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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荐读|邓丹、唐一然:汉语二语学习者韵律表达中的音高实现

邓丹、唐一然 语言学心得
2024-09-03


好文荐读(第110期)汉语二语学习者韵律表达中的音高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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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二语学习者韵律表达中的音高实现
邓 丹1 ,唐一然21. 北京大学对外汉语教育学院

2. 中国共产党成都市青羊区委员会

   

文章简介

文章来源:邓丹,唐一然.汉语二语学习者韵律表达中的音高实现[J].汉语学习,2024(03):94-103.


摘要:本文运用声学分析法,对欧美国家的汉语学习者在汉语韵律表达中的音高实现方式进行了考察。研究发现,汉语韵律表达中存在调型实现和调域实现两种不同的实现方式,汉语母语者在产出声调时主要采用调型实现的方式,在产出语调时主要采用调域实现的方式。大部分二语学习者还不能正确区分并恰当使用两种音高变化以进行汉语的韵律表达。他们在产出语流中声调时,存在大量的调型偏误;在产出疑问边界调时,既使用调型实现又使用调域实现的方式。

关键词:声调;边界调;调型;调域

感谢《汉语学习》授权推广,全文下载请点击文末“阅读原文”。


零.引言

韵律也称为超音段特征,统指音高、响度、语速、节奏等变化(Crystal 2008)。汉语中和音高相关的韵律特征主要有声调、语调和重音。

普通话的四个声调在调型上相互区别,王安红(2006)指出普通话中阴、阳、上、去四个声调的特征分别为“高、升、低、降”。对语流中声调的考察发现,比较稳定的声调特征有阴平、去声的起点和上声的低点 (邓丹 2010,王韫佳等 2015),其他声调特征则不太稳定,这也导致语流中的声调和单字调表现出一些差异。

语调是语句层面的音高变化。汉语语句层面的音高变化既包含声调信息也包含语调信息。赵元任(2002a、2002b)指出汉语声调是语调的基础,语调不会改变声调的调型,语调是对声调音域的再调节。后来诸多学者运用实验法发现,汉语语调的上升和下降是通过调域调节来实现的,调域调节方式包括整体抬高、下降,或者调域扩展、压缩等(吴宗济 1988,沈炯 1992、1994a,曹剑芬 2002,林茂灿 2006,Liu & Xu 2005,王萍等 2010)。

语句层面的重音通常和语义的强调有关,也称为语义焦点。和焦点重音相关的主要语音线索也是音高。与语调类似,汉语的重音也不会改变声调的调型,它通过和相邻音节的对比来体现。与正常重音相比,焦点重音通常会出现明显的调域扩张,焦点后音节则会出现调域的大幅收缩(沈炯 1994b,Xu 1999,曹文 2010,王韫佳等 2015)。

研究者们对不同国别的汉语二语学习者的声调偏误进行的研究发现,学习者的母语背景对声调偏误存在一定的影响。来自美国等国,母语为非声调语言的学习者,在阳平、上声上更容易出现偏误。来自越南等国,母语为声调语言的学习者则在阴平、去声上更容易出现偏误。研究者们还对偏误的类型进行了考察,一致认为,阳平和上声容易出现调型偏误,阴平和去声容易出现调域偏误(陈彧 2006,张鹏等 2011,陈默 2011)。

少数研究者对二语学习者的汉语语调和重音表达进行了研究,发现学习者很难通过音高体现汉语的语调和焦点重音(顾文涛 2016)。有些学习者试图通过音高表现汉语语调,但是混淆了字调与语调的关系,往往用字调的上升来表现疑问语调(王建勤等 2016)。二语学习者产出的重音和疑问语调与汉语母语者存在较大差异。主要偏误是调域偏窄,句末起伏度不明显(石锋等 2015,王功平 2018a、2018b,肖瑶等 2018)。

前人对不同国家的汉语二语学习者的声调尤其是单字调的偏误开展了大量研究,但是对学习者在语流中产出的声调、重音、语调的研究还相对较少。从学习者的实际发音看,他们发的单字调准确率较高,但是一旦进入语流,声调偏误就大量涌现。与非声调语言不同,汉语的重音和语调是对声调音高的再调节,主要由调域的变化来体现。汉语的声调差异主要体现在调型上,语调差异主要体现在调域上。基于 AM 理论对汉语语调的研究发现,汉语语调可以通过音高重音和边界调来描写(林茂灿 2006)。边界调是指位于短语组构成分边界处的声调(Crystal 2008)。本文选取声调和边界调作为考察的视角,从调型和调域的分析入手,探讨二语学习者在汉语韵律表达中的音高实现方式。


一.实验设计


1.1 被试

本实验的被试分为两组,一组为6名汉语母语者,均为女性,平均年龄2岁,普通话水平二级甲等以上;另一组为母语为非声调语言的15名(男性5名,女性10名)汉语二语学习者,汉语水平中级,平均年龄22岁,均为在北京大学学习汉语的中级班留学生。其中来自俄罗斯的5名,英国的3名,美国3名,德国的4名。学习汉语时间均为2年左右,在中国居住时间为 3 个月。


1.2 实验语料

对汉语韵律单元的研究指出,双音节音步是汉语最基本的节奏单位(冯胜利 1997,王洪君 2002),因此本文选择双音节词作为考察的对象。首先从《汉语水平词汇与汉字等级大纲》的甲级词和乙级词中选取了 60 个双音节词作为考察的目标词语。这些词语包含了除上上组合外的 15 种声调组合,每种声调组合 4 个词语。其次为 60 个目标词分别设计了目标词位于句中和句末的两类实验句,实验句字数为 6~9 字。为了减少协同发音的影响,目标词均处于相同的语音环境中,每个目标词前接的声调均为阴平或阳平,后接的声调均为阴平或去声。如目标词“参观”的两个陈述句分别为“我明天参观校园”和“经常有人来参观”。为了考察边界调的音高表现,我们还为 60 个目标词设计了陈述和疑问两种语境。疑问语境为无疑问词的、单纯通过语调来体现疑问的一般疑问句。由于边界调的影响主要体现在句末,因此我们选择目标词位于句末的实验句承载两种语境。如“经常有人来参观。”和“经常有人来参观?”本文录音语料包括 120 个陈述句和 60 个疑问句,共 180 个句子。


1.3 录音过程

在安静的语音教室,使用 Adobe audition 软件进行录音。录音前给被试时间熟悉实验语料,确认目标词均为被试熟悉和学过的词语。对于实验句中被试不熟悉的词语,主试会标注拼音并解释意思。录音时所有的语料均随机排列,通过 PPT 呈现给被试,语料均用汉字呈现,不标注拼音,要求被试用自然的状态朗读句子。


1.4 数据测量与归一

录音结束后,用 praat 软件测量所有目标词中每个音节的音高,等间距提取 10 个点的音高数据。为方便对不同发音人的数据进行比较,本文采用朱晓农(2004)的 LZ 归一法对原始数据进行了归一处理。先将基频值由赫兹值转换为半音值,即 St=12×log2(f0/fref),本实验中 fref 取每个发音人基频的最小值。然后再对半音值进行 z 分数规整,即 F0z=(F0-F0m)/F0σ,其中 F0m 为 F0 的均数,F0σ为 F0 的标准差。


二. 实验结果


本研究从调型和调域两个方面对语流中的音高实现方式进行考察。调型是声调高低升降的变化形式。普通话声调的调型可以分为“降、平、升、降升”四类。参照五度值的声调分析方法,我们把声调看作带状分布,音高在 1 度范围之内的变化都看作平调,超过 1 度的音高变化看作斜调,即升调或降调(石锋、王萍 2006)。我们先通过母语者在语流中不同位置的四声聚合,计算得到了某一位置的四声调域,然后对其进行五等分,得到五度值中每一度的音高区间,简称为五度区间。在调型统计时,首先将每个音节的最高点和最低点的音高差与相同位置的五度区间进行对比,如果音高差小于或等于相同位置的五度区间,就将它看作平调,反之则看作斜调。其次根据斜调中最高点出现的位置确定升调或降调。由于实际语流中阳平和上声的音高曲线都表现出先降后升的特点,二者的主要区别在于转折点的位置,阳平的转折点靠前,上声的转折点靠后(王韫佳、李美京 2010)。因此本文根据最低点的位置划分升调和降升调,最低点在音高曲线前 40%处的看作升调,反之为降升调。考虑到调域的变化既包括调域的扩张或收缩,也包括调域整体在高低上的变化,分别从调幅和调阶两个方面进行分析。调幅指某一个声调的音高变化幅度,为某一声调最高点和最低点的差值。调阶指某一声调在所有声调聚合中的位置,为某一声调音高的均数。
2.1 声调的音高实现2.1.1 声调的调型分析(1)汉语母语者的调型分析分别对汉语母语者的四个声调在句中不同位置的调型分布进行了χ2检验。结果显示,四个声调在句中不同位置的调型分布差异均不显著(阴χ2=1.075, P=0.584;阳χ2=1.961, P=0.375;上χ2=7.292, P=0.063; 去χ2=1.384, P=0.239)。分别对四个声调在词中不同位置的调型分布进行了χ2检验。结果显示,阴平、阳平、去声的调型差异均不显著(阴χ2=1.883, P=0.37; 阳χ2=1.469, P=0.48; 去χ2=0.498, P=0.48),上声(χ2=8.102, P=0.044)的调型存在显著差异。结合下面图 1 可知,汉语母语者语流中声调的调型表现更加丰富一些。虽然每个声调都不只表现出一种调型,但是各个声调在单字调中的调型仍然占据绝对优势。其中阴平、上声、去声与单字调的调型一致性更高,阳平的比例略低。进一步考察发现,各声调中单字调调型之外的调型均是受到了协同发音的影响。汉语母语者的四个声调在句中和句末位置的调型分布基本一致。位置对调型分布的影响主要出现在上声上,上声的调型以降调为主,在句末后字位置出现一定比例的降升调,但比例较低。这说明降调是语流中上声的常见调型,降升型上声只出现在句子末尾,而且出现频率很低,这一结果和邓丹(2010)基于语料库的考察结果一致。

(2)汉语二语学习者的调型分析

分别对汉语学习者的四个声调在句子不同位置的调型分布进行了χ2检验。结果显示,在句中不同位置的阴平(χ2=13.531,P=0.004)和阳平(χ2=29.662,P<0.001)的调型均存在显著差异,上声(χ2=0.485, P=0.922)和去声(χ2=1.891,P=0.595)的调型差异不显著。分别对四个声调在词中不同位置的调型分布进行了χ2检验。结果显示,四个声调均存在显著差异(阴χ2=37.55,P<0.001;阳χ2=44.735,P<0.001;上χ2=15.519,P=0.001;去χ2=10.832,P=0.013)。产出的四个声调的调型多样,单字调调型特征很难被继续保持,在产出的四个声调中,降调出现比例都很高。产出的声调调型在不同位置的一致性较差。与句末相比,句中各声调中降调出现的比例均较高,尤其在句中后字位置,降调比例在四个声调中均占据绝对优势。
2.1.2 声调的调域分析由于调型不同会导致调域的差异,因此对于汉语学习者调域的分析必须建立在同一调型基础上才有意义。本研究选取实际调型和单字调调型一致的音节进行调域分析。由于“降升”型上声只出现在句末后字位置,而且比例较低,本研究只考察“降”调型上声的调域。分别对汉语母语者与汉语学习者各声调的调幅和调阶进行了一元方差分析,阴平是平调,只对调阶进行了分析。对调幅的方差分析结果显示,母语者和学习者的句中前字位置的上声(F(1,143)=29.621, P<0.001),句中后字位置的阳平(F(1,191)=9.114, P=0.003)、上声(F(1,173)=16.04, P<0.001),句末后字位置的上声(F(1,181)=49.481, P<0.001)、去声(F(1,271)=4.601, P=0.033)均存在显著差异,其他声调间的差异不显著。对调阶的方差分析结果显示,母语者和学习者的句中前字位置的阴平(F(1,221)=12.492, P<0.001)、上声(F(1,143)=49.4, P<0.001),句中后字位置的上声(F(1,173)=12.088, P<0.001),句末前字位置的上声(F(1,139)=5.63, P=0.019),句末后字位置的阳平(F(1,244)=4.174, P=0.042)、上声(F(1,181)=11.691,P=0.001)均存在显著差异,其他声调间的差异不显著。

图 3、图 4 中实心图案是母语者的数据,空心图案是学习者的数据。可以看出,汉语学习者产出的和单字调调型一致的声调与汉语母语者存在一定的差异,其中上声的差异最大,其他三个声调的差异较小。在任何位置上,汉语学习者的上声都比汉语母语者的调幅偏小、调阶偏高。主要原因为汉语学习者对于上声“低”的特征掌握不好。虽然在句中前字的阴平、句中后字的阳平、句末后字的阳平、去声中也存在一些差异,但总体来看,比上声要小得多。
2.2 边界调的音高实现汉语的疑问语调主要通过句末音节来体现,因此仅选取句末音节进行边界调的分析。
2.2.1 边界调的调型分析分析发现,母语者和学习者的四个边界调的调型均存在显著差异(阴χ2(3)=18.017,P<0.001; 阳χ2(3)=62.436, P<0.001; 上χ2(3)=68.041, P<0.001;去χ2(3)=40.72, P<0.001)。图5显示,在疑问边界调中,汉语母语者产出的各声调的主要调型仍然是单字调的调型,其中降升型上声的出现比例比降调型上声更高。汉语学习者产出的四个声调中调型的表现多样,四种调型在各个声调中均有分布。阴平、阳平、去声中和单字调型一致的调型比例较高,上声则没有明显的优势调型,出现比例较高的调型是降调和升调。

对比陈述和疑问边界调的表现,对汉语母语者来说(图1 vs 图5),无论在何种边界调中,各声调依然以单字调的调型为主,陈述和疑问边界调的调型差异主要体现在上声上。陈述边界调中上声的主要调型是降调,疑问边界调中则变为降升调。对汉语二语学习者来说(图2 vs 图5),陈述和疑问边界调中的调型变化较大,在陈述边界调中各声调的降调型出现的比例均很高,在疑问边界调中降调的比例明显变低,平调和升调的比例有所增加。
2.2.2 不同疑问程度的边界调的调型分析本研究的疑问句不包含疑问词的一般疑问句,疑问信息必须通过语调来体现。在录音过程中我们发现有一些学习者产出的疑问句在听感上更像陈述句。因此我们邀请 3 位汉语母语者作为评判人,对所有学习者的疑问句发音进行了疑问程度评判。要求评判人对“陈述句”或“疑问句”进行二择一强迫性选择。最后将 3 位都判断为疑问句的归入“明显疑问”,2位判断为疑问句的归入“较多疑问”,1 位判断为疑问句的归入“较少疑问”,3 位都判断为陈述句的发音归入“无疑问”。结果显示,无疑问的比例高达63.4%,有较少疑问的为19.3%,有较多疑问的为8.3%,有明显疑问的为8.9%。这说明疑问语调是二语韵律表达中的难点,大部分学习者都不能用语调来表达疑问,本研究中仅有 1/3 的发音表现出一定的疑问语气。

对汉语二语学习者在不同疑问程度的边界调中的调型分布进行了χ2检验。结果发现,四个声调均存在显著差异(阴χ2=36.37, P<0.001; 阳χ2=23,P<0.001;上χ2=39.141, P<0.001; 去χ2=63.968, P<0.001),说明学习者产出的不同疑问程度的边界调的调型差异较大。图 6 是不同疑问边界调中的调型分布百分比。从中可以看出,在无疑问语气的句子中,疑问边界调的调型表现和陈述边界调类似,降调比例较高。在包含疑问语气的句子中,升调出现的比例明显增加,而且随着疑问程度的增加,升调的比例也逐渐增加。这一结果说明汉语二语学习者倾向于通过调型的变化来实现汉语的疑问,他们习惯于用升调表达疑问语气。
2.2.3 边界调的调域分析对汉语母语者产出的陈述和疑问边界调的调幅、调阶进行了一元方差分析。结果显示,阴平的调阶(F(1,141)=7.61, P=0.007)存在显著差异,阳平(F(1,168)=5.639, P=0.019)、上声(F(1,136)=24.683, P<0.001)、去声(F(1,180)=49.789, P<0.001)的调幅均存在显著差异,其他声调的差异不显著。结合图 7 可以看出,汉语母语者主要通过调幅和调阶的变化来实现疑问,阴平主要通过调阶抬高来实现,而阳平、上声、去声则主要通过调幅变化来实现。分别对汉语二语学习者产出的不同声调中有疑问语气和无疑问语气的句子的调幅、调阶进行了一元方差分析。结果显示,阴平(F(1,152)=4.797,P=0.03)、去声(F(1,135)=3.453,P=0.041)的调阶均存在显著差异,阳平(F(1.118)=12.023,P=0.001)的调幅存在显著差异,其他声调的差异不显著。图8中由于降调型上声在疑问程度较高的句子中出现的数量较少,图中未给出具体数据。从图中可以看出,汉语二语学习者产出的不同疑问程度的边界调中,阴平和去声的差异主要体现在调阶上,有疑问语气的调阶明显高于无疑问语气的,并且疑问程度越强,边界调的调阶越高。阳平的差异主要体现在调幅上,疑问语气的增强使得阳平的调幅增大。

三.讨论

3.1 语流中声调的音高实现

汉语母语者在语流中产出的各声调的调型都以单字调调型为主,而汉语二语学习者在语流中的调型更加多样。统计发现,语流中母语者各声调和单字调调型一致的比例为87.5%,学习者调型一致的比例仅为48%,说明学习者在语流中存在大量的调型偏误。学习者在调域上的偏误较少,主要表现在上声上,学习者产出的上声调幅偏小、调阶偏高。

汉语二语学习者在语流中的调型偏误比调域偏误更加普遍,这和前人对单字调的考察结果不太一致。究其原因,一方面可能是本研究在考察调域偏误时排除了调型的干扰;另一方面可能是语流中声调的偏误表现和单字调不同。单字调中学习者对调型的把握更加准确,因此它的主要偏误是调域偏误。在语流中语调、重音、节奏、协同发音等因素的影响,使得句中声调的表现不会像单字调那么饱满,这也导致声调的调域区别被减弱,调型成为语流中声调的主要区别特征。而学习者在语流中不能很好地协调声调、重音、语调的表现方式,造成了语流中声调调型偏误的增加。

语流中各声调的偏误类型也和单字调不同。单字调中阴平和去声容易出现调域偏误,阳平和上声容易出现调型偏误(沈晓楠 1989,王韫佳 1995、1997,陈彧 2006,张鹏等 2011,陈默 2011)。语流中的调型偏误主要出现在阴平和阳平上,调域偏误主要出现在上声上。语流中汉语二语学习者容易把平调和升调变读为降调,是由于平调和升调发音时声带持续紧张,降调发音时声带由紧到松,对学习者来说降调相对容易。对于上声来说,语流中上声多以“降”调的形式出现,而在单字调中学习者受到教学的影响,常常将其读为“降升”调,对于学习者来说产出降调显然比降升调更加容易,所以上声的调型偏误大量减少。同时,由于上声的“低”的特征较难掌握,也导致了上声调域偏误增加。

汉语二语学习者在语流中产出声调时容易出现调型偏误,那么学习者的调型表现是否具有稳定性?我们通过同一个词在句中不同位置的调型表现来加以考察。通过考察发现,在句中和句末调型一致的词语占全部词语的 25.2%。这说明仅有不足 1/3 的词语的调型在学习者的产出中具有稳定性,绝大多数词语的调型在产出中都表现出一定的随意性。


3.2 边界调的音高实现

汉语母语者在表达疑问语气时存在两种不同的音高实现手段:一种是调型实现,主要表现在上声中,陈述边界的上声以降调为主,疑问边界则以降升调为主;另一种是调域实现,阴平、阳平、去声以及少量上声会采用这种方式,主要通过调阶或者调幅的变化来表达疑问语气。

汉语二语学习者在表达疑问时最大的困难是不能通过语调表现疑问,本研究中有63.4%的句子出现了此类偏误,仅有36.6%的句子可以利用语调表现出疑问语气。在疑问的实现方式上,学习者习惯用上升的调型表现疑问,而且疑问程度越强,升调出现的比例越高。这说明在表达疑问语调时,学习者和母语者采用了不同的音高实现手段,母语者主要采用调域实现的方式,学习者则主要采用调型实现的方式,他们倾向于用升调表达疑问。本研究中约有19.3%的句子采用了此类方式。学习者用升调表达疑问,是受到了自己母语发音习惯的影响。因为在非声调语言中音高变化就是语调,疑问语调主要是通过音高曲线的上扬来体现,显然学习者在产出汉语的疑问语调时,借用了母语中的表现方式。

上文考察发现,大部分学习者倾向于通过调型来实现疑问,同时也有一些学习者可以通过调幅和调阶的变化来体现疑问。在具体的调节方式上学习者和母语者存在一些差异,例如母语者在去声中倾向于采用调幅调节的方式,学习者则更倾向于采用调阶调节的方式。由于调阶变化或者调幅变化都是疑问边界调的实现方式(林茂灿 2006),因此,我们认为这些学习者已经掌握了汉语中用调域变化实现疑问的方式,本研究中约有17.3%的句子采用了此类方式。


四. 结论及教学建议


汉语韵律表达中存在两种不同的音高实现方式,即调型实现和调域实现。这两种音高实现方式分别作用于不同的韵律特征上,声调主要采用调型实现的方式,而语调则主要采用调域实现的方式。母语为非声调语言的汉语二语学习者,在产出语流中的声调时,最主要的偏误是调型偏误。他们产出的声调调型不稳定,在句中倾向于用降调代替其他调型。在产出疑问边界调时,只有部分学习者可以用音高变化的方式表达疑问,在他们的发音中既存在调型实现,又存在调域实现。这说明二语学习者还不能准确区分并恰当运用两种不同的音高实现手段。教学中要区分两种不同的音高调节方式,分层次开展汉语的韵律教学。要以词调教学为基础,强化词调调型的稳定性训练。在此基础上再开展调域训练,通过训练让学生掌握汉语在保持调型不变的基础上,通过调域变化调节语调的方式。

作者简介







邓 丹

个人简介:邓丹,博士,2007年起任教于北京大学对外汉语教育学院。2007年任讲师,2012年被评为副教授,2021年被评为长聘副教授。研究领域:汉语语音学、第二语言语音习得、语音教学研究。主持国家社科项目,出版专著3部,在《世界汉语教学》《语言教学与研究》《语言文字应用》《汉语学习》等期刊上发表论文三十余篇。

本文来源:《汉语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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