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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更年期——后工业时期的都柏林码头区|海外观察员28

王正丰 城市中国杂志 2022-05-13

“都柏林码头区的历史是爱尔兰的缩影,她既古老又现代。码头区的建造宛如编织复杂织锦,勾勒出伟大的工程成就、远见与计谋、经济的兴衰和人类战胜逆境的过程。”

——《都柏林码头区发展计划》,都柏林码头区发展局,1997年




都柏林码头区卫星图。source/Google Earth

世界发达城市的码头区在后工业转型中,想当然的从去地方化(Delocalization)开始。然而,事实证明,除了那些一直“天赋异禀”的世界城市外,沿用这种模式进行码头区、工业区更新的其他城市,都不同程度的经历了挫折、失败。缺少“群众基础”,是关键阻力。再地方化(Relocalization)成为发达城市中传统工业区更新的新出路。


——《城市中国》研究中心

都柏林是爱尔兰的首都,也是一座重要的海港城市。都柏林码头区在经历海洋贸易和工业时代的繁荣之后,于上世纪60年代走向衰败。在新自由主义的影响下,都柏林学习城市企业主义模式,逐步向后工业社会转型。从1986成立的海关大楼码头区发展局(CHDDA),到1997年的都柏林码头区发展局(DDDA),码头区更新范围达到城市中心面积的十分之一,通过低税收和欧盟市场地缘优势,吸引国际流动资本,建成欧洲第二大离岸金融中心。在有效发展地方经济的同时,绅士化引发了社会分层和阶级隔离,矛盾显著。2008年突如其来的全球金融危机结束了“凯尔特之虎”(Celtic Tiger)的所创造的奇迹,随着大量开发商的破产,大部分码头区开发用地交由国家资产管理局(NAMA),政府在都柏林码头区指定战略开发区,设法走出危机。2016年,码头区监督与顾问组织(DOCF)成立,进一步引入社区和其它第三方机构参与,取代公私合作的二元模式。随着越来越多的跨国科技公司入驻,如今的“硅谷码头”(Silicon Dock)正在打造智慧社区,由政府与创新企业合作,形成协同社会网络,致力于城市管理和经济发展,并着力塑造地方感。

都柏林码头区的形成

都柏林港口历史演变(黑白部分显示城市肌理,虚线填充为港口位置) source/REDscape

都柏林的海洋贸易历史悠久,港口的形成至少可追溯至维京时代公元9世纪。1171年,英王亨利二世率军抵达爱尔兰,开启了英国对这片土地长达八百余年的统治(至1922年爱尔兰独立),并将都柏林确立为爱尔兰的行政中心。历任地方统治者所在地——都柏林城堡(Dublin Castle)坐落于城市中心,都柏林最早的港口紧邻如今的基督教会座堂(Christ Church Cathedral),海洋贸易的增长和传统纺织业的扩张引入大量欧洲移民。1801年,乔治亚时期的都柏林(Georgian Dublin)人口达17万,在大不列颠及爱尔兰联合王国(United Kingdom of Great Britain and Ireland)合并后,成为了当时英国的第二大城市及欧洲的第五大城市。

十七世纪1693年地图,贯穿城市的利菲河畔向东流入都柏林湾,城市与海洋之间存在明显空隙。source/ Captain G. Collins, Map of Dublin Bay from Portmarnock to Dunleary

然而,都柏林的港口运输长期受制于利菲河(River Liffey)河口的淤泥堆积以及风浪天气,为确保航运安全高效,入海口区域工程建设陆续展开,包括兴建普尔贝格灯塔(Poolbeg Lighthouse)、南海堤(South Bull Wall,超过4公里长,1795年建成时是世界上最长的海堤)及北海堤(North Bull Wall)。1791年新海关大楼建成后,城市贸易逐渐转移至利菲河北岸,此后,随着海关大楼码头区 (Custom House Docks)和东临城郊林森德区(Ringsend)的大运河码头区(Grand Canal Docks)的形成,又向利菲河下游移动。

南海堤上,分别望向灯塔和发电站烟囱。

19世纪后,都柏林码头区(Dublin Docklands)人口持续增长,带动土地开发,50年代期间,码头区建成南北两大铁路枢纽,分别位于Amiens Street(即如今Connolly火车站位置)和Westland Row,便捷的交通也使此处成为城市工业的聚集地。比如,煤气厂易于获取生产原料(进口焦炭、煤以及大量水),它的副产品又可被用于化工使用,而1903年建成的鸽子之屋发电站(Pigeon House Power Station)是随后半世纪内城市供电的主要来源。与此同时,贸易全球化依靠大型船舶提供服务,为达到水深需求,都柏林港口再度向东移动。另一方面,工业的兴起使得都柏林码头区被边缘化,加大了城市中心区与都柏林湾(Dublin Bay)之间的分离。

1883年地图,可见海关大楼(图左Custom House,黑框位置圈出)和利菲河河口之间的仓储和工业区。  source/Letts, Son & Co.,Plan of the city of Dublin,1883

Poolbeg 发电站,1903-1976年间使用,如今闲置,摄于2019年建筑开放日。

Poolbeg发电站旁,如今使用中的都柏林港。

左侧建筑为鸽子之屋旅店,远道而来的游客在这休息一夜,次日赶往都柏林中心,右侧可见如今使用中的发电站。

产业衰败与新自由主义转型

20世纪60年代以来,随着民航业的发展和海运货物的集装箱化,码头区逐步走向衰败。高效的起重设备代替了传统的工人劳力,造成就业率迅速下降。随着运输越来越便捷,原先紧邻港口工厂也纷纷搬迁至远郊。昔日繁忙的都柏林码头区面临荒废,沦为爱尔兰最贫穷的地区之一,居住环境恶劣。都柏林政府一度希望通过市政建设激活这片区域,如在海关大楼码头周边,建成都柏林长途汽车总站(Busaras,1955年)、工会总部(Liberty Hall,1965年建成时是全国最高建筑),保险公司总部(Irish Life Centre,1979年)等,但受全球经济危机影响,政府无力承担更多的复兴计划。

爱尔兰U2乐队曾租用旧仓库厂房作为音乐录音棚,歌曲MV展现了这一时期的城市风貌。截图为歌曲Van Diemen's Land,收录于1988年发行的Rattle and Hum专辑,右上高层为工会总部Liberty Hall。

爱尔兰著名歌手Lisa O'Neill于2018年发行的歌曲Rock The Machine的MV回顾了都柏林码头区设备机械化后的大量失业问题。

在新自由主义经济的背景下,都柏林借鉴世界其它港口城市后工业转型模式(如伦敦、巴尔的摩和鹿特丹),于1986年成立了海关大楼码头区发展局(Custom House Docks Development Authority, CHDDA)。通过低税率和欧盟市场的地缘优势,吸引私人投资,计划在11公顷(后拓展至21公顷)土地上打造现代国际化金融服务中心(International Financial Services Centre, IFSC),建设高档公寓、银行办公区,提供1.5万就业岗位。至1998年,IFSC 已建成欧洲第二大离岸金融中心。然而,该计划忽视了社会、文化、环境等因素,其制定过程缺乏公众参与,尽管在推行期间,越来越多中产阶级专业人士来此居住,本地居民的失业率仍居高不下,“绅士化”现象引起广泛争议。

建筑开放日当天,在工会大楼楼顶俯瞰码头区,远处为都柏林海湾,可望见建设工地上高高立起的脚手架,左侧穹顶建筑为海关大楼,玻璃幕墙建筑为IFSC大楼,摄于2018年建筑开放日。

1997年,都柏林码头区发展局(Dublin Docklands Development Authority,DDDA)成立,旨在将520公顷(占都柏林中心城区面积十分之一)的码头区打造成“世界级可持续内城再生区典范,使得整个社区享有最高水平的教育、就业、住房和社会便利设施”。与CHDDA相比,DDDA没有全面规划权,控制权仍在都柏林市法团(Dublin Corporation,2002年更名为都柏林市议会,Dublin City Council),但根据发展管理局法案25条*,在满足都柏林码头区整体发展计划的情况下,DDDA有权为部分地区制定详细规划方案,促进其“快速”发展('fast-track' development),这便在很大程度上免于地方当局的控制。

受25条法令豁免的92公顷区域包括:海关码头港口区(21.2公顷)、码头区北洛特区(Docklands North Lotts Area,32.7公顷)、大运河码头区(38.2公顷),私人开放商可以跨过地方当局,直接向爱尔兰规划局(An Bord Pleanála)提出项目申请。例如,在斯宾塞码头(Spencer Dock)建造17层高的国家会议中心的提案引发了当地居民游行抗议,当地媒体长期关注该事件进展,直至2004年被正式否决。

根据 2003年修订发布的都柏林码头区总体规划,该区将获得70亿欧元的公私投资,创造3-4万工作岗位,并为当地提供教育和职业培训项目,以及1.1万户住房,其中20%为社会租赁和保障性住房。但是在实际推行中对房屋使用管理权、如何与高档住宅形成良好的“社会混合”(Social Mix)等方面产生了诸多分歧,私有化的新社区阻隔传统社区的联系,弱化当地居民的在精神层面上的归属感。

面积约一万平米的大运河广场(Grand Canal Square)由景观设计师Martha Schwartz设计, Bord Gáis Energy 剧场于2010年建成,设计师为世界知名建筑师丹尼尔·里伯斯金,其右侧为Marker五星酒店、毗邻的facebook总部由弗兰克·盖里设计。

大运河另一端坐落着三十年代建成的联排公寓、教堂塔尖、烟囱依稀可见。东西两端遥望对话,似乎在讲述这种城市的过去和未来。

码头区如今依旧保留着昔日的厂房、仓库,它们大都闲置或部分改造,与新颖的现代建筑并置出现。表皮为黄色的建筑为2017年建成使用的爱尔兰中央银行(CBI)总部。滨江区有步道、自行车道、驳船码头等设施。

CBI总部大楼曾因遭遇2008危机停工数年。source/William murphyMurphy

在码头区后工业化转型的过程中,都柏林与许多世界发达城市一样,同时面临着机遇和挑战。1986年起,海关大楼码头区发展局引导的早期发展战略借力海外投资,在实现快速收益的同时消解了“地方”的意义。1997年后,都柏林码头区发展局试图调和两者关系,关注社会效应。而即将到来的经济危机,引发了对国际资本不稳定性和持续性发展的更多思考。

本文作者

王正丰,爱尔兰都柏林大学艺术史博士候选人,《城市中国》第四期海外观察员。

编辑/宋代伦+崔国【城市中国研究中心(UCRC)】

文中未标注来源图片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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