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文荐读｜徐晶晶、江新：汉语二语者汉字笔顺与书写速度关系的研究
好文荐读（第六十期）汉语二语者汉字笔顺与书写速度关系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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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山东师范大学国际教育学院，山东，250013
2. 北京语言大学心理学院，北京，100082
文章简介
文章来源：徐晶晶,江新.汉语二语者汉字笔顺与书写速度关系的研究[J].语言文字应用,2022(01):70-80.
摘要： 本研究主要考察汉语二语者汉字书写笔顺与书写速度之间的关系。研究以57名不同水平的汉语学习者为被试，对被试抄写汉字的笔顺正确率和书写速度的关系进行分析。结果显示，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之间有正相关关系，即笔顺正确率越高，汉字书写速度越快，但二者的关系随汉字水平发生变化：对初级学习者，二者不相关；对高级学习者，二者显著相关。本文联系笔顺规则的认知特点对结果进行解释，并提出汉字教学要强调笔顺正确的重要性。
关键词：笔顺；汉字书写；汉字教学；二语学习者
基金项目: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17ZDA305）；2021年教育部中外语言交流合作中心国际中文教育研究课题青年项目（21YH67D）；北京语言大学项目（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401190280）资助感谢《语言文字应用》授权推广，全文下载请点击文末“阅读原文”。
一.引言
笔顺是指写每个汉字时笔画的次序和方向（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2020）。学习者的汉字笔顺问题一直是对外汉语教师关注的问题，近些年也引起了越来越多研究者的关注（Zhang,2015）。在汉字学习和教学中笔顺是否重要？是否有必要强调按照正确的笔顺书写汉字？遵循正确的笔顺书写汉字是否有利于汉字书写效率的提高？这是汉字学习研究者、汉语教师和学习者共同关心的问题，有关研究成果不但有助于我们了解笔顺在汉字书写中的作用，为解决笔顺是否重要的问题提供实证研究的证据，为汉字笔顺教学提供科学依据，而且有助于增加我们对于汉字书写的影响因素和认知机制的了解，丰富文字书写的认知加工理论。本文主要通过汉字抄写实验研究来考察汉语第二语言学习者汉字书写时的笔顺和书写速度的关系。
二.笔顺与汉字书写关系的研究现状
（一）笔顺规则在汉字书写中的作用
汉字书写是人们依据心理词典的汉字模板，把数个笔画按照一定的空间结构与顺序进行组合并书写出来的过程，这一过程受笔画数、部件数、汉字频率、习得年龄等因素的影响（罗艳琳等，2010;Wang et al.,2020）。对汉语儿童的研究表明，汉字书写能力与儿童的阅读发展之间有密切的关系（Tan et al.,2005）。通过手写汉字，儿童能够关注汉字的内部结构、笔画组成及笔画之间的顺序，这一优势在通过键盘输入拼音打字的过程中无法体现（Tan et al.,2013）。二十世纪八十年代，van Sommers(1984）通过实验考察没有经过专门绘画训练的儿童和成人画画时笔画的特点，发现他们遵循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外到里的绘画顺序，从而提出绘画规则。汉字的笔顺规则遵循了同样的书写顺序，因此，笔顺规则反映了人们在书写时的认知特点和规律。目前，语言学家们大多认为掌握正确的笔顺规则有助于快速书写，并能使各笔画、部件的空间分布更合理、美观（张静贤，1991；傅永和，1992；高家莺、范可育、费锦昌，1993；周健，2007）。高家莺等（1993）将笔顺规则在书写上的作用进行了如下总结：第一可以防止漏写笔画，有助于把字写对；第二使字的结构匀称，有助于把字写得美观；第三按照正确的笔顺书写时笔的动程短，笔画与笔画连接方便，有助于快速书写。万业馨（2004）认为汉字书写受到方块形式的限定，书写时须根据笔画多寡、构形不同分配空间，而笔顺是合理分割空间的有效手段。一些研究者认为，对第二语言学习者、尤其是非汉字圈的学习者来说，笔顺规则既是他们对汉字认知的一部分，也可以帮助他们更有效率地掌握汉字的书写特点（费锦昌，1997；万业馨，1997、2004）。（二）笔顺与汉字书写关系的研究1. 学习者笔顺正确率与汉字字形正确率关系的研究在关于学习者汉字书写笔顺问题的研究中，Law等（1998）的研究是引用较多的一项早期研究。该研究采用数位板记录72名香港一年级小学生汉字即时抄写的笔顺和抄写结果，发现当不考虑汉字抄写的笔顺是否正确时，汉字抄写的平均字形正确率达到94%，但是考虑笔顺是否正确时（笔顺和汉字字形都正确），汉字抄写的平均字形正确率只有27%。即小学生抄写汉字时很多字的笔顺虽然不正确，但汉字字形正确，这似乎预示着小学生的笔顺与汉字书写之间没有太大关系。但该研究没有直接考察笔顺与汉字书写的关系。在Law等（1998）的研究之后，有许多学者考察学习者笔顺与汉字书写的关系，研究结果并不一致。有的研究发现笔顺与汉字书写有关。例如，肖莉（2006）发现笔顺正确率较高（65%以上）的学生，平时汉字的书写比较整齐、错字少；笔顺掌握得不好（正确率低于60%）的学生，平时书写汉字错误较多。但该研究没有报告学生平时汉字书写错误的数据。陈晨、冯丽萍（2016）采用Anoto数码笔记录意大利汉语初级学习者抄写汉字的笔顺，发现学习者的笔顺正确率与汉字听写成绩之间有正相关。但是该研究的被试样本量较少（仅8人），而且只考察了初级汉语学习者。但是，也有不少研究得到与上述研究相反的结果。例如，Zhu(2005）发现笔顺动画教学不但没有促进美国初级汉语学习者的汉字书写，反而对学习者的汉字书写成绩有显著的消极作用，研究者认为这可能是学习者认知负荷增加造成的（Zhu et al.,2012）。Cheng(2005）以36名香港一年级小学生为被试，采用笔顺教学的实验室研究，发现不同笔顺教学方式（符合规则的笔顺、不符合规则的笔顺、无笔顺）下儿童汉字书写的正确率没有显著差异，表明是否按照正确笔顺呈现汉字对汉字书写正确率没有显著影响。但该研究采用的是被试内实验设计，无笔顺呈现条件下的汉字抄写可能会受到笔顺呈现条件的影响，导致不同笔顺教学方式的效果不能很好地区分，这可能是该实验没有发现笔顺对汉字书写作用的主要原因。黄峰等（2016）采用自行开发的基于触摸屏输入设备的笔顺自动捕捉系统，采集了小学、初中及高中八个年级241名学生的汉字书写数据，并由三位书法专家对采样汉字的书写质量进行人工评价。研究发现，学生的笔顺错误数与专家的评分值不相关，表明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质量没有必然联系。以上研究大多集中在初级水平汉语学习者的笔顺问题上，很少考察汉语水平对笔顺正确率的影响。安然、单韵鸣（2007）和安然、邹艳（2008）的个案研究对此问题略有涉及。她们通过摄像机记录了拼音文字背景留学生抄写汉字的过程，发现被试抄写汉字时虽然有笔顺错误，但最后成品字都是正确的，而且随着汉语水平的提高，学习者的笔顺错误并不会减少。研究者由此认为第二语言学习者的笔顺问题不受汉语水平的影响。但是，这些只是个案研究，没有系统考察汉语水平对笔顺及汉字书写的影响。2. 学习者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时间关系的研究考察学习者笔顺正确率和书写时间之间关系的研究非常少，迄今为止我们只看到Kitterman(2012）这一项研究。Kitterman(2012）考察了汉语第二语言学习者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时间之间的关系。她使用摄像机记录了5名美国汉语初学者在自由写作和翻译任务中的书写过程，对他们产出汉字的笔顺正确率、整字正确率、每个汉字的平均书写时间之间的关系进行分析。结果发现笔顺正确率与整字正确率不相关，但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时间之间有很高的负相关，即在学习者书写正确的汉字中，笔顺正确率越高，汉字书写时间越短。但是该研究只有5名初级水平的被试，样本比较小，而且写作任务中的书写时间可能受到概念建构、句子之间连贯性的考虑等因素的影响，因此实验中计算出的平均汉字书写时间并不能真实地反映单个汉字的书写时间。另外，由于不同的人在书写汉字时笔画长短、大小不同，长笔画需要花费较多的书写时间，因此用书写速度作为书写效率的测量指标更科学。
（三）本文研究的具体问题综上所述，可以看到：（1）目前关于笔顺与汉字书写关系的研究结果并不一致；（2）大多数研究集中于考察学习者笔顺正确与汉字字形正确之间的关系，考察笔顺正确与汉字书写时间、书写速度关系的研究仅有一项（Kitterman,2012），其在方法上还有值得改进之处（例如被试样本太小、汉字书写时间的测量不准确等）；（3）笔顺与汉字书写的关系可能受到书写者的汉字水平的影响，已有研究还未涉及汉字水平对笔顺与书写关系的影响。因此，本文主要从书写速度角度，进一步研究不同水平的第二语言学习者笔顺与汉字书写的关系问题。本研究考察以下三个具体问题：（1）不同汉字水平的第二语言学习者书写汉字时的笔顺正确率和书写速度是否不同？（2）第二语言学习者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是否有关？（3）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之间的关系是否随学习者的汉字水平发生变化？
三. 研究方法
（一）被试
57名在北京语言大学和北京外国语大学学习汉语的拼音文字背景的外国学生参加实验。被试的母语为俄语（12人）、法语（12人）、西班牙语（10人）、英语（6人）、波兰语（3人）、意大利语（3人）、匈牙利语（2人）、德语（2人），以及罗马尼亚语、卢森堡语、捷克语、立陶宛语、葡萄牙语、丹麦语、芬兰语（各1人）。其中男生27名，女生30名，平均年龄23.82岁。被试的视力或矫正视力正常，均为右利手，无书写障碍。对所有被试进行汉字测试，包括识字测试和写字测试两个部分。识字测试是从《现代汉语字频统计表》（以下简称“字频表”，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1992）前2000个高频汉字中随机抽取50个汉字，要求被试出声朗读，读对一字计0.5分（忽略声调错误），满分为25分。写字测试是从“字频表”中随机抽取另外20个汉字，测试时汉字在双音词中出现并且用拼音代替，要求被试根据双音词的意思和该字的拼音写出该字，每空计1分，满分为20分。汉字测试总分为45分。根据汉字测试成绩将被试划分为初级水平和高级水平两个组。被试基本信息见表1。表1 实验中两组被试的基本信息（二）实验材料实验材料为上下结构和左右结构汉字各15个，汉字的笔画数均为7，部件数均为2，不包含重复部件。选择笔画数为7的汉字，主要是出于以下两个方面的考虑。首先，短时记忆的容量为7±2个单位，多笔画字可能会加重学生的认知负担，对其书写产生影响。初级水平的被试尚不能熟练地书写汉字，多笔画字可能带来干扰；而对高级水平的被试来说，笔画数太少又太简单。其次，7画字对于非汉字圈学习者来说可能是一个难度的临界点，7画以上的汉字错误率急剧上升（尤浩杰，2003）。本实验希望确保被试整字书写正确，以获得完整的书写信息。
（三）实验设备采用瑞典Anoto公司的“Anoto数码纸笔”记录学习者汉字书写的动态过程，获取汉字书写的空间信息（笔顺、笔画长度）和时间信息（书写时间）。实验中要求被试用数码笔在数码纸上按正常书写速度抄写汉字。
（四）实施过程实验时对被试进行个别施测。汉字以PPT的形式在电脑屏幕中央呈现，字体为黑色楷体，字号为287磅（350×350像素），背景为白色。要求被试看到汉字后立刻进行抄写，写完一个汉字再呈现下一个汉字。被试完成抄写任务大约需要10分钟。
（五）数据分析计算被试书写每个汉字的笔顺正确率和书写速度。笔顺正确率为汉字的正确笔顺数占汉字笔画数的比率。正确笔顺数为汉字笔画数与错误笔顺数之差。错误笔顺的计数参考Law等（1998）和Boon(2010）的方法，每处笔顺错误计一次，如果一个汉字中有不止一处笔顺错误，则按实际错误次数计算。汉字书写速度（单位：像素/秒）为所写汉字笔画长度与书写时间之比。汉字笔画长度指从汉字第一笔落笔到最后一笔抬笔的过程中笔尖运动的长度（距离），包括实笔画的长度（笔尖在纸上运动的距离）和虚笔画的长度（笔尖在空中运动的距离）（单位：像素）。书写时间指从汉字第一笔落笔到最后一笔抬笔所花费的时间（单位：秒）。此外，统计时剔除由于设备原因造成的书写数据丢失的汉字（占5.91%）以及字形出现错误的汉字（占0.88%）。
四.结果
（一）不同水平学习者的汉字笔顺正确率和书写速度的差异
统计初级水平和高级水平学习者的汉字笔顺正确率和书写速度的平均数，结果见表2。
表2 两组被试的汉字笔顺正确率和书写速度的平均数（括号内为标准差）
注：一般来说，一个五号字的大小约为10.5磅（14×14像素）。初级水平学习者平均汉字书写速度为171.6像素/秒，大致相当于每秒书写0.88个五号字；高级水平学习者平均书写汉字速度为254.8像素/秒，相当于每秒书写1.3个五号字。
对两组被试的笔顺正确率和书写速度的平均数进行t检验，结果显示：两组被试的笔顺正确率差异显著，t(55）=–2.538,p<.05，高级水平学习者的笔顺正确率显著高于初级水平的学习者。两组被试的汉字书写速度差异显著，t(55）=–4.541,p<.01，高级水平学习者的汉字书写速度显著快于初级水平的学习者。
（二）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之间的相关关系
1. 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汉字测试成绩之间的简单相关分析
为了探讨第二语言学习者汉字书写的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汉字测试成绩之间的关系，我们对数据进行Pearson相关分析，结果见表3。
表3简单相关分析的结果显示，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之间有显著的正相关，即笔顺正确率越高，汉字书写速度越快。同时，从表3可以看到，笔顺正确率、书写速度都与汉字测试成绩有显著的相关关系，即三个变量存在两两之间的相关。
表3 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汉字测试成绩之间的简单相关
注：**p<.01
2. 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的偏相关分析
由于汉字测试成绩与笔顺正确率、汉字书写速度之间存在相互关系，因此，为了研究在汉字测试成绩的影响保持恒定的情况下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之间的相关，我们对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之间的关系进行了偏相关分析（见表4）。
表4 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之间的偏相关
注：†.05<p<.10，边缘显著
由表4可见，当控制了汉字测试成绩对汉字书写速度以及笔顺正确率的影响时，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之间仍有正相关（相关系数边缘显著，p=.087）。
（三）不同水平的学习者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之间的相关关系
1. 两组被试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汉字测试成绩之间的简单相关分析
分别计算两组被试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汉字测试成绩之间的相关系数，结果见表5。
表5 两组被试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汉字测试成绩之间的简单相关
注：**p<.01;*p<.05；†.05<p<.10边缘显著
表5简单相关分析的结果显示，不同水平的学习者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的相关关系不同。具体来说，对于初级水平的学习者，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的相关不显著；对于高级水平的学习者，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有正相关（相关系数边缘显著，p=.066），即笔顺正确率越高，汉字书写速度越快。
同时，从表5可以看到，对于高级组，笔顺正确率除了与书写速度相关，还与汉字测试成绩有显著的相关，即三个变量存在两两之间的相关。
2. 高级组被试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的偏相关分析
由于高级组被试汉字测试成绩与笔顺正确率、汉字书写速度之间存在相互关系，因此，为了研究在汉字测试成绩的影响保持恒定的情况下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之间的相关，我们对高级水平学习者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之间的关系进行了偏相关分析（见表6）。
表6 高级组被试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之间的偏相关
注：*p<.05
由表6可见，当控制了汉字测试成绩对汉字书写速度、笔顺正确率的影响时，高级水平学习者的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之间有显著的正相关。
五. 讨论
本研究考察了不同汉字水平的汉语第二语言学习者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之间的关系，结果显示，高级水平学习者比初级水平学习者笔顺正确率高、汉字书写速度快；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之间有正相关，即笔顺正确率越高，汉字书写速度越快；但二者的关系随汉字水平发生变化，初级水平学习者的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不相关，高级水平学习者的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之间呈显著正相关。这表明汉字水平对学习者汉字书写的笔顺正确率和书写速度有影响，不同水平学习者的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之间的关系不同。
（一）汉字水平影响笔顺正确率和汉字书写速度本研究结果发现，高级水平的汉语第二语言学习者在书写汉字时，笔顺正确率比初级水平的学习者高，汉字书写速度快，表明汉字水平影响汉语第二语言学习者的笔顺正确率和汉字书写速度。这与安然、单韵鸣（2007）和安然、邹艳（2008）的研究结果不一致。安然等人的个案研究发现，留学生经过一年的学习，虽然汉语水平有所提高，但仍出现与初学汉语时相似的笔顺问题，研究者由此认为笔顺问题跟学生的整体汉语水平没有直接的联系。研究结果不一致可能是由于本研究与安然等人的研究在方法上不同造成的。安然等人采用个案跟踪的方法研究汉语水平与笔顺正确率的关系，由于个案研究的样本较小，没有进行量化的统计分析，所得结果能否很好地反映二者的关系有待商榷。本研究系统地采用横向研究的方法对初级和高级汉字水平学习者的汉字笔顺正确率和书写速度进行了量化比较，发现汉字水平对笔顺正确率和汉字书写速度有影响，这一结果为我们了解汉字水平与笔顺正确率、汉字书写速度的关系提供了新信息。随着汉字水平的提高，学习者的笔顺正确率逐渐提高，汉字书写速度变快。与拼音文字不同，汉字是二维的平面文字。对汉语儿童的汉字书写研究表明，手写汉字具有不可取代的优势（Tan et al.,2005、2013）。首先，书写有助于儿童快速建立字形意识，从而促进他们阅读能力的发展。同时，书写汉字时需要按照一定的顺序合理安排各笔画的空间位置，这有助于建立关于汉字的长时运动记忆，促进认知的发展。相反，如果用键盘输入拼音打字，拼音的使用与儿童的阅读能力发展则呈负相关关系。在本研究中，初学汉语的拼音文字背景的学习者汉字书写经验不足，没有建立汉字的字形意识，没有熟练掌握笔顺规则。他们在抄写汉字的过程中需要对每个笔画的基本特征、笔画之间的先后顺序和组合关系进行思考，因此书写速度较慢。随着汉字水平的提高，学习者书写汉字的技能逐渐熟练，笔顺规则稳定地储存在心理词典中，逐渐形成了汉字书写的长时运动记忆，因此他们书写汉字时基本可以按照正确的笔顺进行，书写技能达到自动化的程度，有效提高书写效率。
（二）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密切相关本研究结果发现，对于拼音文字背景的汉语第二语言学习者，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密切相关，笔顺正确率越高，汉字书写速度越快。以往研究没有考察高级水平的汉语学习者笔顺与汉字书写的关系，本研究结果发现高级水平的汉语学习者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有显著的正相关。这与Kitterman(2012）的研究结果一致，他们也发现笔顺与汉字书写时间有密切关系。但是，Kitterman(2012）虽然考察的是笔顺与汉字书写时间的关系，但其研究的被试样本量较小（只有5人），且对汉字书写时间的测量不准确。本研究以样本量较大的汉语第二语言学习者为被试，从书写速度的角度进行研究，发现第二语言学习者汉字笔顺与汉字书写之间有密切关系，为笔顺与书写的关系提供了新的研究证据。笔顺正确率越高，汉字书写速度越快，这个研究结果可以从笔顺规则的认知特点的角度进行解释。在汉字书写产出的过程中，按照笔顺书写汉字符合笔画组合的经济性原则和书写运动的省力原理，也是人类一般认知特点的体现（Shimomura,1980;van Sommers,1984）。Shimomura(1980）建立了一个数学模型来计算书写日本汉字（kanji）的动态过程中不同笔画顺序所需要的能量和汉字的记忆效果，结果发现，不管是笔画较少的独体字，还是笔画较多的合体字，按照符合规则的笔顺书写时所需要的能量最少，也最有助于记忆汉字。研究者认为原因在于汉字笔顺规则是笔画组合的最优顺序，也是人类在学习和书写汉字的经验中总结出的结果。同时，根据前文所提到的“绘画规则特点”（van Sommers,1984），人们在画画时常常从上到下书写竖画（丨），从左到右书写横画（一），从右上到左下书写左斜画（╱），从左上到右下书写右斜画（╲）。而且，笔画之间的顺序是先上后下、先左后右、先外后里。这是人类绘画规则的特点。汉字书写的笔顺基本上也是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先外后里。可以看到，汉字的笔顺规则与绘画规则一致。因此，当学习者按照正确笔顺书写汉字时，实际上遵循了书写的认知规律，与不按正确笔顺的随意书写相比，可以将汉字写得又快又好。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有关，这与许多学者的观点一致。例如万业馨（2004）提出，笔顺规则的约定是为了有条不紊地、便捷地书写汉字，因此学生笔顺不正确、书写无序会严重影响书写速度，会导致汉字书写错误率增加。她提出应当设计适当的教学方法引导学生深入理解和熟练运用笔顺规则，这不仅有利于提高书写速度、减少错误，而且有利于把字写得美观。本研究为笔顺正确有利于提高书写速度的观点提供了支持证据。
（三）笔顺与汉字书写的关系随学习者的汉字水平发生变化当我们分别对初级组和高级组的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进行分析时，发现笔顺与汉字书写的关系随学习者的汉字水平发生变化，即高级水平学习者的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之间呈显著正相关，但初级水平学习者的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不相关。本研究没有发现初级水平学习者的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之间的相关关系。这意味着，无论初级水平学习者是否遵循正确的笔顺规则书写汉字，都不会提高或降低其汉字书写速度。这可能是因为母语为拼音文字的初级汉语水平的学习者汉字书写技能还不熟练，汉字书写表征还处在形成和发展的过程中，包含笔顺的运动图式尚未成为他们汉字心理表征中的稳定组成部分。此时，初学者的笔顺正确率都比较低，书写速度也比较慢。与高级水平学习者相比，初级水平学习者的笔顺正确率个体差异较大（见表2的标准差），这表明初学者书写汉字具有随意的特点，由于没有系统地掌握笔顺规则，初学者群体中笔顺正确率的差异较大。因此笔顺正确率与书写速度之间没有表现出显著的相关关系。但这只是一个推测，还需要更多实证研究证据的支持。初级水平学习者的这个结果与许多研究的结果一致（Cheng,2005；黄峰等，2016），他们没有发现笔顺与汉字书写之间的关系。但本研究的结果与陈晨、冯丽萍（2016）的研究结果不一致，她们发现初级水平学习者的笔顺与汉字书写有关。这可能与两个研究考察汉字书写的不同方面有关。陈晨、冯丽萍（2016）考察的是汉字字形正确率，而本研究考察的是汉字书写速度。可能初级学习者笔顺与书写字形正确率有关，但与书写快慢无关；但也可能由于初级水平的被试书写速度都比较慢，因此书写速度这一指标能测量高级水平学习者的书写差异，但是对测量初级水平学习者的书写差异不够敏感。江新、孟文迪（2016）通过考察汉语儿童从“前书写”到“书写”阶段的笔序特征，发现学前儿童在书写发展的某一阶段倾向于直接选择最“经济”的运笔方式进行书写，而非按照合法的笔序进行书写，反映了他们在对汉字书写规则知识的掌握有限时尝试书写的特点。本研究中初级水平的汉语第二语言学习者处于相似的发展阶段，尚不能完全掌握汉字书写的笔顺规则，因此没有发现他们的笔顺正确率和汉字书写之间的关系。如前所述，这个解释只是一个推测。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二者之间的关系是否受到汉字水平这一变量的中介效应，这一问题可以采用结构方程模型的路径分析进一步研究，深入考察笔顺、书写速度、汉字阅读测试成绩三者之间的关系，以便深层次揭示笔顺影响的多面性。
六.结语
本研究以57名不同汉字水平的拼音文字背景的汉语学习者为被试，通过“Anoto数码纸笔”记录被试抄写汉字的动态过程，考察汉字书写笔顺与汉字书写速度之间的关系。研究结果显示，高级水平学习者比初级水平学习者笔顺正确率高、汉字书写速度快；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之间有正相关，但二者的关系随汉字水平发生变化，初级水平学习者的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不相关，高级水平学习者的笔顺正确率与汉字书写速度之间有显著的正相关。这个结果表明按照正确笔顺书写汉字与提高汉字书写速度之间有密切关系。
本研究结果对汉字教学有一定的启发。本研究发现，拼音文字背景的汉语第二语言学习者汉字书写笔顺与书写速度之间有密切关系，笔顺正确率越高，汉字书写速度越快。按照笔顺书写之所以写得快，主要是因为笔顺规则符合人类的认知特点和规律，具有科学性。这个结果启发我们在对外汉语教学中应强化笔顺教学。教师应重视笔顺的作用，注意纠正学生的笔顺错误，使学生养成遵循笔顺规则书写汉字的良好习惯。万业馨（2004）提出，笔顺教学应该作为汉字书写教学的重要内容。周健（2007）特别指出，现有的一些字典、词典等工具书和输入法都是根据笔画和笔顺设计的，如手机中的汉字笔画输入、电脑的五笔输入法等都需要掌握正确的笔顺才能完成。学习者应该通过在书写中不断地强化正确的笔顺，建立起稳定的、正确的关于笔顺的运动图式，使笔顺成为汉字心理表征的一部分，从而提高汉字书写的正确率和书写速度。值得注意的是，本研究采用PPT的形式呈现目标字，虽然要求被试看到汉字后立刻进行抄写，但没有测量从呈现汉字到落笔的潜伏期（Latency），即汉字识别的时间。被试在抄写之前可能已经对汉字字形进行了加工，这可能会影响汉字的书写速度。因此在未来的研究中可以考虑采用联机数位板书写的手段，不但记录学习者开始落笔书写汉字到书写结束所用的时间，而且记录书写反应的潜伏期长短，以更好地研究学习者汉字笔顺正确率与书写速度的关系。其次，在未来的研究中应更好地控制汉字熟悉性对学习者汉字书写的影响。更重要的是，本文研究的是汉字笔顺正确率与书写速度的相关关系，未来的研究可采用实验方法研究汉字笔顺学习或教学对于汉字书写正确率与书写速度的影响，采用结构方程模型的路径分析来探讨笔顺成绩在书写速度与书写成绩之间是否有中介或调节效应，以更好地认识笔顺对于汉字书写的作用。作者简介
个人简介：徐晶晶，山东师范大学国际教育学院讲师，硕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习得和教学研究。主持并完成山东省社会科学规划研究项目、教育部中外语言交流合作中心国际中文教育研究课题各一项，在《世界汉语教学》《语言文字应用》《国际汉语教育（中英文）》等专业学术期刊发表论文数篇。联系方式：xujingjing@sdnu.edu.cn。
本文来源：《语言文字应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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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小编：东东咚
审 核：心得小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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