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悬的天空》:古典神话与女性主义的精确映射 | 苏洁涵
古典神话与女性主义的精确映射
——评程婧波短篇科幻小说《倒悬的天空》
文 / 苏洁涵
我相信读毕《倒悬的天空》这篇小说,许多人都会感到放松和安全。这来源于几乎与母亲的臂弯同时存在的儿时共同记忆:童话。程婧波本人提到,这篇小说最初发表于《科幻世界》的“模糊地带”栏目,即关于本文是否属于科幻小说仍有待讨论。我个人认为,这个短篇应当属于科幻这一品类中的“科学奇幻”亚支,不对背景设定作过多技术解释,集中精力塑造文本世界的自洽。这与很多评论家强调的硬核技术呈现最大的不同在于,这类创作着力于寻找现代社会中“科”的成分与“幻”相互辉映的艺术性和工艺性。
本文的背景塑造基于传统古典美学,这是显而易见的。无论是形成对称的“向下生长的豌豆”(和隐含的向上的豌豆对应)、本身形状对称的核心隐喻“喷泉”作为点面连接的关键,还是水晶天代表的内外两层世界的镜像,都是和谐且几何对称的。
有了这样的人物和背景设定,这份精巧的工艺作品就有了骨架。和骨架相契合的灵与肉,则是作者对女性与自然的关系认识。在现代科技与自然伦理的矛盾之中,女性的自我得到重构,并从处境相似的自然中找到精神慰藉,最后与自然融为一体。
“不知道,”我耸耸肩,“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潜水艇,水晶天,遥远的星星……这可不是好女孩应该关心的。”
对于女性读者来说,前文中由氤氲水汽和绮幻布景形成的间离效果,被这一句完全打破。“潜水艇”指代了姬亚娜的爱慕对象,水晶天是这个虚构世界的上沿,类似于玻璃天花板。相较而言,遥远的星星更高一层,从后文来看,可能指代了自我突破后与超我的统一。而“我”作为一个现代社会的女性,对海豚姬亚娜说,“这可不是好女孩应该关心的”。这一直接贬抑,给之后姬亚娜成功打破水晶天并飞向海豚座增加了逆风翻盘的乐趣,在现实中却流露出讽刺:这样的观点被认为是合理的,甚而连这句话的载体,这个短篇也难以得到另一性读者的关注。
姬亚娜所代表的“水利万物而不争”的强势未必要展示攻击性,恰如在故事线中杀死对方的也未必是隐线中的主导者。大约可以这样认为,主人公姬亚娜是作者女性主义的具象化:女性和自然中与神话相关联的动物的结盟,对整个传统文学中男性显性或隐性的主导地位发起了冲击。“豌豆树依然成长,只是杰克已经不在。”
姬亚娜最后离开了地面,成为了“遥远的星星”,现代科技没能听懂她,曾经狂热的对象没能拥抱她,族群的舒适圈没能留下她,她选择了“宇宙”,也就是水晶天的幻象打破后,那个真实的“自然”。如果要吹毛求疵,笔者认为这一转变能够以更细腻的笔触挖掘,姬亚娜如何决定与向往的天空融为一体,像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那样坚定捍卫自由意志,可以工笔再琢。
反复读过文本,我总觉得“喷泉”应当是关于物理学“奇点”的文学想象:虽然被称为“点”,原则上可以取一维或二维形式,密度无限大,宇宙诞生在一个奇点中,这些都完美契合了文中“喷泉”的设定。而姬亚娜飞向喷泉,最后翻转到了另一个对称的世界,也很类似宇宙大爆炸黑洞旋转,向奇点坍缩的物质向外膨胀到了另一组维度。最明显的不同可能是在打破“水晶天”之前,姬亚娜的世界并非绝对真空。但文学创作自然可以有“科”与“幻”的自由切换,又或许时间本身就是盛大的幻觉?
综上,《倒悬的天空》所展示的工艺性及女性世界观让我同理共情,并产生探讨的兴致。与现代主义推崇的宏大叙事和过度奇谲相比较,精巧细致的写作并不低之一等,科幻小说家在笔耕不辍中总能也总要发出自己独特的声音。而这声音值得我们细细聆听。
主 编:三丰
编 辑:阿贤 李雷 罗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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