“骚扰”她、某女留学生在上海隔离点坚持要喝矿泉水,大闹隔离点等新闻频出,使各大平台涌现出各种对留学生归国的骂声。为什么现在网上提起留学生就骂声一片,就是有些“少数人”的无知、无赖行为抹黑了这一群体。


“千里投毒”这个锅,不能让留学生和华侨来背。在疫情初期,国内物资紧缺,身处远方的一部分留学生立马组织起来筹集资金、口罩,尽一切可能援助国内。其中,发起“武汉加油、北美留学生组”团队截止3月15日已送出148700双医用手套、10240只医用面具、8000只一次性医用口罩等等。所以实际上,该骂的不是“留学生”这一人群,而是其中的添乱者。


马二爷是第一批遭受到网上对境外归国人员“网络暴力”的人,“眼看着这个风波起来又落下,挺感慨的。”实际上,当时也有很多人留言劝他不要理睬网上那些“喷子”。但马二爷还是选择了面对,“我基本上对所有私信骂我的人都耐心的回复了解释了一通,不管对方骂的多么难听。”后来他发现其实大部分骂他的人都不是坏人,只是因为某些人某些事使大家变得非常的感性,有些草木皆兵,所以就产生了一些人见到归国人员就开始不问缘由的谩骂。“毕竟中国刚刚要熬到头,所有人都不想再出现一个毒王了”他说。


但在对每个人耐心的解释和道歉后,基本上所有的人都平息了心中的怒火,有的转而理解,甚至有人向马二爷道歉。“可能前一秒他还在咒我去死,下一秒变成了和睦的一家人,好多时候最后都归为一句话:唉,互相理解吧。”


对于归国留学生和华侨要喝矿泉水、嫌检测等的时间长,嫌隔离条件不好等行为,马二爷想对大家说:“别挑三拣四了,国家没饿着你也没冻着你,咱们回国的确是占用了国家的部分医疗资源,安心配合就行了。” 目前马二爷仍在家中进行最后一周的自我隔离,核酸检测两次都是阴性


马二爷在隔离期间对被骂这件事进行了深入的思考,“可能国家太平时,我们的生活完全没有交集,各自过好各自的生活就好了。可是一旦国家有难,我们就必须放下成见,互相理解,这样才能团结起来,尤其是这次疫情我们可以看到团结的重要性,我们的民族也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所以我把我想说的最后总结成一句话:放下成见,互相理解,我们都是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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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张烁 编辑:王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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