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下行，韩国艺术市场能带来新的生机吗？

Original 王姝 99艺术 2024-01-10

近些年，关于韩国艺术市场的话题只增不减。随着越来越多的外国艺术机构在韩国开设或者计划开设空间，到去年国际老牌艺术博览会弗里兹在首尔举办了首届展会，再到今年年初，成立于1952年的韩国十大企业之一韩华集团与法国蓬皮杜艺术中心宣布将于2025年在位于首尔汝矣岛的63号楼开设“蓬皮杜艺术中心韩华首尔”（暂定名称），韩国正在以非常快的速度成为亚洲地区最热门的一个艺术市场。

深谙文化输出之道的韩国，拥有着对当代艺术感兴趣的年轻一代，在将艺术家和艺术活动与流行文化相结合上也颇有经验。今年9月，两场大型艺术博览会，第二届首尔弗里兹艺博会（Frieze Seoul）和韩国国际艺术博览会（KIAF Seoul）在首尔同期举办，在全球经济普遍下行的环境中，这个在地理位上离我们并不太远的当代艺术市场有着什么样的特点？带着一些问题，我们采访了几家国际画廊，从他们的角度谈谈对韩国当代艺术市场、藏家和展览活动等方面的看法。

COEX会展中心

首尔弗里兹艺博会与韩国国际艺术博览会举办地

今年的两场艺术博览会有着什么样的氛围？

去年，首届首尔弗里兹的举办是亚洲艺术界的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件。作为弗里兹展会在亚洲地区的首个艺博会，自然引发了大家对于首尔——亚洲地区另一个艺术中心的讨论。而首届首尔弗里兹的举办似乎也正当其时——彼时，新冠疫情的影响还在，出行还未完全自由，市场还充满着很多未知。但首届首尔弗里兹对于很多画廊来说，是三年疫情来首次出国参加的一个国际大型的博览会，所以人气、买气双双在线。

今年，首尔弗里兹和韩国本土最重要的艺术博览会品牌韩国国际艺术博览会（KIAF Seoul）展开合作，在同期举办，加上旅游的放开和国家的支持，在大家普遍对艺术市场持有担忧的时期，在亚洲范围内，今年的韩国艺术周还是给到了一些积极的信号。

2023 首尔弗里兹艺博会

最佳展位奖获得者Tina Kim Gallery展位现场

图片来源：Tina Kim Gallery

STPI创意工坊与画廊是今年首尔弗里兹艺术博览会主展区唯一来自新加坡的画廊。这家资深的当代艺术画廊在今年九月迎来了其成立21周年的庆典。STPI执行总监Emi Eu谈到这一届首尔弗里兹的整体氛围时表示：“与去年相比，今年的氛围感觉更加稳定和成熟。大家对去年的首尔弗里兹有着更多的期待，因为是首届；同时，去年受加密市场的影响，也带来了一个购买狂潮。

但由于艺术界的新进入者越来越少，所以今年场馆里更多的是专业严肃的收藏家和国际艺术界的游客。”

2023 首尔弗里兹艺博会

STPI展位现场

Image courtesy of STPI – Creative Workshop & Gallery, Singapore.

在今年两个艺术博览会期间，韩国也加大了对外国游客的吸引；同时，一些延伸的艺术活动也加强了韩国当地与外国机构的连接和互动。“尽管艺术市场仍像过山车一样起伏不定，但这次韩国国际艺术博览会的市场表现似乎打破了今年早些时候笼罩在艺术市场上的担忧。今年，由于展会吸引了许多来自亚洲、欧洲和美国的游客，所以外国游客产生的销售额大幅增长。此外，由于与首尔弗里兹的合作，博览会的影响力和覆盖面已经连续第二年得到扩大。这种协同作用创造了一种充满活力的氛围，而这种氛围也延伸到了展会场地之外，例如我们与三清洞地区的画廊一起参加的三清洞画廊之夜。”Peres Projects如是说。

Peres Projects由哈维尔·佩雷斯（Javier Peres）于 2002年创立，目前在德国柏林，韩国首尔及意大利米兰均设有空间。创办者哈维尔·佩雷斯入选Art Review Power 100。

作为一家在首尔设立空间的画廊，Peres Projects在全球范围内推出了一系列新锐艺术家，包括刚刚于北京木木美术馆举办个展的奥斯汀·李（Austin Lee）、90后中国艺术家李爽和香港观念艺术家麦影彤二等。

韩国国际艺术博览会（KIAF Seoul）

Peres Projects展位现场

图片来源：Peres Projects

虽然在语言方面，韩国并不像拥有英语环境的香港那样，便于国际展商与藏家和游客展开更加顺畅的交流，但在第二次参加韩国国际艺术博览会的香港方由美术Ora-Ora看来，韩国艺术界人士的团结，让他们在帮助外国展商方面有着充分的默契，这也进一步为韩国吸引更多外国艺术机构和艺术家做了很好的铺垫。

方由美术Ora-Ora于2006年由梁徐锦熹博士在香港创立，画廊汇聚了全球各地具创新思维的艺术家。方由美术创办人梁徐锦熹谈到：“总体来说，这届韩国国际艺术博览会与上届差不多，氛围很好。但因为语言的问题，在交流方面还是会有些不便。不过韩国艺术界的朋友非常热情也很团结，他们无论是团队还是个人，都给与了我们外地画廊很多帮助。博览会现场人气很旺，大部分的画廊带来的作品我觉得也比去年要更好，更精彩。”

韩国国际艺术博览会（KIAF Seoul）

方由美术Ora-Ora展位现场

图片来源：方由美术Ora-Ora

经济下行，影响到韩国当代艺术市场了吗？

与许多行业一样，艺术市场自从新冠疫情爆发以来经历了一个充满挑战和变革的时期。疫情在为艺术市场的复苏带来了诸多困难的同时，也为行业旧秩序和传统规则的革新提供了机会。

可以看到，疫情期间，就亚洲地区而言，新加坡、韩国艺术市场的发展，在挑战一些旧的秩序；加之在全球化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年轻藏家的崛起，以及亚洲大藏家在国际拍行上的发力，在艺术家名单和购藏方式上，全球艺术市场的格局也在发生一些变化。

疫情结束后的两场韩国艺术博览会，与去年相比，在销售上有着什么样的表现？

梁徐锦熹谈到：“就方由美术的销售情况来看，确实不如去年。在现场，我们感受到了韩国藏家的热情，他们对作品很感兴趣，但是产生的直接销售并不如去年。我们今年带来的作品普遍售价并不很高，最贵的才13万美金，其他的基本上是在1万多到3万美金左右。虽然去年的销售也不是非常好，但对比之下，今年韩国的藏家更加谨慎。

我们今年也带来了一位刚刚签约的韩国中生代艺术家异李贞恩的作品，现场反响很好，韩国本地的藏家对她的作品也很感兴趣。我感觉在韩国的艺术博览会上，还是要有韩国本土的艺术家作品，这对于外地画廊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策略。当然，我们也希望通过我们的工作，能够把韩国艺术家的作品推介到国际平台上。”

异李贞恩作品在韩国国际艺术博览会现场

图片来源：方由美术Ora-Ora

STPI画廊对销售情况的表述跟方由美术类似，虽然展会期间的销售并不如去年，但一些关于作品购藏的沟通仍在持续，也侧面反映了藏家需要深入了解艺术家及其作品后才会下决定的新的购藏习惯的形成。“相比来说，今年的销售额没有去年那么高，但我们很高兴能够将Genevieve Chua，这样一位非常有潜力的年轻新加坡艺术家介绍给这里的观众，并为她带来的6件作品找到了买家。

通过展会我们建立了一些新的联系，并且在展会结束后还在持续沟通，所以我们仍然期待最终会有更多的销售。”STPI执行总监Emi Eu说。

也许与在首尔设立空间，并长期深耕本地市场有关，Peres Projects在今年韩国国际艺术博览会上的销售不错，画廊推荐的艺术家也并非全是来自韩国或者亚洲国家，如丹麦-西班牙艺术家Anton Munar、英国艺术家Sholto Blissett和瑞士艺术家Yves Scherer等等。画廊负责人表示：“本届韩国国际艺术博览会期间，在我们画廊的首尔空间举办了Paolo Salvador和Kiyan Williams的首次个展，很多人在展会上看到他们的作品后，又来到我们画廊参观。Manuel Solano的双肖像作品也引起了广泛的关注，我们将在今年11月在首尔空间为Manuel Solano举办个展。”

保罗．萨瓦多（Paolo Salvador），

《El recolector de arcilla》， 2023年

麻质布面油画， 220 x 190厘米，图片由 Peres Projects提供。

韩国本土藏家有着什么样的特点？

喜欢什么样的作品？

由于国际旅游不再因为疫情而受限制，加上国家的支持和博览会加强对国外游客的吸引，今年首尔艺术周上有着更多的国外藏家和游客。

“与去年相比，今年的国际观众更多一些，中国收藏家的回归是今年的一个显著的特点。2022年中国藏家仍然受到旅行的限制。今年，除了来自全国各地的众多韩国收藏家外，我们还结识了许多来自中国大陆、中国香港、新加坡、菲律宾、美国和欧洲各地的收藏家。”Peres Projects表示。

2023韩国国际艺术博览会展现现场

图片来源：韩国国际艺术博览会

STPI对此也有共识：“在博览会期间，我们看到了很多日本收藏家，可能是因为日本距离韩国很近。也有一些东南亚的游客，包括来自新加坡的游客；同时，我们还看到许多来自美国和欧洲的游客，他们可能是被博览会上已经或即将在首尔设立分支机构的国际画廊吸引来的。与去年疫情结束边境刚刚开放、大家实现自由出行还为时过早的时候相比，今年我们看到了更多的国际游客。”

但对于来参加韩国艺术博览会的画廊来说，当然更希望开辟本地市场和结识更多本地藏家，以扩大画廊自己的藏家群体。“我们这次接触到的更多还是韩国藏家，当然这也是我们期望的。总的来说，韩国的这两场艺博会不会像香港的艺博会那样能够吸引特别多的外国藏家，不过我们也见到了一些外国藏家，包括不少中国藏家。”梁徐锦熹说。

韩国驻武汉总领事馆在其微博账号上对

2023韩国国际艺术博览会和首尔艺术周进行宣传

每个国家和地区的藏家都有自己的特点，这与当地的艺术生态和市场有着直接的关系。对于韩国本土的藏家，Peres Projects谈到：“我们在韩国的藏家群体非常多样化，有20多岁、30多岁的年轻藏家，也有40多岁、50多岁甚至60岁以上的藏家，因此，我们的藏家有着非常丰富的收藏趣味。当然，这与我们的工作密切相关。我们已与韩国藏家合作了十多年，他们对新思想和新观念的接受能力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韩国的藏家会花心思寻找最好的作品，他们对艺术的接受度很高，非常开放；同时他们比较重视学习和接受有关艺术家及其作品的广泛信息。所以，我们的展览项目在韩国各地能够得到共鸣。比如在今年，我们的合作艺术家Jeremy的作品，挑战了异性恋的传统规则；Nicholas Grafia探索了边缘人群的挣扎；Melike Kara的作品借鉴了库尔德人的地毯编织传统，这些艺术家和作品都在韩国本地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对当代艺术的高包容度和开放的态度，让很多外国艺术家带有相对尖锐和具有批判性、反思性的作品也能都在韩国被藏家和观众看到。

2023韩国国际艺术博览会展现现场

图片来源：韩国国际艺术博览会

作品否能打动韩国藏家买单，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可以适用任何一个国家的藏家群体，即藏家们更多的是买他们熟悉的、本国的，或者是国际知名艺术家的作品，“韩国藏家和所有其他地区的藏家一样，倾向于关注他们熟悉的艺术家，即韩国本土艺术家或在国际上享有很高知名度的艺术家。大多数藏家，无论是韩国的还是中国的，都更喜欢绘画和雕塑，而不是装置、纸上作品、版画和录像艺术作品。”正如Emi Eu所说。

首尔，正在成为亚洲最热门的当代艺术市场？

2022年，韩国总统尹锡悦对韩国文化产业设立了高达37亿美元的基金，政府除了在未来五年拨出巨额资金支持出口额达119亿美元的韩国文化产业外，还计划在未来三年内支持万名创意人才。

在国家大力支持和宽松的商业环境的加持下，在韩国，尤其是首尔在这几年吸引了很多的外国文化艺术机构，相比香港、东京、新加坡等亚洲艺术中心城市，韩国的当代艺术市场有着什么样的特点？能够成为“争夺”亚洲地区当代艺术中心位置的有力竞争者吗？

2023韩国国际艺术博览会展现现场

图片来源：韩国国际艺术博览会

在问及韩国当代艺术市场的特点时，Emi Eu谈到：“首尔的当代艺术收藏起步比其他韩国城市要早得多。在80年代初，它就拥有更加成熟的当代艺术市场。由于韩国当代文化与美国的联系非常紧密，所以我们看到这两个国家的艺术生态也非常相似。这可能与在洛杉矶和纽约等美国的大城市有着非常庞大的韩国社区有关。

首尔对西方和庞大的亚洲艺术市场均具有巨大的吸引力，使其成为东京作为东亚艺术市场中心的有力竞争者。

新加坡也是一个很有前景的艺术城市，它位于地球的另一端，所以它往往会吸引更多来自东南亚国家以及一些欧洲国家的藏家和游客。香港则结合了我们在首尔和新加坡观察到的情况。”

2023 首尔弗里兹艺博会展览现场

图片来源：首尔弗里兹艺博会展

在首尔设立空间的Peres Projects更为看好韩国的艺术市场，并且肯定了其成熟的美术馆系统对艺术家和市场的培养方面起到的积极作用。“我们相信亚洲地区的每个艺术市场都有自己的重要性，也有着不同的机会和各自的藏家和观众。然而，我们认为首尔是我们在亚洲地区开展艺术活动的理想地点，主要是因为其强大的艺术市场涵盖了广泛的藏家，以及拥有可以延伸到城市地区之外的蓬勃发展的美术馆系统。Peres Projects在首尔开设第一个空间后的一年内，我们的两位合作艺术家在韩国的美术馆举办了大型个展：Donna Huanca在Space K Seoul，Richard Kennedy在光阳市的Jeonnam美术馆。今年9月，Austin Lee将在乐天美术馆举办个展。韩国的美术馆活跃度非常高，并且对那种雄心勃勃的策展项目有着很开放的态度，这使韩国能够拥有一个非常鼓舞人心的艺术生态系统，对我们画廊和我们合作的艺术家来说，都非常重要。”

2023 首尔弗里兹艺博会展览现场

图片来源：首尔弗里兹艺博会展

梁徐锦熹也肯定了韩国在国家层面对文化艺术发展和艺术市场的支持：“韩国首尔的艺术和文化生态之所以这么好，在我看来，很大原因在于国家的全力支持。他们非常懂得怎么样把艺术家明星化，因为他们有K-Pop的文化传统，所以在宣传和运作上，也会有艺术与流行文化的相互跨界赋能。总的来说，韩国在文化和艺术输出方面，很有经验。”

韩国藏家对外国艺术家的作品，

包括中国艺术家的作品接受度怎样？

“我认为，通过美术馆和画廊的展览，一些韩国以外国家的艺术家在韩国的知名度很大。与任何国家或地区的藏家一样，如果他们不熟悉这些艺术家，也就没有机会更多地了解，那么，来自韩国以外的艺术家和作品，将很难被本土藏家和观众欣赏和理解。”Emi Eu的观点似乎也道出了为什么越来越多的外国画廊选择在韩国开设空间，以及热衷于参加韩国的艺术博览会的原因。

2023 首尔弗里兹艺博会

STPI展位现场

Image courtesy of STPI – Creative Workshop & Gallery, Singapore.

随着越来越的年轻藏家进入当代艺术收藏，更加国际化的教育背景，会让他们在欣赏和接受国外艺术家作品方面更加畅通。“韩国藏家对韩国本土艺术家非常了解，同时他们对其他国家的艺术作品的接受度也很高，他们很喜欢外国艺术家的作品。韩国本国的第二代、第三代藏家英文普遍很好，思想很国际化，所以在当代艺术的欣赏和收藏方面，是没有障碍的，观念很前卫。”梁徐锦熹谈到。

对于中国艺术家的作品，就当下的观察而言，梁徐锦熹认为，因为受传统的文化和美学思想的影响，中国当代水墨艺术家的作品在韩国依然比较受欢迎。“就中国艺术家的作品而言，当代水墨在韩国比较受欢迎。我们去年在韩国国际艺术博览会上带来的中国艺术家黄丹、彭剑的作品很受藏家喜欢。我认为中国当代水墨在韩国可以有很好的发展。”

韩国国际艺术博览会（KIAF Seoul）

方由美术Ora-Ora展位现场

图片来源：方由美术Ora-Ora

在深耕韩国本土艺术市场的同时，Peres Projects并没有局限于开发和推介韩国本土的艺术家，而是坚持将国际化的面貌呈现给韩国的藏家和观众。“我们有着非常国际化的艺术项目计划，自2022年在首尔开设画廊以来，展出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家作品，例如秘鲁艺术家Paolo Salvador，巴西艺术家Rafa Silvares，阿根廷艺术家Ad Minoliti等等，都成功地受到了当地藏家的喜欢。这种成功也延伸到了我们在首尔代理和展出的中国艺术家身上，比如王子平，去年冬天他在我们韩国空间的个展异常受欢迎，作品在几天内被抢购一空。同时，我们在韩国的艺术博览会上展出的中国艺术家作品也同样受欢迎，例如2023年釜山艺术博览会上李爽的作品。出生、工作于香港的艺术家Mak 2在今年这届韩国国际艺术博览会展出的作品也收获了大量的关注，作品很快就有售出。”

韩国国际艺术博览会（KIAF Seoul）

Peres Projects展位现场

图片来源：Peres Projec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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