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简单聊聊毗昙学的情绪。它和心理学上对情绪的理解与定义并不一样。主要聊聊与人们通常理解的差异。因为毗昙有自身的术语体系，这里一概用大家都能懂的话来解释，就当个示意吧。
谈及“情绪”，范围很广：快乐、悲伤、愤怒、恐惧、惊讶……这些，我们一般都叫“情绪”。当把它们都叫“情绪”的时候，似乎它们之间地位是对等的，作用机制是类似的。但毗昙学上，做了划分，首先是把感受与情绪区别开来——感受与情绪是很相近的两样东西，区分是有必要的，感受与情绪是引起与被引起的关系。由于连得太紧密，我们常常把感受叫情绪，把情绪叫感受，区分有助于了解它们的来龙去脉和功能差异。快乐是感受的一种，而愤怒是情绪。它们的地位并不对等。我们可以直接说“愤怒是坏的”，但不能直接说“快乐是好的或者坏的”。当人们说“好情绪”“坏情绪”的时候，所依据的标准是什么？凭什么把一种情绪叫做“好”或者“坏”呢？通常，人们是依据感受，依据情绪所伴随的感受，如果感受是舒服的，就把当时的情绪叫“好情绪”，不舒服，就叫“坏情绪”。但在毗昙学上，不是这么看待的：感受本身没有好坏，而情绪有好有坏，或不好不坏，这是毗昙学的一个基本立场；其次，虽然感受本身没有好坏，但是，情绪的好坏让感受也有了好坏之分，所以，“好感受”“坏感受”并不是取决于感受本身的舒服与否，而取决于伴随的情绪是好是坏。举例来说，一个人在性骚扰别人的时候，感受是舒服的，具体来说是喜悦（心理层面），在性侵犯别人的时候，感受是舒服的，具体来说是快乐（生理层面），但这些喜悦、快乐的感受，都不是好的，因为毗昙学上不是根据感受本身的舒服与否判断它好不好，而是根据伴随感受的情绪来判断。这就是为什么不把“快乐”当成情绪，而把“快乐”当成感受。如果把快乐当成情绪，那快乐本身就是好的。一个人看见别人骑自行车不小心摔到水坑里，溅了一身泥，哈哈大笑。我们是不是应该让生活中充满这种哈哈大笑呢？一个人心里很难受，为了逃避难受，去看喜剧，看笑话，也哈哈大笑。这种哈哈大笑是不是我们的目标呢？不是。——尽管在当下刹那的感受是舒服的，但舒服并不意味着它就“好”，感受好不好是根据情绪来判断，而非根据感受本身。感受分为五种：痛苦、快乐、忧虑、喜悦、中舍。痛苦是生理感受，忧虑是心理感受，快乐在绝大多数时候是生理感受（三禅除外），喜悦是心理感受，中舍可以是生理也可以是心理感受。综上，这一点和人们惯常理解的差别是，人们习惯根据感受的舒服与否，来说情绪是好是坏，而毗昙学上反过来，是根据情绪的好坏，来说感受是好是坏。感受的舒服与不舒服，标准是很明确的。它是客观的。也叫“领纳现量”。正因为它明确，人们才习惯根据感受的舒服与否来说情绪是好是坏。而毗昙学上，既然并不根据与情绪同时的感受舒服与否来判断情绪好坏，那依据什么说情绪是好的或者坏的呢？难道是依据所谓“道德标准”？道德标准也在不同时代不同人群中有差异呀。不是。还是依据感受，只不过，是依据未来的感受，不是依据与它同时的感受。情绪会展转引起未来的感受，这是毗昙学上很关键的一个命题。为什么叫“展转引起”？也就是说，并非直接引起。在时间轴上，情绪引起行为，行为带来感受，感受产生情绪…… 这样循环不已。情绪的重要性在于它能引起行为，由于情绪有好坏之分，行为也就有好坏之分。行为的好坏也同样不是由行为本身来判断——比如一个人拿刀捅向另一个人的心脏，就是坏行为吗？不一定，也可能是医生在给患者做手术。但要注意，虽然感受的好坏、行为的好坏，都是看情绪的好坏，但它们的机理不同。感受的好坏，看的是它伴随的情绪，也就是与感受同时的情绪；而行为的好坏，不是看行为伴随的情绪，而是看引起行为的情绪，不是与行为同时的情绪，而是行为之前的情绪。同样是善，基本情绪的善是“自性善”（也有某些情绪是“相应善”），感受的善是“相应善”，行为的善是“等起善”。是有这些差别的。情绪引起了行为，行为引起未来的感受，那么，未来的感受，就是判断现在情绪好坏的标准。是不是引起未来舒服感受的情绪，就是好的情绪呢？是的。但要记住，引起未来中舍感受的情绪，也就是并非舒服也并非不舒服感受的情绪，也是好的情绪。而引起未来痛苦感受的情绪，就是不好的情绪。细心的读者可能会问：为什么不说“引起未来不舒服的感受”，而说“引起未来痛苦的感受”呢？不是还有“引起未来忧虑的感受”吗？不是的。作为行为结果的感受，只有四种：痛苦、快乐、喜悦、中舍，并没有忧虑。行为能带来生理上的舒服、不舒服，而在心理上，行为只能带来舒服，不能带来不舒服。这是一个非常细的问题，不适合在本文展开讨论。上面是最基本的毗昙学情绪理论。涉及到细节，还有不少可以聊的，以后有机会再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