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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六

邵斌 外语学术科研网 2022-04-24
邵斌,一位长在江南的青年语言文化学者,在比利时鲁汶大学访学期间,且行且思,且思且吟,积稿而成一部二十余万字的文化随笔集,全书图文并茂,取名《比利时光》,于2015年3月在浙江工商大学出版社出版。
这里推出的《比利时光》系列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比利时光:城市和大学”,这一部分向大家介绍访学的申请过程、寻找住宿的经历,鲁汶城、鲁汶大学以及作者所在的研究所的人、物、事。第二部分是“比利时光:语言与文化”,包括比利时的语言、各种由异国语言生发的趣事以及中比两国在历史上的文化交流。第三部分是“比利时光欧陆风”,这一部分作者行走在欧陆大地,边走边看,写下对欧洲其他城市,如巴黎、柏林、布达佩斯等城市的观感与体悟。
万千欧陆风景、风情以及风雅都被作者一一捕捉,异国的岁月在《比利时光》中被浓缩成一颗巧克力、一杯啤酒,供大家欣赏和品咂。

六、图书馆的涅槃 鲁汶大学的每个学院都有各自的图书馆。但大学还有一个中央图书馆(central library),是每一个鲁汶学子心目中的神圣殿堂。路过鲁汶的人,没有不赞叹中央图书馆之美的。它曾被CNN评选为世界十大最美大学建筑。然而,中央图书馆曾几经劫难,其背后的沧桑历史则不为一般人所知。
比利时处于德法夹缝之间,因此鲁汶大学屡次饱受战争之苦。在第一次世界战争期间,1914年8月,德国人的炮火将鲁汶图书馆近五百年的图书积累付之一炬,30万册图书、800多册珍本,还有1000多册手稿,刹那间化为灰烬。此后,靠捐助而恢复的图书馆又在二战中被毁,90万册图书只有1.5万册得以幸存。战争乃文明之终结,从图书角度而言,亦是如此。
战争焚毁的不仅是图书,还有建筑本身。如今的图书馆是一战后年重新建造的,设计者是美国的建筑师Whitney Warren,他把图书馆建成具有新文艺复兴比利时佛兰德斯风格的建筑,和鲁汶城市风格融为一体,不愧是匠心独运的建筑精品。图书馆既然跟战争密切相关,故处处体现着战争的痕迹。图书馆外墙上的圣母像也与别处不同,她除了怀抱婴儿外,还手握长剑,刺向脚底下的一怪物,以示对战争的惩戒。


据一位名叫马涛的集邮爱好者考证(下文有关邮票上的鲁汶图书馆内容来源于马涛先生所著的“最早登上邮票的图书馆——鲁汶大学图书馆”一文,恕不一一注明),比利时在1915年就曾发行以鲁汶大学图书馆为图案的邮票,这可能是世界上最早的图书馆邮票。这张邮票上是鲁汶大学原先的图书馆模样,如图1所示,由图可知,当时的鲁汶大学图书馆不在现址,而是在如今大学主楼的位置。然而,经历一战后的图书馆(如图2所示),只剩下断壁残垣,可谓是满目疮痍,不忍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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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胡佛总统等人努力集资帮助下,1921年鲁汶大学图书馆得以重建,并聘请了设计纽约中央车站的建筑师事务所进行设计,其钟塔拥有当时全世界最大的排钟,1928年竣工,当年发行的这张邮票将其形象进行定格(如下图3所示)。为了纪念胡佛总统对鲁汶的贡献,大学图书馆西南侧的广场以他的名字命名,即“赫伯特•胡佛广场”。不幸的是,很快又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德国的轰炸又烧毁了图书馆好不容易重新收集的近90万册藏书,为此,美国在1943年9月14日发行的比利时国旗邮票,以此激励被“轴心国”占领的比利时等国家,上头也有被燃烧的鲁汶大学图书馆的图样(如下图4所示)。二战结束后,鲁汶大学图书馆经过重建恢复旧貌(图5)。如今,它不仅是鲁汶的地标性建筑,更是美国和比利时友好的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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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么一段辛酸的历史在其中,鲁汶图书馆与美国就显得格外亲近。记得有一次曾登上图书馆的钟楼,当时向导一一问我们一行二十几人来自哪里。其中有访客来自美国,亦有访客来自德国。当听到德国这个词的时候,比利时向导的脸上闪过了一种难以捉摸的表情,于是大家都笑了,德国人则略显尴尬。我们且把历史放一边,进图书馆看看吧。
进得馆来,复有小门。小门外有一排排小箱,可存放东西,还有类似超市中带轮子的塑料篮筐,可斜拉提书。一楼通常是各式各样的展览,二楼有中心阅览室,此处陈列的都是百科全书类的精装书,整个大厅气势雄伟,四壁皆书。书架书桌都呈金黄色,颇有王者风范。且里头还有层层楼梯,可谓室内有楼。放眼看去,层层叠叠,不由让人顿生学海无涯之叹。



出阅览室,再上三楼,当中一厅,上书“东方图书馆”。此处藏有中文、日文、韩文书籍约6万余种。进的厅去,先是一期刊阅览室,有期刊百余种。在国内未曾见的英文刊物,如《中国语言学报》、《当代台湾文学英译》、《翻译译丛》等,此处皆有。阅览室后有一小门,通一阁楼,通道内又置有几个小架,上有鲁汶大学东亚系的博士论文,题目涉及康熙、孙中山、胡适等近百种,由荷兰语写就,唯题目尚可辨认。转至楼上,进门处贴一英文告示:“没有找到你想要的书么?由于空间有限,我们大批藏书未能上架,若有需要,敬请联系工作人员,我们将竭诚为您服务。”语气诚恳,令人生敬。阁楼上书籍繁多,就语言文学领域,便有不少书籍,如《金瓶梅》、《水浒传》等英译本。除了书籍,还有报纸若干。30年来的《人民日报》和英文版的《中国日报》分年理得整齐有序。另外还发现一台百年前的华文打字机,上书“商务印书馆”,作为文物默默摆在桌上。东方馆的管理人员非常和蔼,微笑地问能为我做点什么,汉语之标准,让人误以为是国人。阅览室有一本书放在桌上,未插入架,我凑近去看,内夹一纸说,“这本书我常要查阅,请别放回架上”,这大概就是它长期留在桌上的原因吧。一个小国,细致入微地收集和保存着一个远方国家的“只言片语”,并提供贴心的服务,那份温情,不能不令人感动,让我这个异乡人感到一团身在祖国的暖意。
在鲁汶要借用中央图书馆的书,一般得遵循以下流程。先是在电脑上查询某书,下单预约,再过一两小时就可去图书馆取书。刷证过后,馆员会将书拿至柜台,然后便可借出。我记得曾在中央图书馆借过有关大学及图书馆历史的工具书,也曾在那里一页一页地拍摄有关《鲁拜集》的画册。离开鲁汶时,还曾买过一本小书,叫做《鲁汶大学图书馆:凤凰的故事》(The University Library of Leuven: The Story of a Phoenix),显然是取“凤凰涅槃”之意。一个有故事的图书馆,那所大学也必然有味!

除中央图书馆外,鲁汶每个学院都有自己的图书馆。人文学院(Faculty of Arts)拥有伊拉斯谟图书馆(Erasmushuis),荷语的huis即英语的house,是“馆”的意思。伊拉斯谟大有来头,他是欧洲著名的哲学家、神学家和人文主义学者,被誉为“16世纪的伏尔泰”,其著作有《愚人颂》、《论自由意志》等。他于1517年到鲁汶主持成立了“三语学院”,推广希伯来、希腊和拉丁三种语文,声望如日中天。“三语学院”就是人文学院的源头活水,所以人文学院图书馆以他来命名。



人文学院的大楼有8层,每一层对应一个系所(如文学系、语言学系、翻译系、考古系、艺术系、历史系、区域研究等等,其中区域研究中还有汉学系)。每一层都有相应的图书馆,3楼即为语言学系,对应着语言学系图书馆。此种设计之巧妙,不用呆久便可深有体会。在办公室里伏案坐久了,稍觉心烦,不妨起身,到办公室外冲一杯咖啡,或是再步入同一楼层之图书馆,浏览一下那汗牛充栋的前人著作,顿时又有了继续学习之动力,岂不妙哉!因此,在鲁汶求学,可谓是真切地体会到图书馆就在手边(close at hand),有一种坐拥书城、触手皆书的幸福感。


如今回国来,依然会常常想起鲁汶的图书馆。图书馆,就在手边!对于一个学人而言,世上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吗? 


往期回顾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一——结缘鲁汶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二——住在艾晗堡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三——市镇与学袍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四——大学小史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五——老鲁汶 VS. 新鲁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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