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01 风入松

1944年5月10日，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中国远征军根据长官部电令，分路大举强渡怒江，向日军发起攻击，从而揭开了滇西反攻作战的第一页。

当天深夜，浓云蔽月，怒江两岸雾霭弥漫，静谧如常。可是，就在黑暗和雾霭的掩护下，右翼第二十集团军像雨后蘑菇一样悄无声息地从山间树丛里冒了出来，他们分成几批扛着渡船提着桨拿着麻绳悄悄摸到了怒江边的栗柴坝、猛古、水井、大沙坝等渡口渡江，另一面，左翼第十一集团军也同时从惠通桥附近的渡口渡江，在滕州武装队的帮助之下，两翼集团军几万人在一夜之间神不知鬼不觉极为成功地强渡过怒江，完成了西岸登陆。

敌人做梦都没有想到中国军队行动得这么快，松藤急得上火了，口腔溃疡而吃不下东西去，一整天“滋滋”地吸着气训骂着各守备队的队长，急令他们快速组织部队进行猛烈反扑，要不惜一切代价歼灭渡江的中国军队。然而敌人守备队大势已去，渡江的远征军快速围攻日军在怒江边的各个据点，势如破竹，把敌人打得节节败退，没有一点还击之力。

一个月后，随着怒江边的一个个据点被攻下并且中国军队不断向前挺进，敌人开始像疯狗一样地到城郊大肆抢掠粮食物资囤积在滕州城内，想要顽守县城，做垂死挣扎。敌人滥杀无辜，疯狂抢掠，抢完物资便放火烧村，那几天里滕州境内总是浓烟不断哭声不绝，百姓的厄运同时诉说着敌人的狗急跳墙山穷水尽。

1944年6月27日，松藤把右手横在脖子上一拉，向日军第六分队的士兵做了一个“杀”的动作，下达了前往和泽乡抢掠物资放火屠村的命令。正午时分，当白花花的太阳把路边的牵牛晒得蔫头耷脑的时候，日军第六分队的大队人马携带着汽油、柴草，从县城出发，分三路包抄过去，杀气腾腾地直奔和泽乡去了。

早有打探的乡人把消息带到了和泽乡里，和泽乡的人面对前来屠村的敌人一筹莫展。距离他们最近的远征军还远在芭蕉湾土锅铺一带布防，远水救不了近火，等派去的乡人赶到报信的时候，鬼子该已经闯进和泽乡大开杀戒了。寸容大想着敌人从东、南、西三个方向包抄而来，而北面又有大山阻着无路可逃，和泽乡的老弱妇孺没有几人能翻越高山出逃——敌人分明是要把和泽乡杀尽烧绝了。逃是逃不出去的，反正逃也是个死，搏一搏也是个死，这时候的鬼子犹如惊弓之鸟，动不动都草木皆兵，倒不如豁出去了再和他们唱一出“空城计”。寸容大把计谋一说，全乡的人都响应，他们想起了当年寸家、张家、伍家带领他们为争得粮食而集体唱的那场空城计，没有办法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总比坐以待毙的好。

于是寸容大吩咐前去芭蕉关向远征军报信的人告诉远征军不管炮能射多远，让他们尽量朝和泽乡发炮，报信的乡人骑着快马飞快地抄小路去了。全乡人忙乱起来了，把家里的炮仗、采矿用的炸药、雷管、酒坛子、汽油罐等所有能爆炸的东西都搜集出来，另一些人把山边的、村里的、自家庭院里的翠竹都砍了，一截一截地准备好，在村里紧急布置起来。寸容大带着乡人分别伏在三个路口，远远地瞧见敌人来了，等敌人离和泽乡村口只有一里地的距离时，寸容大颤抖着然而无比果决地说：“点火！”东边路口的乡人便点着了自制的空炮，随着东边路口一声巨响，黄土飞扬烟尘弥漫，南边、西边路口也同时作出了回应，三面的和泽人在金属做的汽油桶里点着了鞭炮，鞭炮在空空的汽油桶里乒乒乓乓炸响了，响声被放大了好几倍，撞击金属的闷响也制造出了机关枪子弹连排扫射的效果；一些人把燃着的鞭炮抛进不远处敞开的汽油罐、酒坛子里面去，鞭炮在汽油和烈酒里爆炸，炸出大片大片的火光；而妇女小孩们往各个街心燃起的火堆上大抱大抱地投着竹筒，竹筒在火堆上爆炸开来，发出大号鞭炮那样的巨大声响。村外的鬼子听见和泽乡里枪声炮声不断，尘土飞扬黑烟弥漫，空气里飘浮着刺鼻的烟味火药味，以为和泽乡里埋伏了大批的抗日武装分子，也不知道自己另两路人马中的哪一路遭到了猛烈攻击，纷纷吓得掉头急撤。可是他们一面撤退着，一面心里是疑惧的，总是觉得那枪声炮声有些不同往常。

就在这个时候，接到乡人报信的远征军在远远的山头上用望远镜看到了和泽乡人集体唱响的空城计，他们在敌人将信将疑的时候把迫击炮对准了和泽乡，一声令下，部队朝着和泽乡开炮射击，炮弹落在和泽乡两里地远的地方爆炸，霎时间硝烟弥漫，日军终于被真格的炮火吓住了，以为遭到了远征军的反包围，终于不敢再停留，仓惶撤离，逃回县城。和泽乡人看着敌人狼狈溃逃瞬间没了踪影，哭着笑着抱着跳着激动得手舞足蹈，为和泽乡再一次逃出被夷为平地的厄运而狂喜欢呼。

为了防止敌人再次前来屠村，远征军在吓退敌人之后派一支军队火速赶往和泽乡，当天傍晚，第一批远征军到达了和泽乡，守护着和泽乡的安宁。第二天，远征军第二十集团军分批进驻和泽乡，一时间和泽乡的水碓村、十字路村、大庄村里的巷子、宗祠、民居、学校等凡是能住人的地方都住满了远征军官兵，和泽乡民热情地接待了远征军，都省吃俭用把各家的粮食物资捐出来慰劳远征军。

远征军的到来让和泽乡人的内心充满了希望，大人小孩见面常说的一句话是：“瞧着吧，鬼子的死期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