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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帽黑客”吴石：为什么要对特斯拉发动“攻击”？
对于这位“全球发现漏洞最多的人”来说，眼下最大的考验，是如何把团队里智商过人且极具个性和韧性的黑客们管理好，捏合成一个善于合作战斗的团队。
2019年3月29日，腾讯科恩实验室（Keen Security Lab）在官方推特上发布了一篇关于特斯拉自动驾驶安全漏洞的文章链接，题目是《特斯拉Autopilot的实验性安全研究》。几天之后，马斯克在这条推特下面点赞并留言：“Solid work by Keen, as usual”，彭博社等国外媒体纷纷转载这条新闻，科恩实验室在汽车安全领域声誉鹊起。现任腾讯科恩实验室负责人吴石也是一位国际顶级的“白帽黑客”。
2015年查理·米勒和克里斯·瓦拉塞克（Chris Valasek）向人们展示了如何成功远程控制一辆正在行驶的Jeep自由光。在侵入Uconnect车载系统之后，他们通过软件远程向该系统发送指令，启动汽车上的各种功能，包括减速、关闭发动机、车辆制动或者使车辆制动失灵等，并在2016年的黑帽（Black Hat USA）大会上公布了这次成功的入侵。
这一测试震动了整个汽车界，迫使Jeep母公司召回了140万辆汽车，并对汽车的车载软件进行升级，修复漏洞。但次年，查理·米勒和克里斯·瓦拉塞克再次入侵了2014款的Jeep切诺基，这次是通过入侵CAN总线，以物理连接的方式侵入了汽车驾驶系统。这两次不可思议的入侵引起了人们对汽车安全的重视。
与米勒和瓦拉塞克不同，科恩实验室更多瞄准了视觉AI模型对抗研究，以及自动驾驶系统架构与网络安全等方面更前沿的领域。以特斯拉Model S（软件版本2018.6.1）为对象，他们针对其搭载的自动驾驶系统进行安全研究。其中一项是针对特斯拉Model S的自动雨刷。
特斯拉自动驾驶系统借助图像识别技术，通过识别外部天气状况实现自动雨刷功能。科恩实验室利用AI对抗样本生成技术，生成特定图像并进行干扰时，使该系统输出了“错误”的识别结果，导致车辆雨刷启动。
另一项成果是针对特斯拉自动驾驶系统识别道路交通标志线的攻击。在路面部署干扰信息后，可导致特斯拉Model S经过时对车道线做出错误判断，致使车辆驶入逆行车道。第三项成果是利用已知漏洞获取了特斯拉Model S的控制权，通过游戏手柄就可对车辆行驶方向进行控制。正是这三项成果，引来了马斯克的点赞。
在加入腾讯之前，吴石曾经在微软工作多年，主要工作是为微软的产品寻找安全漏洞。本来一年的工作量，吴石只用了一个月就完成了。他甚至不需要去办公室坐班。于是，这位行业内著名的“白帽黑客”被奉为神一般的存在，是个圈内人尽皆知的被比尔·盖茨点赞的天才。
从外表看，戴着眼镜，爱穿格子衫的吴石显得有些大智若愚，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天才”。
吴石说：“在安全研究这个行业，你能做得好，那肯定是说你有一些与众不同的特质。第一个肯定是你要追求极致，追求极致的意思就是你肯定不能遇到一点困难就掉头。”
吴石曾被《福布斯》杂志评为“全球发现漏洞最多的人”，曾连续三年获得ZDI全球漏洞计算机挖掘白金贡献奖，入选了Google安全名人堂；同时也是全球顶级黑帽成果Pwnies奖第一个被提名的中国人。
他还率领科恩实验室在2013年至2017年，连续五年参加国际顶级黑客大赛Pwn2Own并获得十六个单项冠军，斩获三个Master of Pwn称号，创造了世界最好成绩。
吴石坦言，和早年单打独斗、破解安全漏洞的神仙日子不同，他眼下最大的考验，是如何把团队里智商过人且极具个性和韧性的黑客们管理好，捏合成一个善于合作战斗的团队。
科恩实验室利用已知漏洞获取了特斯拉Model S的控制权，通过游戏手柄就可对车辆行驶方向进行控制，包括这一成果在内的多项研究引来了马斯克的点赞。
作为一家以网络著称的公司，安全是腾讯品牌要素中非常重要的部分。
除了科恩实验室的定位针对主流操作系统、互联网和移动互联网应用及物联网设备的安全研究，腾讯还打造了由玄武实验室、湛泸实验室、云鼎实验室、反病毒实验室、反诈骗实验室、移动安全实验室七大实验室组成的联合安全实验室矩阵，是国内首个互联网安全实验室矩阵，汇聚国际最顶尖的白帽黑客，专注安全技术研究和安全攻防体系搭建，安全防范和保障范围涵盖连接、系统、应用、信息、设备、云六大互联网关键领域。
七大安全实验室术业有专攻，各显神通。不断强化腾讯品牌中的安全要素，使安全成为腾讯的一张名片。
据吴石介绍，科恩实验室早期在腾讯内部，帮助手机管家、微信、QQ浏览器等产品提高安全性能，也高效地针对腾讯开发的各种安卓类手机应用进行安全检测，帮助构筑起了腾讯系产品的安全护城河。
近年来，随着更多ICT新技术进入产业互联网，科恩实验室开始积极在人工智能算法和技术框架安全、AI机器学习与融合以及5G、物联网等新维度上的前沿研究布局。
除此之外，科恩也将安全能力以及丰富的渗透测试经验固化成安全产品，进一步提升自动化扫描和审计安全问题效率，例如面向攻击面的Android应用自动化检测系统ApkPecker、IoT固件安全自动化检测系统IoTSec、Web安全自动化扫描工具WebScanner、嵌入式系统自动化审计渗透测试工具sysAuditor等。
同时，科恩还在积极地对外输出安全能力。
2017年1月至2018年2月，科恩实验室的研究专家针对不同宝马车型进行了全面测试，经过13个月的努力，研究团队将研究成果反馈给宝马集团，包括14个不同的安全问题。宝马集团汽车安全团队第一时间进行内部核实，并联系科恩实验室确认了所有问题，同时启动了解决方案的开发工作。
2018年5月，宝马集团授予科恩实验室首个“宝马集团数字化及IT研发技术奖”，以表彰他们在促进汽车安全领域所进行的杰出研究。宝马集团认为，此项研究是迄今为止由第三方机构对宝马集团车辆进行的最全面、最复杂的测试，被认为是智能网联汽车安全一大里程碑事件。
通过特斯拉、宝马两个案例，科恩实验室在汽车行业里面已经建立了非常高的知名度。车企通过科恩实验室的安全检测，不仅消除了安全隐患，更成为车型安全性的背书。
“通过我们的能力，能够在汽车安全这个行业里建立腾讯的品牌。由此，我们就能够占据一个入口，通过安全这个入口，可以不断满足汽车企业其他的需要。”
以车联网为例，2019年开始，互联网、通信等科技企业开始大举进入车联网领域。5月，腾讯在全球数字生态大会上发布了5G车路协同开源平台。随后阿里通过收购的方式介入智慧交通领域，而华为则以参加上海车展的方式，宣布进入V2X生态圈。
无论是车路协同还是单车智能，其应用越广泛，安全的重要性也就越发突出。随着图像识别技术在汽车行业、尤其是在自动驾驶领域中的广泛应用，吴石和他领导的科恩实验室所做的工作重要性不言而喻。
“自动驾驶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我们最主要还是研究汽车这个工业产品本身的安全性，目前来说我们和宝马、奥迪都有合作，帮助它们提高车辆的安全性。上汽、长安、北汽这些国内最主流的汽车厂商和我们也都有合作”，吴石说。
吴石这样总结在自动驾驶领域进行攻击演示的意义，“通过去做这样的一个攻击演示，让厂商和消费者也能够了解自动驾驶在安全上还是很有问题的，需要被高度重视的。”
具体而言，自动驾驶领域采用的是深度学习技术，自动给可能会出现在真实场景中的物体图片做分类。但是，所识别的图片对应成真实场景中的物体，具有很高的难度。深度学习总结出的这些规则，也需要得到严格的验证。吴石认为，目前对自动驾驶系统做攻击相对来说比较容易。
科恩除了针对AI本身的安全问题进行研究，也在利用AI手段来解决安全问题。
随着物联网的普及，不同厂商、不同功能的硬件数量以数百万计。对于写入每个硬件中的固件，是无法一个一个做安全检测的。而且这些产品往往不会有源码提供，只能通过逆向工程获取固件的信息，这个信息也是海量的。处理这类问题只能使用AI的方法，来识别其中是否存在安全漏洞。
“比如，科恩产品IoTSec 通过集成AI安全能力来解决安全问题。这个产品最主要的功能就是你给它一个固件，也就是一个二进制的软件，通过AI的算法匹配，会告诉你这个软件存在哪些问题。目前很多厂商都有兴趣采购这个产品。”吴石说。
除了具体车型的安全测试，吴石和科恩实验室在车联网安全标准方面也开展了很多工作，也参与到一些国家相关标准制定工作中。
“车联安全主要关乎整个车载网络的接收部分，包括中控电脑中的控制系统，未来都需要依据安全标准，产品都要经过安全测试才能上市，这会是一个常态。”
02▶5G时代的安全难题
5G提前两年开始在我国商用，它所带来的安全问题，也是吴石和他的团队关注的领域。
“首先是5G的速度更快了。如果出现安全事故需要更快的响应，否则很可能在一个非常短的时间造成大范围的蔓延。”
其次是5G在物联网、车联网场景中的应用。“5G的前端应用是手机，但后面会涉及整个物联网，包括一些国家的基础设施。如果能通过远程的方式入侵，会对国家安全造成很大的影响。然后就是自动驾驶车联网的安全，也会造成人身伤害。”
吴石团队在5G安全方面的研究成果，也已经初步开始对外赋能。比如，科恩实验室正在与OPPO合作，加强安卓系统、手机基带以及应用商店的安全性。
谈到5G时代安全领域的挑战，吴石首先提到的就是巨大的人才缺口。
吴石说， “今年行业的人才缺口大概是70万，明年缺口要达到100万。目前高校每年能提供的安全专业的毕业生仅5万左右。”
另一个问题则是人才断层。“你可以看到‘70后’在企业乃至国家层面做安全的屈指可数。‘80后’这一代就已经有了巨大的人才断层，因为当时安全行业非常苦，压根儿不挣钱，大多数高校也就没有设立安全专业。”
谈到安全工程师的平均技术水平，吴石指出，相对美国、以色列、俄罗斯这些素来重视安全的国家，国内整体水平依然偏低。“国内安全领域炒得很热闹，看起来人也不少，但是这么多年下来能够行销全世界的安全产品几乎没有，被所有行业广泛采用的安全产品也乏善可陈。”
对标国际趋势，吴石说，未来中小企业通过上云就可以获得安全能力。云的市场占有率也会越来越大，云安全相对来说市场竞争力会越来越大，而独立的安全软件厂商将很难存活。
除了需要国家更加重视培养安全领域的人才，现有专业人才也要通过不断转型才能跟得上技术演进的步伐。
吴石以自己为例，“以前我在微软是专注于 PC Windows 的安全，来到腾讯之后转做安卓和IOS移动应用的安全。现在还在做车联网、物联网安全，其实我一直在转型。”
在采访的最后，吴石说，“入行最开始那10年，我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自己成为了一个世界一流的网络安全研究员、信息安全研究员。后来我通过努力带出来一个世界一流的安全团队，我觉得这是让我最骄傲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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