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亲繁殖和杂交，在物种保护中哪个更恼火？
近年有研究证实，极度濒危的中华凤头燕鸥（Thalasseus bernsteini）与数量众多的大凤头燕鸥（Thalasseus bergii）在野外出现杂交现象。虽然暂时这个情况不算普遍，但也令人担心杂交会摧毁“神话之鸟”的纯正血统，使它失去独特的黑色喙尖和雪白羽毛。
▲ 中华凤头燕鸥
在自然界中，杂交是时有发生的，也是天意难违，但是由于人类的疏忽或者作为增加濒危物种遗传多样性的手段却存在很大的争议。
今天就来跟大家分享几个案例。
当白鹮鹳和彩鹳共处一室
彩鹳（Painted Stork，Mycteria leucocephala） 和白鹮鹳（Milky Stork，Mycteria cinerea）外表近似，但保育级别却差天共地。彩鹳广布于南亚至中南半岛，虽然数量也不算多，估计约有两万多只，被IUCN红色名录评为近危。上世纪30年代，彩鹳在中国西南部曾经是常见鸟，但近年只有零星的纪录，2008年在贵州草海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发现的13只个体就成为了当时的新闻。相较之下，白鹮鹳的种群状况就更加坎坷，只零星分布于柬埔寨、马来西亚及印度尼西亚等地，数量由80年代末的3300只，急剧下降至近年的1500只，被IUCN红色名录评为濒危。
▲ 白鹮鹳（前）和彩鹳（后）主要的分别在于彩鹳具有宽阔的黑色胸带以及粉红色的大覆羽和三级飞羽
白鹮鹳除了受到捕猎和栖息地消失等“传统威胁“外，近年还有一个新的危机，就是基因污染。在80年代末，马来西亚一个动物园把一批彩鹳和白鹮鹳混养，而它们的后代竟然意外逃逸，导致周边地区陆续出现杂交个体。这种情况在新加坡和泰国的动物园也相继发生，对于数量原来已经稀少的白鹮鹳造成威胁。这些杂交的后代拥有这两种鸟类不同程度的外貌特征，要在野外调查中辨认身份相当困难。去年的一个研究更发现, 在新加坡采集到的46个野外及圈养个体的基因样本中，只有18个属于”纯正”白鹮鹳及3个属于“纯正” 彩鹳，其余25个都属于杂交个体，或多或少掺杂着两个物种的基因。该研究建议，动物园应将彩鹳和白鹮鹳分开饲养以避免出现杂交，以及应将野外的杂交个体尽快移除。
▲ 彩鹳
灰熊和北极熊的自由恋爱
自2006年以来，在灰熊（Grizzly Bear，Ursus arctos horribilis）和北极熊（Polar Bear，Ursus maritimus） 分布接壤的加拿大北极群岛出现了它们的混血儿。其中一只拥有北极熊的雪白身躯，但其棕色的四肢、长爪与拱背都是灰熊的特征。
▲ 2016年在加拿大北部被捕获的 “灰北极熊”
两个物种虽然在基因上很接近，却生活在截然不同的生境，北极熊生活在北极圈的冰雪世界，而灰熊则分布在加拿大西北部、阿拉斯加及美国西北部的陆地上。虽然在过去50年，也曾有灰熊造访北极圈，但由于近年全球暖化令冰层融化，有北极熊被迫进入灰熊的“领地”觅食，而灰熊的分布也有向北扩张的趋势，可能令杂交的频率因而增加。有学者忧虑杂交的北极熊由于失去保护色，增加了其捕猎的难度。但有学者却认为遗传多样性的增加能让它更好地适应全球暖化带来的影响。这些“灰北极熊”在美国能享受到与其父母同等的法律保护，但在加拿大境内就不是了。
▲ 德国奥斯纳布吕克动物园的“灰北极熊”
美洲狮两个姐妹种的“联姻”
在国外曾有以杂交来实现濒危动物保育的案例。在90年代，美洲狮的佛罗里达亚种（Florida Panther，Puma concolor coryi）数量曾下降至不足30头。交配对象减少令近亲繁殖的机率増加，有个体的尾巴、毛发、心脏及生殖系统等出现缺陷，影响其寿命及生殖能力，长远来说更会降低种群生存力。
▲ 美洲狮佛罗里达亚种
经过多年的讨论及筹备，在1995年，8头雌性美洲狮的得克萨斯州亚种（Texas Puma，Puma concolor stanleyana）被引入以实现杂交。这项目的争议性十分大，有学者质疑当时的栖息地质量已经不足，引入更多美洲狮只会对脆弱的佛罗里达亚种种群造成更严重的生存压力。但该行动确实成功缓减了近亲繁殖的问题，到目前为止，佛罗里达亚种的种群数量已超过200头，分布区正逐步扩大。
▲ 美洲狮佛罗里达亚种妈妈与3头小狮
华南虎和印支虎不被看好的一对
我国的华南虎（South China Tiger，Panthera tigris amoyensis）在建国前仍有4000多头，后来种群情况每况越下。虽然自70年代起，一系列保护华南虎的政策出台，包括把它列为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及在历史分布区建立自然保护区等，但也无助于种群恢复，90年代以来已几乎没有华南虎的踪迹了。
▲ 上海动物园的华南虎
还幸存于国内多个动物园内的华南虎都是于1958至1970年间被抓获的6个个体的后代，近亲繁殖导致种群的遗传多样性降低。2005年，有专家参考美洲狮的保育经验，提出引入印支虎（Indochinese Tiger，Panthera tigris corbetti）进行杂交，以增加华南虎的基因多样性。但最终由于担心会对物种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而没有被采纳。
▲ 成都动物园的华南虎
杂交与否，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物种是生物分类和演化的基本单元。一个物种在形态、生态位、基因序列等特征有别于其它物种。一般认为，不同物种之间是不能自然繁殖或不能产生能正常繁殖的后代的。但实际上，这不是绝对的，物种的界定也不是恒定的，自然杂交就明显揭示了这些灰色地带。
对濒危物种来说，杂交到底是摧毁血统、加速种群灭亡的毒药，还是加强适应力、逃离灭绝边缘的灵丹妙药？对从事保护的我们来讲，物种的分类始终是保护的基础，我们会尽可能避免杂交的发生。只要能尽早保护好现存的物种及其栖息地，就不需要走到要杂交的田地了。
参考资料 (向上滑动阅览)
Allendorf, F. & Leary, R. & Spruell, P. & Wenburg, J. (2001). The problems with hybrids: Setting conservation guidelines. Trends in Ecology & Evolution, 16, 613-622. Trends in Ecology & Evolution. 16. 613-622. 10.1016/S0169-5347(01)02290-X.
Baveja, P., Tang, Q., Lee, J. G., & Rheindt, F. E. (2019). Impact of genomic leakage on the conservation of the endangered Milky Stork. Biological conservation, 229, 59-66.
BirdLife International 2016. Mycteria cinerea. The IUCN Red List of Threatened Species 2016: e.T22697651A93627701. https://dx.doi.org/10.2305/IUCN.UK.2016-3.RLTS.T22697651A93627701.en. Downloaded on 15 April 2020.
Derr, M. (2002). Crossbreeding to Save Species and Create New Ones. The New York Times. Retrieved from https://www.nytimes.com/2002/07/09/science/crossbreeding-to-save-species-and-create-new-ones.html
Höflinger, L. (2012). As Arctic Melts, Polar and Grizzly Bears Mate. SPIEGEL International. Retrieved from https://www.spiegel.de/international/world/polar-bears-and-grizzlies-producing-hybrid-offspring-as-arctic-melts-a-859218.html
McDonnell, T. (2014). A Strange New Gene Pool of Animals Is Brewing in the Arctic. Nautilus. Retrieved from http://nautil.us/issue/14/mutation/a-strange-new-gene-pool-of-animals-is-brewing-in-the-arctic
Milman, O. (2016). Pizzly or grolar bear: grizzly-polar hybrid is a new result of climate change. Retrieved from https://www.theguardian.com/environment/2016/may/18/pizzly-grolar-bear-grizzly-polar-hybrid-climate-change
Pimm, S. L., Dollar, L., & Bass Jr, O. L. (2006). The genetic rescue of the Florida panther. Animal Conservation, 9(2), 115-122.
Roach, J. (2006). Grizzly-Polar Bear Hybrid Found—But What Does It Mean. National Geographic. Retrieved from https://www.nationalgeographic.com/animals/2006/05/grizzly-polar-bear-hybrid-animals/
Woods, A. (2016). Did Nunavut hunter shoot grizzly-polar bear hybrid. The Star. Retrieved from https://www.thestar.com/news/canada/2016/05/23/did-nunavut-hunter-shoot-grizzly-polar-bear-hybrid.html
刘大牛. (2020). 中国华南虎：1905-2019. 猫盟CFCA微信公众号. https://mp.weixin.qq.com/s/R6mQihF675QXFf96g2tIyg
张盖伦. (2017). 近亲繁殖、野化困难失落的华南虎能否重返山林. 科技日报.
李忠将 & 施雨岑. (2008). 贵州发现珍稀鸟类白头鹮鹳(图). 新华社. https://it.sohu.com/20080610/n257395487.shtml
王晨辉. (2018). 浙江科学家发现惊人秘密神话之鸟或临灭顶之灾. 浙江在线. https://zjnews.zjol.com.cn/zjnews/zjxw/201805/t20180519_7303113.shtml
白头鹮鹳 Painted Stork. (n.d.) 中国环境与发展国际合作委员会生物多样性工作组.
* 封面图片来源：嘉道理农场暨植物园，Polar Bears International，Pxfuel，J. Patrick Fischer
推荐阅读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