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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界经纬专辑 | 刘俊:《过眼录》随笔系列十二

刘俊 跨界经纬 2022-12-18

*文章由作者授权发表,感谢刘俊老师对“跨界经纬”的大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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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弦与“横的移植”

刘俊


纪弦本名路逾,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即有诗名,只是那时他叫路易士。路易士时代因为“太做作了一点”,他曾遭张爱玲耻笑:“小报上逐日笑他的时候,我也跟着笑”。不过对于他的《傍晚的家》一诗,张爱玲倒是肯定的,并因此诗而觉得“这人一切幼稚恶劣的做作也应当容忍了”。


纪弦的诗自成一格,卓然成家。杜衡说他的诗“感情强烈且真挚,调子又是那么和谐且富于魅力”;胡兰成则夸他“在他自己的新天地里大踏步地前进着”。然而饶是如此,也远不是后来纪弦自己吹得三、四十年代即已在“诗坛上坐第一把交椅”,“红得发紫”——他是在到了台湾之后才声名大振的:除了那时他的诗不断产出,1953年创办《现代诗》和1956年提出“六大信条”,无疑是他“暴得大名”的重要助力。



《现代诗》在延续三十年代上海现代诗传统、团结诗人、发现新人等方面功不可没,而“六大信条”在当时的台湾诗坛乃至文坛则引起轩然大波——特别是其中的第二条:“我们认为新诗乃横的移植,而非纵的继承。这是一个总的看法,一个基本的出发点,无论是理论的建立或创作的实践”,最为人诟病,发布后即遭到蓝星诗人覃子豪的批判,认为纪弦是在提倡新诗“原封不动的移植”,并质疑“若全部为‘横的移植’,自己将植根于何处?”


其实纪弦对“横的移植”有过明确的解释,那就是中国的新诗是“移植之花”而非固有的“国粹”,如同“西药”之于“国药”,“西画”之于“国画”、“话剧”之于“国剧”。纪弦所说的“横的移植”,针对的是新诗的“发生学”而非“本质论”,就此而言,纪弦说得没错。然而,尽管纪弦对他这条屡遭批判的“信条”一再解释,人们还是惯于望文生义,认为纪弦是在“本质论”意义上,主张新诗不要传统,全盘西化。这种对纪弦“横的移植”原意的误读乃至曲解,对他是极不公平的。现在应该正本清源,还纪弦以公道。

 

原刊香港《大公报》2020年5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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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家只有“我们仨”

刘俊


钱锺书、杨绛夫妇和他们的独生女儿钱瑗,三个人组成了钱家。杨绛有本书叫《我们仨》,写的就是一家三口的日常生活。这本书写得如真似幻,虽幻却真,梦境加上意绪的流动再加上写实的回忆,使这本书在形式上颇为独特。书中第一页那张“约1946年,摄于上海”的照片,可以说是《我们仨》的最好写照:自始至终,钱家都是“Mom Pop 圆O”三位一体的“我们仨”。


钱锺书、杨绛伉俪情深,坊间有言钱锺书曾夸杨绛“绝无仅有地结合了各不相容的三者:妻子、情人、朋友”,是“最贤的妻,最才的女”。女儿圆圆,则是他们夫妻“爱的焦点”。圆圆还没出生时,钱锺书就对杨绛声称“我不要儿子,我要女儿——只要一个,像你的”, 女儿出生后,钱锺书“得意地说:‘这是我的女儿,我喜欢的’”。圆圆呢,则“始终和爸爸最‘哥们’” 。



钱家三人在一起,不是钱锺书在杨绛的肖像上“添上眼镜和胡子”,就是趁年幼女儿熟睡时在“肚子上画一个大脸”;不是杨绛和女儿“联成一帮,笑爸爸是色盲”,就是“我们夫妇联成一帮,说女儿是学究、是笨蛋,是傻瓜”,反正“我们仨”在一起,“总有无穷的趣味”。


这样的“我们仨”,别人是很难融进去的。钱瑗虽然有过两次婚姻,可是“女婿”在钱家如同“隐身人”——一种缺席的存在。杨绛在《干校六记》中提到钱锺书下放时“女婿得一”也来送别,不过“得一热心为旁人效劳”,“痴痴站着等火车开动”的,只是“我们三人”。后来得一在运动中因不愿“害人”自杀,钱瑗才有了第二次婚姻。在《我们仨》中,杨绛轻描淡写地说钱瑗在父母下放时帮助过一位老太太,老太太“看中她做自己的儿媳妇”,并“把阿瑗娶到了她家”。


《我们仨》里难得见到女婿的身影,“我们仨”中确实也没有女婿的位置。当钱锺书父女先后去世,“三人就此失散”之际,杨绛说“我一个人思念我们仨”——钱家只有“我们仨”。

 

原刊香港《大公报》2020年5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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痖弦之音

刘俊


痖弦这个名字很特别,“弦”是要发出声音的,而“痖”者,“哑”也。“痖”(哑)和“弦”两个字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矛盾,或者叫张力——往深里想,似乎还带点哲理的意味:大音希声。


作为诗人,痖弦的创作量并不大,从一九五四年到一九六五年,十二年间总共发表了八十七首诗,“以这八十七首诗,痖弦风靡台湾诗坛,历数十年而不衰”。1999年“台湾文学经典”评选,痖弦的诗集《深渊》名列其中——“八十七首诗也已足够让痖弦二字留名诗史”。



痖弦的诗不以“量”取胜,那自然在“质”上有过人之处。很多年后白先勇谈到《巴黎》,还对痖弦在诗中“把女人的嘴唇比做丝绒鞋”印象深刻。事实上,类似的比喻/意象在痖弦的笔下比比皆是,如把“我”比为“一勺静美的小花朵”,以“发”比“河流”,喻“腐叶”为“眼”,将“心灵”视作“瓶”,这些奇特的想象、超拔的意象,再加上关注生死、点化语言、戏剧化呈现以及节奏把控,在在都使其诗“成为一种风尚,一种传说”。


“宣统那年的风吹着/吹着那串红玉米  它就在屋檐下/挂着/好像整个北方/整个北方的忧郁/都挂在那儿……”,这样的红玉米“我底南方出生的女儿也不懂得/凡尔哈仑也不懂得”,直至“一九五八年的风吹着/红玉米挂着”。以一串红玉米的意象指代时间流逝,朝代更替,痖弦写出了历史的沧桑、忧郁、难解和恒久,弹拨出了历史的神秘之音。


张默是痖弦几十年的老友,对痖弦知之甚深。他说痖弦的诗具有戏剧性、思想性、乡土性、世界性,有对生的诠释,也有对死的哲思。“甜是他的语言,苦是他的精神”——这些当然都对,不过我觉得痖弦诗歌最有特色的地方,还是流淌在他诗歌中的一种独特的“声音”:那是一种跳跃、闪烁、时而整饬时而凌乱、时而躁动时而安宁、时而凄然时而洒脱的韵律。


“我越过金色的月牙儿,/又听到了彩虹上悠曼的弦歌……”。痖弦不“哑”,弦音嘹亮!


原刊香港《大公报》2020年5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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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梨华:留学与文学

刘俊


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来来来,来台大,去去去,去美国”乃台湾风行一时的流行语。一时间,“来台大”是许多青年学子的“本地理想”,而“去美国”则成为他们的“异国追求”。在这股“来台大去美国”的人潮中,於梨华算是较早完成“两步走”的“先行者”,她1949年考入台湾大学外文系,1953年台大毕业即赴美留学。当年许多台湾青年梦寐以求的人生理想,於梨华可谓一蹴而就。


然而这只是外在的风光,实际上於梨华在台大饱受刺激。大学二年级时,傅斯年夫人俞大綵来上课,认定於梨华英语发音不佳,不适合学外文,竟强迫她转系。傅斯年一向以个性强势著称,不料想他夫人更加“霸道”。无奈之下,於梨华只好转到历史系。她后来赴美留学并在写作上获得成功,大概与“无论如何我也要做出些成绩来给俞大綵看!证明她这个决定是错误的”不无关系。


於梨华做出的“成绩”足以骄人:她以自己的留学经验为主要题材,创作了大量有关留学生活的小说,代表作《又见棕榈 又见棕榈》不但入选二十世纪中文小说一百强,而且还成为两岸青年赴美留学的必读“指南”——她因此被称为“留学生文学的鼻祖”,“无根一代的代言人”。



於梨华无愧于她那个时代“留学生文学鼻祖”的称号:她写留学生不但早,而且多。留学生们无根的离散人生,在於梨华的笔下,化为情感的寂寞、文化的隔阂、学业的繁重、经济的拮据、婚姻的失败、事业的艰难……,得到了形态各异的文学展示。於梨华自己的留学生活充满艰辛——无论是燕心受到外国小主人的歧视,还是黄佳利美国梦的幻灭,或多或少都有她留学美国的影子,因此她笔下的留学生世界,多的是悲剧,少的是欢欣。“不要对出国抱着太高的梦想和期望”,是她希望通过留学生文学给予“后来者”的忠告。


台大刺激,美国遭遇,成就了於梨华的留学生文学。如今,於梨华和她的时代已然远去,而她的“忠告”,却仍有意义!


原刊香港《大公报》2020年5月5日




主编:凌逾

责编:朱诗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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