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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传播学研究生应该怎么读书 | 旧文重推

2016-09-09 瓦洛佳 传播学考研必读

之前许下了诺言。要在十一期间,写一篇文章,跟新考上的研究生同学们聊聊读书这件事。当时应允的时候觉得轻松,毕竟还做过一段时间的“单读”,列个书单不是难事。但是真正落笔却觉得沉重,对于读书,尤其是研究生读书这件事,我能够说些什么?我能够读些什么——说穿了,我不过也是一个普通的读书者。


但是我依然想写这篇文章,其实由来已久:某一天,我看到我的有一个师妹坐在读书馆里面读流行小说,旁边是一本很深奥的论文集。我很诧异,因为她之前也问过我,研究生要读什么书,我也给她列了一些书单,其实我也疑虑过,当时她的热情非常高,也许没有坚持下去,这也寻常。只是,何必旁边又放一本论文集呢?


她看见我也有些尴尬。后来我们在一起聊天,知道原因,其实那个时候她和同学都看到了很多书单,也都有买。一开始,买来之后会做详细的笔记,后来,只是简单翻翻,发现不懂得东西越来越多。再往后来,读了两本之后,感到实在是没有兴趣,于是就忍不住不想看,但是又感到自己有一种“阅读的道德义务”。所以拿着书来图书馆想逼自己看进去,结果实在看不下去,最后就拿了一本流行小说,结果竟然难以自拔。


她的反应让我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像是《十日谈》里面偷情的修士和修女,一边享受禁果,一边惴惴不安,觉得这是中了魔鬼的诱惑。读书这件事,长时间以来,对于中国人而言,坦白的说,负罪多过快乐。欧洲人的祈祷是向上帝祈祷,儒家文明的祈祷是向读书祈祷。既然书籍是圣人之言,被赋予了伦理道德的最高价值,那么它自然应该是一种苦修,是一种从自身洗刷“罪”的方式。我们经常看到许多老师,专家,教授责怪自己的学生:你你你,为什么不读书?这种判断其实潜藏着一种非常前现代和反理性的思考方式。


为什么?因为很少愿意考究,为什么读书者不愿意读书?很少,受教育者羞于启齿(或是用“读书无用”加倍掩饰自己的自卑),读书者大而化之。如果“不读书”是一种理性想法,那么至少应该有人能去按照科学方法进行假设、分析和实验,去探究原因。而不仅仅是为了获得一种道德上,智力上和审美上的优越感。


大部分的人,如果不是为了从读书这件事中得到快乐或实际的好处,并没有读书的欲望,这并不可耻。但这两种其实并不容易,读书得到快乐,我们等下说,就说读书带来的好处。读书带来的好处当然毋庸置疑,但这种好处并不是一种能够立即转化的功能,偏偏许多人对于读书的观念是一种“赎罪卷”似的挂念,读得多,买的多,就能上天堂。殊不知,大量的书,即便是好书,如果不是为了应试或者应对工作中的确实问题,实际上并不一定能够产生作用,这样时间一长,这种“赎罪卷”效应就不灵了,因此当人发现自己无从解决生活中的问题,渐渐就会携带,仍然会回到以往的状态。


(有同学问我对未来发展有十足帮助的书,我个人有三本推荐:《Objective-C 基础教程》、《中公2016国家公务员考试套装》、《剑桥雅思1-9》,这三本吃透,捞世界是肯定够了。)


为什么有些人能够从读书里面得到快乐?如果不是作者双手把快乐奉上(甚至拿刀逼着你要快乐,别笑,这样的书不少),我想一定有三个原因:


一是需求。多年以前,李继东老师曾跟我说“不做项目不读书。”这是一句玩笑话,但是确实也是经验之谈,原因在于什么?很多人只有在做项目,写论文时,才会逼自己去动脑子找书想问题,大多数时候实际上没有一种“问题意识”和“提问自觉”。


“不知道为什么而读书”是“读不进书”的重要原因。为什么读书不是“为中华之崛起”之类宏大的目标,而仅仅只是你想从这本书里知道些什么,这一点非常重要。我个人的经验是,知识有些傲娇,如果不曾经过自己的邀请,哪怕是再经过多少多少人的推荐,也不过是在地板上拖地后留下的水痕,时间一长,自然消失。不做,不讲,不思考,读书与成长无法自然建立联系。有些宏观概要性质的书籍,需要先怀有总体问题,将问题不断细化,通过建立线索图的方式把它一个个建立联系,再在最后形成总体框架。有些书你只是需要其中的某一部分,这样你的问题就必须提的更加简明、具体、有力。有些书则是细节搭建而成,这些书理性分析的同时,也要动用感情,品读细节背后的情境,自然能够读懂作者的苦心。


二是美感。内容必须要是美的,“美”这个概念本身是最美的事物之一,它有时意味着精确,有时意味着排比,有些意味着层次感。但你始终抓住了点什么,有那么几分钟,这件事存在的形式比这件事对你的影响和好处,对你来说更重要。


美有多重要?因人而异,但就我而言,我喜欢美。觉得均匀的美,不轻薄,不矫饰,但又能够蕴含丰足的感受,好像秋冬季肥美的栗子,你敲开壳,香味自然弥漫出来。学术逻辑的美,在于层层咬合,突破旧序,而又能自圆其说。相反,若是过于铺叙,抓不住重点;反复重复,言之无物;滥引书摘,故作姿态。这就难说成美。


不同书有不同的美,有格调高下之分,但更重要的是和谐与不和谐之别。实不相瞒,最近我还在看《古惑仔》漫画,里面的描写陈浩南和兄弟们“柒”“鸠”不离口,但是在这种语境下,也自有一种男性的粗粝与阳刚。但是反过来,学术、历史,用网络用语来进行包裹,就非常违和,偶尔当下饭书可以。但是如果当正餐,一是不够精确,二是实在包含太多冗余,冗余一多,就抓不到真正的痒处。


三是代入感,代入感意味着你能够融入书籍之中,不一定与作者同思共想,但你接受这种世界观,试图深入的与他一起思考,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你拥有与一本书的对话的资本与兴趣,就跟了解一个人一样,是彻底融入它的世界的基础。


对传播学或新闻学来看,我们要读一个观点或者进入一个领域。总是要先读一些这些方面综述,了解学术的大致脉络,为何提出,有哪些基本的理论与观点。(这也是为何研究综述如此重要的原因)如果是书,应该读读序,对于艰深的大部头可以读对作者的论文和评论。不用害怕这些评论会让你产生先入为主的判断,因为当你开放的去接触文本,自然会产生新的怀疑和思考。


对于更大范围的人类知识来说,当你想进行深入挖掘时,尤其应懂循序渐进。经典著作当然重要,但是在读经典著作之前,首先要了解一定的学科常识乃至人类通识。王实味、神圣罗马帝国或者索尔仁尼琴,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重要。但是它们默契的形成了一种学术界的“通用知识”,这是一种微妙的文化常识。大部分的书,尤其是西方著作,它包含并且假定你掌握这些知识,至少不排斥这些价值观。这些知识也是我们了解世界,乃至构成这个世界的文化基础。


读不懂的时候,不要硬读。多想想哪里发生了缺失。


还有一个原因,也是十分重要的,那就是读书是一种技术。读书与写作是一种技术,而不是一种不可知感的玄学。这是很多畅聊读书的人所经常忽略的,有一本书《如何阅读一本书》是我每次都愿意推荐给大家的。这也是我觉得大多数人在读研究生期间最应该读的一本书。


回到新闻传播学同学来说,三种不同的内容实际上要大家学习。第一种,当然是新闻传播本身的知识,这个部分课程会有,但根源还是需要自己去挖掘知识的动机,第二种,是建构一种基本的通识、价值观及思考模式。第三种,是如何输出与表达自己的观察和事物,也就是关于写作的知识。无论是评论、特稿还是学术论文。


第一种知识,上文已经说过。最核心的问题仍然是自己要有问题意识,只有思考问题的欲望,才会有所得有所发现。尤其新闻传播学科,内部建构尚不完全,不存在一个统一的“新闻学、传播学知识”。只存在针对不同领域,不同范围,不同视角的研究统称。所以在读研之前要写科研设想,其实就是帮助你发现自己的研究兴趣,这种兴趣,导师和外界的培育是一方面,但更本质的还是来自于你自己的生活,你自己的性格,你自己的希望与人生追求。无论是广电融合、媒介转型还是四叶草(TFboys粉丝)的群体内传播,只需记住:重要的不是现象,而是现象背后体现的社会传播规律。当有了需求,就去提出问题,有了问题就开始对这个问题追根溯源,顺藤摸瓜。这样获得的知识往往比课堂灌输的更加牢固。


第二种知识非常复杂。它包括,对西方思想,知识体系的了解,尤其是对“现代”的了解,对当代中国社会状况的了解,对传统文化、传统历史的了解。


要了解“现代”,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容易遗忘我们生活在“现代”甚至“后现代”之中,跟遗忘生活在空气中一样。现代社会意味着什么呢?现代性说起来非常复杂,不是一篇文章说得完的,仅讲讲跟传播相关的——随便找一个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待十分钟就知道,数以万计的车流,从城市的一处到另一处,每个人都明了自己的目标,而又井然有序,互不打扰。这背后必须有大规模的信息生产、管理和输送,而且是一种严密的,包含有规则、秩序、意识形态等的精细的现代控制艺术的体现。现代社会的发展之中,才有了作为信息中介渠道的大众媒介体系,因此要深入了解大众媒介,就非要了解它所处的现代社会不可。


这种现代性,许多变为了我们默认的“常识”,它们来自于西方。并不能说现代化就是西方化,但是的确是西方人首先发现和定义了现代社会。民主制度来自于希腊的公民民主模式(东方可能在某些程度上有民主意识但基本不存在成型的民主模式),普世价值的观念始于罗马皇帝康拉德给予罗马帝国的所有人以公民权,又在神圣罗马帝国时期的教权与俗权之争中得到发展,自由经济、比较优势的观念来自于亚当斯密,工业化大生产来源于福特。它们在最初生产出来的时候,不少是适合特定社会背景下的权宜之计,但随着时间洗礼却成为了大多数人默认的观念,沿着这些观念,又产生了现代的社会形态与现代的媒介。无论乐意与否,要深入理解这些事物,必须查考它的原因,也就是西方文化和历史本身。


理解现代性不意味着不反思,尤其在当下,中国社会在苦寻自己的现代性的时候,又迎来了新的社会变迁,全球化的文化混杂,和新媒体带来的社会结构的进一步变动。在所有这些文化的、技术的、政治波动下,被一些曾经奉为圭臬的现代性特性当然需要反思,但是反思的前提也是了解。无论你持什么态度,是自由主义者抑或是自干五,对于“西方那一套理论”,至少应该有所了解和认知。


中国社会状况是很多人所不了解的,尤其是对于一路读书上来的,研究生而言,对于中国社会和中国媒介,除了自己家庭所处的那一块地方而外,许多人是欠缺了解的。包括我,在深度报道记者这一行,许多人起初读博,当老师,但是不少最后成为了记者。有不少原因都是发现社会和学术环境是不一样的,刷论文很惬意,但是做学问却最终仍然要为人生,为社会。不了解中国社会的基本面和情况,是非常困难的。


这个国家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历史变迁,工业化、城镇化、全球化,断裂、混杂和重新融合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因为身处其中,所以你可能浑然不觉。但若干年后,你结合历史一看,或许感觉会完全不同。在现代的公共知识分子中,有许多很好的书试图描写和表达出这一变迁。但是这些写的很精细的内容,在媒体筛选和网络辩论上却往往会变成一堆诸如“农民辛苦”“城管该死”“民主万能”“桂枝药丸”“工业化+精英政治=星辰大海”之类的极其粗糙的政治口号。这是互联网的一种新的洗脑:用虚假知识和站队的快感来阻止进一步的深入思索。


赵月枝老师曾经给过我这样一个题目:移动互联网的发展,尤其是便民服务逐渐网络化,对于缺乏网络素养贫困人口、文盲和老人的影响,她建议我在营业厅里蹲点,记下排队人群的年龄、排队时间,访问他们体验,但那时我不以为意以为只是个小实验,就这样放过去了,现在想起来,真是羞愧难当。我由衷的佩服那些可以在学校期间去社会的各个角落做调查的人,人大的学生,北大的学生,中山的学生下工厂,与东莞学生同吃同住同劳动。也希望我的学弟学妹们,如果有真的有志于学,可以去做这样一次两次的田野调查,不仅是看,也是在读书之后的社会实践(这个实践不是为了实习找工作),将二者结合起来。


传统文化和传统历史为什么放在最后?一方面是因为,一方面东方的许多人生哲学,伦理哲学不能通过简单的逻辑思考来掌握,而需要年龄、阅历的积累。第二是,毕竟新闻传播还是一种更偏西方的理论。最后,国学骗子实在太多,稍不注意,就会成为“机场书哲学”的俘虏。(当然这点可以讨论)


接下来就该说写作了,本来只想聊聊写作,但是写到这里又想了想,随着媒介融合的发展,其实已经逐渐超越了文字。不如说,已经变成了一种“输出能力与传播能力”的集合。但不管是那种能力,都要包括两种内容,一种是在不借助技术的策划与表达能力,这需要经历一个“鉴赏——模仿——容纳——创新”的过程,其中,鉴赏的能力是基础。例如特稿,很多入门的记者都必须从大量阅读前辈的特稿开始,再逐渐学会模仿其中的一篇到两篇形成语感。论文就我个人的经验,也是从学美国的《大众传播季刊》上的规范ABA格式开始。第二种是将这种信息表达转化为具体的符号的能力,这个就需要随时学习使用新的工具、新的平台,并且明白不同平台的特性,设计不同的内容。不过这就是另外一篇文章要写的了。


好了,这一次第一篇的文章先说到这里。由上面所说,最后给大家重点推荐一些基础性、通识性的著作,下次我会对这些著作进行逐一评析。


罗素《西方哲学史》、罗伯特·所罗门《大问题》、汤因比《人类与大地母亲》(斯塔夫里阿诺斯《世界通史》亦可)、钱穆《国史大纲》、黑兹利特《一课经济学》(有基础可读弗里德曼《自由选择》或哈耶克《致命的自负》)、木心《文学回忆录》、陈嘉映《说理》、雅克·巴尔赞《从黎明到衰落》、兰德尔·科林斯《发现世界之旅》、萨拜因《政治学说史》、吉登斯《社会学》、艾尔·巴比《社会研究方法》、柏拉图《理想国》、李泽厚《美的历程》、孙立平《断裂》、奥威尔《一九八四》、毛泽东《毛泽东选集》、赵鼎新《社会与政治运动讲义》、凯文·凯利《失控》、卡斯特《网络社会》、刘小枫《现代性理论绪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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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你们读不好《传播学教程》所以写了这篇导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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