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毡团|《虎与鹿——大连的多重自然和殖民历史》现场回顾

美凯龙艺术中心 美凯龙艺术中心
2024-09-03

主题:虎与鹿——大连的多重自然和殖民历史

演讲者:张文智

活动时间:2023年3月12日 14:00-16:00

张文智:

大家好,今天我想分享的是我对大连这座城市的一些研究。

作为一个大连人,我认为大连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身份认同,并且我希望通过这次演讲来探讨大连的独特之处。有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在跟外界介绍时,大连人通常会将自己定位为大连人,而不是辽宁人或东北人。大连人似乎把大连这座城市当做一个非常重要的身份认同,一个自我定位。就像我作为一个大连人,即使我毕业后去过了全国各地,回到大连仍然觉得大连是我最有亲切感的城市。

大连自然博物馆建筑的历史

动物在自然博物馆中被当做标本来展示,也正是殖民者对于殖民地资源占有的一种象征。在这一点上来说,大连自然博物馆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

大连自然博物馆

为什么从这座建筑开始谈起呢?它实际上是大连建城时期一个重要的原点。这座建筑的历史也反射出大连这座城市的历史。
大连自然博物馆的原建筑其实是沙俄占领旅大时期的达里尼市政厅。日本侵占东北以后,这座建筑也归日本当局所占有。日本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于1907年在此创办了地质调查所。1923年调查所搜集了大量东北各地区的自然标本和资料,并增设了陈列室,其主要展示岩矿和部分古生物标本,并注明其产地,开采情况以及用途。1924年在日本满洲铁路地质调查所陈列室的基础上,成立了满蒙物资参考馆。之后随着标本种类的增多以及收集标本的地域不断扩大,于1928年成立了满蒙资源馆。将沙俄殖民时期的政府机构建筑改造成资源馆使用,以展示满洲地区的物资,使得建筑本身变成了一种资源占有的象征,这座建筑与旅顺要塞地标带一样,都是一座代表着对这片土地进行占有的纪念碑。

1899年,沙俄对大连的城市规划图

这张图是沙俄对大连城市的规划,是以当时的达里尼市政厅作为原点。我们可以看一下当时的市政厅的位置,它背靠大海,向着山丘陵山川的方向,是背靠码头、连接铁路的一个原点。这边铁路就是当时中东铁路的终点。当时的沙俄政府是以巴黎作为蓝本进行城市规划,以广场为中心,放射状去建设大连城。大连实际上是一个丘陵地带,所以在建设大连这座城市时,它开发了大连的丘陵,进行填海、建设码头,并将铁路作为枢纽延伸入东北地区。最早的一张地图显示,俄国人对大连城区的规划采用了将中国人与俄国人分区的方式。这一边是俄国人聚集区,这边是中国人聚集区。

大连最初只是一个渔村,是一片洼地,最后在这片洼地上建设了整个大连城。相比于已建设得较好的旅顺港,大连历史并不像我们想象中的那么悠久。

日本桥

我们看这座桥,后来被叫做日本桥。日本桥最初是一座木质栈桥,后来日占时期修建成了一座石质桥,被称为日本桥。它对面的这条街当时被俄国人被叫做工程师大街,现在是大连的俄罗斯风情街的主干,大连的一个重要的旅游景点。

关于这座桥有很多历史传闻,大连有个传闻说这座桥送走了一个首相,迎来了一个皇上。送走一个首相是什么意思?就是当年伊藤博文在哈尔滨遇刺,他的棺椁就是沿着这条桥然后运送到码头,然后运回到日本。迎来了一个皇上是什么意思?就是满洲国的代皇帝溥仪,他也走过这座桥到码头,来到当时的满洲地区,建立了满洲国。还有很多传说伊藤博文的棺材经过这座桥时,跳出来一只黑老鼠之类的怪谈故事。

日本人对大连有一种奇特的朝圣感。我常回到大连,尤其是到旅顺203高地——实际上原先旅顺这个城市是不对日本人开放的——后来对日本开放,我有一次看到日本旅游团来到这里好像来到耶路撒冷朝圣一样,十分诡异的气氛。如同动漫《少女的战车》里,一群穿着水手服的少女开着战车,喊着口号说我们要冲向203高地。

这段时期我就不得不说到一个问题,就是当时的中东铁路的建设。这也使得大连成为了当时俄国和日本争夺东北地区控制权的一个重要战场。

俄国人修建西伯利亚铁路,想要一直连接到海参崴(符拉迪沃斯托克),就不得不穿过到中国的这一段区域,所以他用了各种各样的手段签订与清政府一系列的密约。这样的一条中东铁路,呈T字形。从这边进入到中国,从满洲里到绥芬河,从哈尔滨一直到“营城子”。

我们看大连的位置,对北它可以深入到整个满洲腹地,向东它可以作为控制朝鲜的一个窗口,向南它又面对胶东半岛。而且大连和旅顺是非常优质的港口。旅顺是一个非常便利的军港。而大连是一个天然的商港。

为什么说旅顺是一个天然军港呢?这个地方叫做老虎尾,这边是黄金山,它天然地成为了一个闭塞的港口。在闭塞队战役中,日本采用了沉船战略来封锁旅顺口,并占领203高地,最终摧毁了整个军港。相比之下,大连港则更适合贸易进出口,并面向朝鲜半岛和胶东半岛。

沙俄对东北地区的铁路的蚕食,使得日本人开始眼红。甲午战争之后,日本对于东北地区的野心并没有得到满足,这对于当时的日本人来说是一个国耻,随即便是日俄战争的爆发。日俄战争结束后,日本人耗尽了如此大的财力打赢了这场战争,并没有剩下足够的钱去建设当时的旅顺和大连了。所以他就靠了另一种办法,引入民间资本来建设大连城。于是成立了著名的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

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成立于1906年11月26日,在东京成立分社,并于次年3月搬迁至大连。1908年,满铁的首任总裁后藤新平提出“举王道之旗,行霸道之术”的殖民政策,在发展经济的同时,发展殖民教育、文化、卫生等事业,以征服人心,构成潜在军备。大连病院、旅顺工科大学、“满铁”中央试验所及新闻机构等,都是他殖民政策的产物。此后,“满铁”以大连为殖民扩张轴心,把投资重点放在大连,扶植“南满”铁路的运营,续建、扩建大连港口,大力发展工业,开展贸易,兴办教育,使大连按照他设计的殖民地模式发展起来。所以当时他建设了一系列跟满铁企业有关的建筑,包括民政署、市役所、大和旅馆,还有满铁医院。现在这些建筑大部分都是在中山广场建筑群附近。

满铁调查部搜集有关东北地区资源和民俗的情报,并建立了地质调查所和图书馆。现在,这些历史遗迹已成为大连市的重要景点。在当时,有一位著名的民族资本家卢作孚先生参观了满蒙物资参考馆后,他说:“凡满蒙所产之动植矿物,通通被他们搜集来陈列起了;凡满蒙各种出产之数量,通通被他们调查清楚,列表统计,画图说明,陈列起了;凡满蒙之交通,矿产区域,形势,都被他们测勘清楚,做成模型,陈列起了。我们边走,边看,边想:东三省的宝藏,竟已被日本人尽量搜括到这几间屋子里,视为他之所有了。假使日本人都知道,都起经营之念,中国人怎样办?”当时的日本人对于情报的搜集,已经到了这样一个程度。

我每次回到大连,还能看到自然博物馆这座建筑现在的样子。其实自然博物馆1998年已经搬迁到新馆,而这座建筑则被废弃至今没有重新修缮。实际上,在我看来,这座建筑已经成为了一个标本,就像当年陈列的东西一样。我对这座建筑感兴趣,就是因为它作为自然博物馆的存在,也成为了标本的一部分。它成为了殖民者占据满洲所有的物产的一种象征。

在1904年,日本人开始接手大连市政建设,并沿用俄国人的规划,以达里尼市政厅为原点,当时的尼古拉广场(日占时期被叫做大广场)就是我们后来的中山广场作为中心,呈放射状地建设大连。到了1910年,开始发展大连的商业,吸引了大量的日本人前来旅游观光,甚至“圣地巡礼”,因为当时对于日本人而言,满洲是一片“新大陆”,就像美洲之于英国人一样。同时,满铁的政策也吸引了很多与日本本土与官方理念并不相容的日本青年人,其中也包括许多中西功、尾崎秀实这样的赤共分子来到满洲。

1918年大连地图

1935年大连地图

可以看到从1912年开始,住宅区开始新建,到了1918年,开始向外推进,甚至桃园街左右开始往老虎滩方向,这边之后变成了海滨浴场。

日文的大连观光导览图

到了 1935 年,如果看大连当时的电车时刻表,已经把怎么去这座城市旅游安排到一个很方便的程度,几乎所有景点都已经标注好。而且,甚至如果去掉大连这几个字,这仿佛就是一个日本当地的旅游宣传广告,为什么呢?你看这些沙河口神社,大连神社、忠灵塔、本愿寺,大连似乎变成了像日本的本土一样。当然当时对于日本人来说,他们实际上也把大连当做日本本土来建设,就是后来被叫做关东州。

1945 年的时候,《中苏友好同盟条约》签订,大连被苏军接管。这也使得大连实际上没有国民党组织的历史,只有从 1945 年至 1952 年的苏军接管历史。在这段时间内,达里尼市政厅仍被用作东北资源展示馆而存在,后来逐渐成为了大连自然博物馆。

“虎与鹿”

大连自然博物馆收藏的东北地区的动物、植物资源和海洋动物资源是非常丰富的。进门二楼这个展厅里就是几幅鲸鱼的骨架和标本。

大连自然博物馆的新馆已于 1998 年启用。我是 93 年出生的,我小时候还经历过一段老自然博物馆的历史。在我的童年回忆中,自然博物馆是这样一个场景,是一个老建筑,记忆里内部似乎还是木质结构,中间放着的是鲸鱼的标本,一个挤压的空间。我当时应该就这么高。博物馆和标本这些东西经常混合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说实话我小时候的很多噩梦都跟自然博物馆有关。我现在之所以对怪谈故事、对神神鬼鬼的东西那么感兴趣,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我觉得,我生活在这样一个地域,一个老建筑空间展示着这么个巨物。

我小时候对大连本地的印象就是水生动物和老建筑,混沌的,在脑中混合着变成一种舞台,各种各样的历史事件就在这个舞台里不断周转变化。我小时候还有各种各样的鬼故事,比如大和旅馆里有川岛芳子的幽灵,还有溥仪楼里头一直能听到婉柔的哭声,日本桥上伊藤博文变成了老鼠,满铁幼儿园有当年井上园了的亡灵……

各种各样故事交织在这里,我开始进行一些混沌的创作,关联到我所关注的各个历史事件,比如伊藤博文的事件、朝鲜半岛、沙皇和俄国的历史,以及明治天皇甚至对西南战争的一些想象,最终都与大连这座城市相关。

说到自然博物馆,我就不得不提到两种动物,一只是鹿,一只是老虎。为什么选择这两种动物呢?首先提到东北的原生动物,人们可能会立刻想到东北虎。在大连还有一个关于老虎的故事,它与大连市政厅的故事紧密相连。这只老虎保存在大连自然博物馆,并成为了大连历史变迁的见证。我现在搜大连老自然博物馆的照片,能搜到这样一些照片,当时有一个专门留影的地方,很多人都会跟一只东北虎合影留念。



要讲东北虎的故事,不得不提两个人物:满清盛京将军曾祺和远东总督阿列克塞耶夫。1900年八国联军入侵之前,清政府与俄罗斯帝国签署了一份秘密协议,其中由盛京将军曾祺和远东总督阿列克塞耶夫签订的《奉天交地暂且章程》可以看作清政府正式将东北地区控制权交给了俄国。曾祺在与阿列克塞耶夫签订条约时,带了一只东北老虎作为礼物。这只老虎后来被放在了大连西公园(即现在的劳动公园),成为了俄罗斯控制东北的象征。从此,公园就被称为老虎公园,并建造了一座石笼展示老虎。

曾祺将这只老虎送给了阿列克塞耶夫,也代表把这个东北的实际控制权交给了俄国人。老虎公园成为了当时大连殖民地一个非常重要的景观存在,一个对于俄国人来说如同圣地般的存在。而这个笼子,对于当时的俄国人来说,它成为了一个记功碑。从东北森林里被困在港口城市的老虎,似乎也标志着俄国人由陆权帝国走向海洋,而这只老虎的命运却也随着大连历史的不断发展而变化。

当日本殖民者来到这里时,他们仍然将老虎公园和老虎联系在一起,并在周围建造了许多与虎有关的设施。现在,这些设施已经不存在了。但是还有一个与老虎有关的遗迹——虎溪桥。在现在的劳动公园,大连人通常不知道为什么这座桥与老虎有关。实际上,当时可以通过这座桥到达老虎笼子。下面的水池也是当时俄国人和日本人修建的重要水利设施,在当时作为蓄水池而存在。

劳动公园虎溪桥

而我现在讲的就是关于大连的这只老虎之后的故事。这是满洲日报一个专门与动物相关的报纸刊物的一篇文章,讲述了这只老虎的故事。可以看到这时,这只老虎似乎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老虎,而是变成了一件标本。为什么它会成为一个标本呢?

在日俄战争爆发时,俄国人抓住了一名给日本人传递情报的女间谍,将这个日本女人以间谍罪的名义扔进老虎笼里吃掉了。无独有偶,当日本人占领了这座城市以后,又发现一个日本妓女是给俄国人传情报,同样就把这个间谍扔进这个老虎笼里,被老虎吃掉了。
这两起事件都发生在这个城市的交接过程中,这只老虎也成为了俄国人把这座城市的控制权交给日本人了的象征。然而,这只老虎最终成为了标本,因为它吃掉了第三个人——它的管理员。对于日本人来说,这是一个不可原谅的行为,因为被他们控制的老虎最后反噬了主人。因此,他们毒死了这只老虎。虽然笼子还存在,但后来开始养熊一类其他的动物。
这只老虎最终被毒死了,但是这个故事并没有就此结束,这只老虎后来被制成标本送到了当时在青泥洼的一个小学——常盘小学,供学生们观赏。然而,在苏军接管时期,这只老虎也随着苏军进驻而被烧毁,只剩下头盖骨和部分毛皮的标本。有些人则传闻这只老虎发生了神秘的消失事件,身体消失了,只留下了头盖骨和一张皮。



这段历史的不断变迁似乎也象征着这只老虎身份的不断转变。从最初的盛京将军将大东北的控制权交给沙俄,再由沙俄转交给日本,日本撤离后,又被苏军接管。我后来也因此画了一张水墨画,将这只老虎命名为满洲虎。

张文智,《满洲虎》,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关于大连的另一种动物——鹿。一开始,大连电气公园开始养殖各种动物,其中包括鹿,这逐渐演变成为后来的动物园。日本人进驻后,在中央公园修建了钟灵塔、神道神社等建筑物以纪念阵亡将士。同时,他们也养了许多梅花鹿,类似于奈良的鹿,被当作神使的象征。
然而,这个故事不完全是关于殖民主义,它更多地与自然有关。大连绝大部分区域是丘陵地带,基本上是一个丘陵城市。因此,很多大连人并不骑自行车。城市基础设施一直没有自行车道,因为城市布局窄小,而且地形多为上下坡路。尤其在寒冷天气的时候,地面会结冰,使得车辆难以行驶。

这些丘陵是如何形成的呢?如果我们看一下地形图,就可以发现大连位于千山山脉的余脉上,这是长白山的支脉,向下延伸到海洋。因此,我认为应该把大连看作是从东北地区向下延伸到海洋的一部分,它实际上是长白山余脉的一个入海口。

大连的城市被许多丘陵包围,一些山已成为重要的居住区,例如桃园街、青云街和富国街,所以许多丘陵也被城市所包围。这与其他城市在山地的分布很不同,其他城市通常只在丘陵的边缘平原地带。因此,鹿作为城市原生动物的故事与大连的自然历史和文化联系紧密相连。

大连卫星俯瞰图

由于大连的地势原因,大部分都是丘陵和山脉,造成了交通不便。但这些丘陵和山脉也为城市带来了自然美景和丰富的生态资源。其中,梅花鹿是大连城市山景里一种特别重要的动物,从2004年开始它们也在城市周边出现。虽然有人说它们可能是从动物园中逃出来的。它们在野外繁殖至今,数量约为200多头。这些梅花鹿被大连人视为本土的原生动物,每年都会有很多人前往山区观察它们的生活。此外,这段文字还提到了大连山区的其他奇闻异事,如有鹿喜欢游泳,并时不时地来到海边玩耍等。这让人有一种错觉,认为这些鹿似乎是从海上来的。

因为刚才大家看到的图片显示出山脉直接面对着当时的大连星海滩和棒棰岛,以及直接面向海湾。随着这些鹿越来越多,它们不断地闯入人类的领域。每年都会发生一些事情:它们被车辆撞击或吃垃圾等事件。还有很多人前往观赏这些鹿,并且有主动喂食等行为。

似乎它们成为了连接城市和海边山岭的一个交叉点。我可以看到这只鹿的背后是大连正在建造的跨海大桥。许多人认为这座桥很难看,但实际上它也见证了城市不断发展的历史。这只鹿也在山上见证了这段历史。

有一次我在山中观察着这群鹿,看到了一头公鹿走向了一块由当年日本关东军所设立的刻着旅顺要塞地标带的石碑前,抬起了头颅。那一刻有一个画面就出现在了我脑里,高傲的鹿角,变成了林中粗粝的木材,鹿的身体内的热气涌动,似乎储藏着温暖的岩煤,而他的皮毛则如同批附残雪的黑色土地。这样的一只鹿站在了一块当年殖民者所设立的地标带前,似乎它们两者就此展开了一段对话。现在我再去看那个地标带,不知何时被人用油漆写上了各种标语,上面明治的年号也被人用沥青厚涂上了。

《乌斯珠耶》作品静帧,张文智,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之后,我开始拍摄这些鹿,包括短片和与鹿群互动的记录。我开始幻想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条鹿其实是长白山下游的一只鹿,沿着中东铁路一路过来,是一只萨满留下的纪念物。我拍摄的故事是关于鹿神和大连之间的联系,从长白山到达大连,然后看到入海口的龙脉已经被挖断,而鹿则承载着萨满的气息和历史脉络,成为现实中的一只鹿,眺望着海湾并有自己的思考。

我还画了一系列与鹿相关的创作,也幻想剥开鹿皮,让肌肉露出来,并将其变成标本。

《鹿鸣谷》,张文智,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这只鹿在东北的土地上,逐渐地,身体肌肉变成岩煤,血液变成原油,鹿角则变成了森林资源。它随着大清龙兴之地的开发和铁路的修建,逐渐演化成城市和殖民地。谁掌控这只鹿,谁就成为了该城市的占有者。逐渐地,人们开始将天上闪电画成中东铁路的支线,并将满铁的遗址和满映的文物等与其更多结合。似乎鹿神带领着我们穿越时空,从长白山到大连,经历了许多历史事件,如跨海大桥的修建等。这条路连接了山和海、城市和过去的历史,一直延伸至今。从长白山到大连的这样一幅长卷,记录了鹿神的迁徙,经过新兴安岭、哈尔滨、鸭绿江、吉安、长春、抚顺煤矿和沈阳等地。随着对东北地区的研究,人们开始将大连城市与整个东北地区进行连接,而不再孤立起来。历史时空见证了各种路的涉及,如日俄战争、海东青、天鹅以及抚顺煤矿等,使其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连接。

《鹿神歌长卷》(局部),张文智,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结合旅大的历史和对神话的思考,一直以来都是我的一种创作方法。我在许多的作品中,经常会将有关灾异、雷神之类的神话故事置入东北亚的历史舞台之中。那么这次的项目更像是我的创作脉络之中,串联出来的一条支线。

一个神秘的赫哲族萨满敲打着狍皮鼓,唱着歌谣,将鹿神从长白山上请来,与亚细亚号一同顺着南满铁路南下,在赞颂着东北的神明与物产的同时,扎根在达里尼的南山之上,每日守望着眼下那一片不冻的海港。东北土地上的神灵所给予的野蛮张力,似乎为殖民者在东北埋下的近代工业文明的种子提供了养分,一方面肥沃土地上的各种资源被近代工业所攫取,另一方面生长于这片土地上的神灵也在工业机器的滚滚黑烟之下油枯灯尽。

殖民者带来近代工业的同时,也带来了他们所信奉的神明,当时大大小小的神社在关东州的土地上建立了起来。在当年的报道当中,一些在日本人看来具有神性的动物也被带到了这片土地上。其中就有大量的鹿被圈养在了神社内的公园里。那只从长白山上一路南下的鹿神,是否当时也正站在南山上凝望着神社里的同类呢。

张文智,1993年出生于中国大连,作品多以架上水墨绘画及装置为主。将亚洲神话故事、东北亚近代历史的研究作为创作基底。并将所收集相关文献资料与东北亚原生动植物标本融入至创作之中,以水墨为媒介想象了一个由野生动物、药用植物、萨满和历史人物组成的奇幻世界。现工作生活于北京和大连。

杨北辰是一位生活于北京的研究者与策展人。他目前担任美凯龙艺术中心总监,同时是普拉达基金会“思想委员会”成员之一。现任教于中央戏剧学院,他的研究兴趣侧重于在当代复杂的技术&生态语境中探讨运动影像的可能性,致力于以激进的媒体考古学模型进行关于另类现代性问题的思辨,并强调以新物质主义的立场重新诠释历史与地缘政治。其策展实践与跨学科的学术方向相辅相成,策划过的项目包括“新冶金者”( 尤利娅·斯托舍克基金会,杜塞尔多夫)、“微纪元”(文化论坛,柏林)、广州影像三年展2021“交融的激流”(广东美术馆,广州)、“牛皮纸包裹的月亮”(荣宅,上海)等。他曾于新世纪当代艺术基金会主持了一项为期三年、围绕中国运动影像艺术的学术项目,并为之策划了三个研究性展览:“反投影:中国早期录像艺术中的媒体雕塑”(2019),“具身之镜:中国录像艺术中的行为与表演”(2020)以及“无独有偶:影像及其扩展领域”(2021)。他亦曾为多位艺术家撰写过图录文章,包括曹斐、劳拉·普罗沃斯特、奥玛·法斯特、何子彦、王拓等。他的个人学术专著《作为档案的电影》即将付梓。

“毡团”是“多物种之云”的特别公共项目,由论坛、讲座、对话、播客、放映与读书会等活动共同构成。

“‘毡团’的隐喻指向了个体与知识是如何纠缠在一起的;它们通过与他人的相遇而出现——作为‘生成之线’,它们不是预先存在的、自足的与分立的实体。”(提姆·英戈尔德)正如英戈尔德指出的,“毡团”描述了我们如何在与他人的相遇与接触中建立连接,并由此形成了个人、知识与跨学科研究中相互交叉的行动路线。与“多物种之云”一样,作为隐喻的“毡团”同样是一种“讲故事”的方式,一种对于涌现的、不确定的、偶然的、历史的、叙事的“生成之线”的展开方式。我们将邀请来自各个领域的实践者参与到这一“纠缠”之中,共同完成创造这一不定形的新型网络。

“多物种之云”

艺术家:卡罗琳娜·凯塞多& 大卫·德·罗萨斯,塞尔希奥·罗哈斯·查韦斯,张欣,罗梅蒂·科斯塔莱斯,帕特里夏·多明戈斯,范加,费亦宁,刘窗,龙盼,尤利·奥罗,大米发酵姐妹俱乐部,帕梅拉·罗森克朗茨,童义欣,吴其育,杨沛铿,张文智,郑马乐

策展人:杨北辰

时间:2022年12月27日—2023年4月16日

地点:美凯龙艺术中心,北京市朝阳区798艺术区706北一街

开放时间:周二至周日 10:30—18:00

(最后入场时间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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