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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界经纬专辑 | 刘俊:《过眼录》随笔系列十三

刘俊 跨界经纬 2022-12-18

*文章由作者授权发表,感谢刘俊老师对“跨界经纬”的大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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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难言”的许地山

刘俊


在二十世纪中国文学中,许地山是个成就与关注度不成比例的作家。讲文坛资格,他是文学研究会的发起人之一;讲创作实绩,他有小说集《缀网劳蛛》《商人妇》等多种并散文集《空山灵雨》行世;讲文学活动,他是中华全国文艺界协会香港分会常务理事;讲社会影响,他的散文《落花生》脍炙人口,他的小说《命命鸟》等以浓厚的异国风情和淡然的超拔见识,在当时的文坛独树一帜。






然而奇怪的是,这么重要的作家,对他的研究,却一直不是很“旺”,现有研究成果与许地山在二十世纪中国文学中的地位,颇不相称。个中原因,恐怕与许地山是个不那么容易研究的作家有关。研究者面对许地山,常常有“难言”之感。


许地山原籍台南,其父许南英光绪庚寅进士,甲午后离台内渡。青少年时代的许地山随父在福建、广东一带漂泊成长,后来其父南下印尼棉兰谋食,许地山也到缅甸仰光教书。缅泰一带的佛教氛围,或许触发了许地山的宗教兴趣,在燕京大学念书时,他先读文学后研究宗教,赴美英留学时,他热衷的也是宗教史、宗教哲学、印度哲学和民俗学领域。这些“学历”再加上他的基督徒身份和写过《中国道教史》,许地山广泛的宗教兴趣和深湛的宗教学养,在使他的文学世界带有浓厚宗教色彩的同时,也使他的作品好读而不易解。


看许地山的小说,我们既对敏明和加陵这对“命命鸟”“除一切障碍,转生极乐国土”,双双投绿绮湖弃世感到困惑;也对《商人妇》中惜官坦然接受命运的不公充满不解;更对《缀网劳蛛》中尚洁的“不辩”无法接受……然而,如果知道这一切的背后,“无论什么事情上头都用一种宗教底精神去安排”,这些在许地山文学世界中遇到的困惑、不解和难以接受,就能得到合理的解释了。 


许地山的“难言”,说到底还是因为研究者缺乏如他一样广博的宗教知识——跨过了这道不易逾越的门槛,就会进入一个如有神助的世界。

 

原刊香港《大公报》2020年6月30日

02


陈思和的旧体诗

刘俊


陈思和是研究现当代文学的著名学者,研究新文学而写旧体诗者,颇为少见。一般人的印象,研究现当代文学的人基本上都是“反传统”的,对于旧体诗这种“死文学”,往往不屑一顾。


这种刻板印象可谓其来有自:自新文学上升为中国文学的“主潮”之后,旧体诗受到猛烈冲击并被边缘化,“新学人”(研究现当代文学的人)不写旧体诗(主观上不想/不愿写,客观上不能/不会写),也就不足为奇。


陈思和写旧体诗,可以说破除了这种“刻板印象”。其实旧体诗是中国文学的根脉,即便是在新文学中,鲁迅、郁达夫、钱锺书等都是写旧体诗的高手,研究新文学,岂可不懂旧体诗?当然,懂旧体诗与写旧体诗还不完全是一回事,可是会写旧体诗,一定能更加深刻地“懂”旧体诗。


陈思和目前已出版了两本旧体诗集:《鱼焦了斋诗稿初编》《鱼焦了斋诗稿二编》。这些诗作,以记事、怀人、祝寿、赠友、送别、自娱、记游以及与友朋的唱和为主。如果说陈思和的学术研究属于“公领域”,那么这些诗作就是他的“私领域”,从中可以发现陈思和对师友满怀感情:文界天王尊海上/无私无欲则威刚/风波劫后青松柏/雨雪行前赤叶霜/修水残年豹愁隐/香山晚岁鹤闲翔/新苗恨不长千尺/犹忆丽娃逢盛唐(《敬贺徐中玉先生百岁大庆》);对自己充满自信:谁言羚角难寻迹/桃李春风度有痕/卅载暑寒原上草/一分肝胆岗中人/师承续命非传道/物润无声更铸魂/花甲从头修胜业/教鞭犹举抖精神(《师生相聚,六十初度》);对历史念兹在兹(《五四运动百年祭》《复旦大学图书馆百年馆庆》);为行旅留下屐痕(《扶桑八吟》《长春》)……。陈思和的旧体诗,幼承外祖父家教,有童子功,少年时即自编习作《鰷濠集》,后又在诗词格律及诗韵等方面下过功夫, 其诗有“诗界革命”后的新境,也有杜甫、白居易、龚自珍的遗韵,自成一格,别有风味。

 



原刊香港《大公报》2020年6月23日

03


江南苏童

刘俊


苏童本名叫童忠贵,苏州长大,北京读书,南京工作。苏童创作很多,得奖无数,当然他最有名的作品是《妻妾成群》,因为这篇小说还有一个电影名字:《大红灯笼高高挂》。


苏童虽然与北京缘份不浅——在那里上大学,现在又回母校当教授,但他根在江南,他的小说世界,也属于江南。莫言的小说世界中有个齐鲁大地上的高密东北乡,苏童的笔下则有个江南的香椿树街——飘洒在这条街上的,是江南特有的细雨;行走在这条街上的,则是老上海日历牌上的江南女子。这些女子,哪怕他们从旧上海、老苏州走向了“新社会”,她们身上的那股“江南气”,却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这种“江南气”当然是苏童赋予的——归根结底,香椿树街也好,江南女子也罢,他们不过是江南苏童的文学表现。要说苏童笔下的“江南气”有什么特点,我能想到的一个词就是“阴性”。所谓“阴性”,是指苏童擅长写女性人物和阴雨江南,苏童笔下的那些女性人物,如梅珊,如颂莲;如娴,如芝,如箫;如顾雅仙们,如简氏姐妹,个个“女人味”十足。除了写女性,苏童还擅长写江南的绵绵细雨,“秋天里有很多这样的时候,窗外天色隐晦,细雨绵延不绝地落在花园里,从紫荆、石榴树的树枝上溅起碎玉般的声音”,这样的“雨景”,在苏童的小说世界中,一再出现。

女性和细雨在苏童文学世界中形成的“阴性”,只是其“江南气”“柔”的一面,其实更能体现苏童“江南气”特点的,是“柔”的表面下“狠“和“冷”的一面——这种“狠”和“冷”,才是苏童“江南气”最具震撼力和动人的地方。


梅珊与医生的私通是“狠”,颂莲对陈佐千的反抗是“冷”;娴、芝、箫三代女性之间的关系是“冷/狠”;看到箫为小杜准备的剁肉刀,看到简少贞一把剪刀插在顾雅仙绣像的嘴上,读者才惊觉,原来这些貌似柔弱的江南女子,竟然都是那么的有“力”——一种阴冷/阴狠的“力”!


这时再看苏童笔下的江南细雨,也都成了阴阴的“冷雨”。


原刊香港《大公报》2020年6月9日

04


鲁迅写的“日记”

刘俊


鲁迅写的“日记”,最有名的要算《狂人日记》了。这篇以“表现的深切和格式的特别”著称的小说,开创了一个文学新时代。除了小说《狂人日记》,鲁迅还写过《马上日记》和《马上支日记》。这两种“日记”,都是杂感,前者是应刘半农之约为《世界日报》副刊而写,后者则是为《语丝》而作。为什么叫《马上日记》?鲁迅如此解释:“一想到,就马上写下来,马上寄出去,……如果写不出,或者不能写了,马上就收场”。至于《马上支日记》,则是因为“政党会设支部,银行会开支店,我就不会写支日记的么?……于是乎作支日记”。


鲁迅写的这几种“日记”,都是“日记体”创作,皆非我们通常理解的“日记”。其实真正的“鲁迅日记”是有的,从1912年5月5日,到1936年10月18日,鲁迅写了二十五年的日记,他的日记每年一本,除了1922年的那本遗失,共留下二十四本“鲁迅日记”。


据说胡适因成名早,知道自己的日记将来会有人看,所以写日记时,心中常想着“潜在读者”。鲁迅的日记则都是“写给自己看的”,“写的都是信札往来,银钱收付”。看鲁迅日记,确实如此,每天记事,常常就是一行,至长不过三、五行:“上午得范爱农信,九日自杭州发”(1912);“晴。上午往福民医院为广平作翻译,并携海婴散步至午。得小山信,七月十五日柏林发”(1932);“晴。上午内山书店送来《西葡记》一本,三元三角。下午须藤先生来诊”(1936)。日常生活的流水账式记录,记事至简,叙事极略,可以说是鲁迅日记一以贯之的风格——当然这与鲁迅的“日记观”有关:“记上谁有来信,以便答复,……学校的薪水,……必须有一笔帐,以便检查”。就是这么简单。


不过许广平并不这么认为,她说鲁迅日记“写的大约是不大不小的事”。“太大了”,“防到文字狱发生时的不便”;“太小了”,“也不愿意写出”。经她这么一说,想想似乎也有点道理。

 

原刊香港《大公报》2020年6月16日

05


议员Peter Braid先生

刘俊


2009至2011年,我受南京大学委派,赴加拿大滑铁卢大学孔子学院任中方院长。孔子学院的工作,主要是教汉语和介绍中国文化。汉语教学,基本上是在学校和社区图书馆进行,介绍中国文化,那就名目繁多,手法多样了——可以在学校举办中国文化节,也可以到社区展示中国工艺品;可以在当地的节日活动中贡献书法、剪纸、武术等“中国元素”,也可以整合各种资源举办以中国文化为主题的讲座、表演乃至学术会议。正是在一次介绍中国文化的活动中,我结识了加拿大联邦议员Peter Braid先生。


那时经常来我们活动现场的加拿大联邦议员(国会不开会时回到选区)有两位:Stephen Woodworth和Peter Braid。加拿大的政治人物,低调而随和,他们来时都是一个人,不声不响到了现场,各处看看,有时也会买点小工艺品,兴致来了,还会和我们聊两句。Stephen Woodworth相对比较沉静,Peter Braid则显得年轻而有活力。


那次不知一个什么话题,我和Peter Braid聊得非常愉快,聊到后来,他突然问我:“加拿大好吗?”“非常好!”我回答。“想不想留下来?”“不想!”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他微露诧异,略显好奇,看着我等我解释。我笑着说:“现在中国也很好啊!”于是他也笑了,笑得带有尊敬。就在那次,他主动和我交换了名片。


2011年2月14日,农历辛卯正月十二,南京大学民乐团来滑铁卢大学演出。事先我邀请了Peter Braid,可惜那天他去渥太华开会,无法前来观看,但他托助理送来了加拿大总理哈珀和他本人(同属保守党)为演出准备的礼物:200个红包,分赠南大民乐团和观众。正月十二,尚在“年”中,大家拿到红包(内有币形巧克力一枚),皆大欢喜!事后我告诉Peter Braid演出十分成功!哈珀总理和他的红包,也许起了“激励”作用!他听了在电话里哈哈大笑,十分开心!


临回国前,我送了一个南京云锦小工艺品给Peter Braid,感谢他对那次演出的支持.他很高兴,和我合影留念。我回国后,和他的联系就少了。一转眼十年过去了,Peter Braid先生,你还好吗?

 

原刊香港《大公报》2020年6月2日


总编:凌逾

责编:陆婵映

推荐人:徐诗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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