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的未来离不开AI
导读
随着GAN（Generative Adversarial Networks 生成对抗网络）和扩散模型等技术的出现和不断进步，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技术取得了突破性发展，Stable Diffusion和ChatGPT等大型生成式人工智能模型（Large Generated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Models）引起了全世界的广泛关注。近期，国内一名画师在社交媒体公布了一张其为某游戏绘制的宣传图片，该图片因为手脚和衣服细节存在明显瑕疵而被网友怀疑是使用AI技术生成所得，致使该画师和游戏公司陷入了较大的争议之中。[1] 虽然该游戏公司表示不会将AI生成的图片应用于游戏之中，但是该事件也引起了社会大众对于AI技术是否应当被应用于游戏领域的思考。我们认为，结合国内外的实践经验来看，AI技术在游戏领域的应用是大势所趋，AI技术能够从多方面有效提升消费者的游戏体验，同时AI技术在游戏中的应用对于促进我国人工智能领域的发展具有重要且积极的作用。
01
AI技术应用于游戏的必然性
AI技术在各行业的应用是大势所趋。从历史上看，珍妮纺纱机的出现标志着英国进入第一次工业革命，随后各行各业都开始了相关的技术革新，飞梭、轧棉机、活塞、蒸汽机、汽船等新型设备相继出现。[2] 第二次工业革命使人类社会进入了电气时代，内燃机、发电机等技术迅速取代蒸汽机并进入了各个行业。互联网技术革命同样迅速影响了各行各业，使我国社会进入了“互联网+”时代。
新技术的出现，往往会从最初的领域迅速向外扩展，并融入各行各业，造成广泛的影响。AI技术的发展已经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而如今又在生成式AI技术方面取得了突破性的发展，其对于当前的各个行业无疑将会掀起新一轮“AI技术革命”。正如工业革命和互联网技术革命，AI技术对各行业的生产方式和生产效率都将会产生深远影响。
从实践看，当前AI技术已经对各个行业产生了显著的影响。在生命科学领域，已经有团队使用AI技术生成出自然界物种中不存在的基因序列片段，为未来AI基因药物设计开辟出一条全新道路。[3] 在教育领域，美国Open AI公司开发的ChatGPT（一款文字类生成式AI）已经被欧美地区的高校学生广泛用于完成课程论文等作业中。在绘画行业，国内外已经出现公司使用AI绘画替代基层画师的现象。同时，在游戏行业中对于AI技术的应用也越来越普遍。Alien: Isolation是一款非常成功的恐怖游戏，玩家需要在游戏内躲避异形外星人的追捕，而控制外星人的AI程序能够对玩家的操作做出回应，并从自己的错误中吸取教训，因此玩家需要不断改变策略才能摆脱AI的追赶，AI技术的应用极大地增加了游戏的可玩性；在另一款热门游戏Grand Theft Auto 5中，其行人AI能够以不同且逼真的方式对玩家的操作做出反应，强化了游戏的真实感。[4]
由此观之，AI技术在游戏领域的应用将是大势所趋。因此，当前真正需要关注的问题不应该为“是否应当将AI技术应用于游戏”，而应该是“如何更好地利用AI技术促进游戏行业的发展”。
02
AI技术应用于游戏可以提升消费者体验
（一）AI技术可以优化匹配机制，提升组队游戏体验
匹配机制的优劣是影响玩家游戏体验的核心要素之一。匹配机制是指游戏设计的一套为玩家寻找与其游戏能力相匹配的队友和敌方玩家共同完成一场组队游戏的程序，如果队友的实力过弱或者敌方实力过强，都会严重影响玩家的游戏体验。一套优秀的匹配系统需要大量的工程积累，而AI算法可以在匹配过程中学习如何优化用户体验、捕获特定战场的战斗模式、从数据中发掘规律更好地提升匹配系统的综合表现，并且通过在线学习和迭代对数据漂移、游戏版本更新等变化保持自身的鲁棒性（Robust的音译，指在异常和危险情况下系统生存的能力）。[5] 当前国内已经有游戏公司使用AI技术优化其游戏匹配机制。国内较早开始从事游戏和AI技术专门研究的网易伏羲实验室在应用AI对游戏匹配算法进行优化实践方面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二）AI技术可以优化与游戏内NPC的交互体验
当前游戏内玩家与NPC（Non-Player Character，非玩家角色）之间的交互主要是依据传统的对话树模式开展，即玩家只能在预先设计好的对话内容范围内作出选择以实现和NPC的互动。然而，随着大型生成式AI模型技术的快速发展，以ChatGPT为代表的生成式文字AI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对用户提问的自主回答。在未来，如果将具有深度学习能力的生成式AI与语音识别技术以及自然语言处理技术相结合，则有可能实现突破对话树模式的更具有沉浸感的人机交互体验，即游戏玩家不再受到预先设计的对话内容的限制，而是可以通过语音直接实现与游戏NPC的交流互动，不同性格的NPC可以根据玩家的言论内容做出各具特色的应答。[6] 这一技术的实现无疑将会给游戏玩家带来更具沉浸感的游戏体验。
（三）AI技术可以规制游戏内的不良行为
游戏内的不良行为是影响玩家游戏体验的重要因素之一，主要包括在游戏聊天区域发布的具有侮辱、诽谤、欺诈等性质的不当言论以及使用外挂的违规行为。将AI技术应用于游戏中可以更快速和高质量地规制游戏内的不良行为，较大限度降低不良行为对玩家游戏体验的影响。
其一，AI技术可以用于防范游戏用户在游戏内的违法言论，保护游戏用户特别是未成年人用户的合法权益，营造良好的游戏体验。游戏用户之间的良好沟通是游戏用户体验的重要部分，但少部分游戏用户可能会发表一些违法言论，包括对其他玩家进行侮辱、诽谤、谩骂等人身攻击的言论以及涉黄色、暴力、恐怖主义等违法言论。考虑到游戏用户聊天信息的海量性，要防范其中违法言论，仅靠人工审查和游戏用户的事后举报是远远不够的。这时必须要依靠AI技术，由其进行较为高效地识别，[7] 在此基础上结合人工审查，游戏公司再及时采取屏蔽信息、对信息发布账号做出违规处罚等措施维护玩家良好的游戏体验。
其二，AI技术对于打击游戏中的外挂使用行为也具有突出贡献。国内的网易伏羲实验室在2016年就开始研究使用AI技术应对游戏外挂问题，如今已经形成了八大核心AI反外挂方案，在网易十多款游戏二十多个场景中落地了五十多个成功案例，为游戏《永劫无间》提供了AI反外挂技术支持，帮助游戏应对透视挂、加速挂、瞬移挂、自瞄挂等难题。[8]
03
AI技术应用于游戏可以促进游戏
行业发展
（一）AI技术可以极大地提高生产效率
一般认为在游戏设计的过程中，成本、质量和效率只能同时满足两个，然而生成式AI技术的出现打破了这一规律。[9] 在AI技术的辅助下，开发者可以同时满足控制成本、保证质量以及提高效率的需求。近期争议较大的AI绘画技术对于插画行业造成了较大的冲击。以Stable Diffusion为代表的生成式绘画AI具有深度学习能力，只需要对其投喂足够数量的图片素材，它就能够根据人类用户输入的简单标签（Tag）和美术风格（Lora）自行生成具有相应特征的精美图片。虽然目前AI尚未完全掌握手脚等部位以及一些衣服细节的绘制，但是已经具备生成一张完成度较高的图片的能力。如果将AI绘画技术应用于游戏开发工作之中，负责游戏插画的画师就可以免除大量繁重、较低技术含量且机械重复的工作，集中精力构思插画的艺术创意元素以及细节部分的调整美化，在满足质量要求的前提下极大地提高了游戏插画创作的效率，并且降低了开发成本。
（二）AI技术应用于游戏有助于提升国际市场竞争力
新技术的出现对于各行业的国际市场竞争力将会产生显著影响。这一影响从互联网革命对传统零售行业的冲击之中即可见一斑。传统零售业巨头之一的沃尔玛在中国市场的兴衰与互联网技术革命具有密切关系。据统计，截至2021年9月，沃尔玛大卖场在中国市场的门店数量从年初的403家降至378家，门店减少25家，沃尔玛中国2021年已关闭31家大卖场。[10] 不仅沃尔玛，家乐福、百佳等传统大卖场企业的门店数量都存在不同程度的削减，最主要的原因是被电商行业严重挤压了市场份额。电商购物是互联网技术革新最主要的产物之一，其所带来的直接影响是改变了消费者的消费习惯，从传统的线下购物转变为线上消费。随着国内阿里淘宝、京东等电商企业的快速崛起，未能及时应用互联网新技术的传统零售业遭到了严重冲击，沃尔玛在中国市场的竞争力大幅下降。而如今，AI技术的革新和飞速发展将会为各个行业带来相似的效果，在当前国外多家知名游戏企业已经普遍应用AI技术提升游戏内容和玩家体验的情况下，如果国内的游戏企业不接纳和应用AI技术，其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力也会受到影响。
当前国外热门大型游戏之中，有不少运用了AI技术。在国外，越来越多的游戏公司将AI技术应用于游戏之中。知名游戏公司Apex Game Tools、Electronic Arts (EA)、Blizzard Entertainment等已经和DeepMind等AI技术公司合作开发自己的游戏AI。[11]
AI技术因为可以提升玩家参与感、丰富游戏内容、增强游戏趣味性而已经在国外的游戏开发中得到大量使用，而当前国内游戏对于AI技术的应用还比较少。将AI应用于游戏中有利于提升其国际竞争力。反过来说，如果我国的游戏公司不能主动积极拥抱AI技术，则极可能在游戏的国际竞争中居于劣势地位，甚至被淘汰。
04
AI技术应用于游戏促进国家人工智能
领域的发展
（一）全新的AI技术可以在游戏领域得到率先实验测试
游戏平台因具有安全、快速、低成本、可复现以及对抗性等显著特点，已经成为人工智能研究的重要验证及测试平台。[12] 由谷歌的子公司DeepMind开发的人工智能AlphaGo最先被应用于围棋领域，自2016年在世界瞩目的“人机大战”中击败世界冠军李世石后，又先后击败了以我国世界冠军柯洁为代表的多名职业棋手。在围棋领域，AlphaGo所使用的深度学习、神经网络等多项技术得到了充分的实验测试，但是其并未止步于围棋游戏领域。2020年，AlphaGo的进化版AlphaFold在通过氨基酸序列精确预测蛋白质折叠结构方面，已经获得每两年一次的蛋白质结构预测关键评估（Critical Assessment of protein Structure Prediction，CASP）的认可，在解决生物学界50年难题方面获得了新的突破。[13] 由此可见，全新的AI技术可以在游戏中得到率先实验，并通过积累大量的数据资源完成迭代进化，最终技术成熟后将会被应用于各个领域，对社会发展和人类发展作出更多积极的贡献。
（二）AI技术应用于游戏有助于推进国家人工智能战略的发展
当今世界上多个大国均大力投入人工智能领域的研究开发工作，力图抢占人工智能技术领域的制高点。虽然目前美国首先取得了AI技术的重大突破，但是我国也紧随其后，大力研发本国的人工智能技术。我国科技部、工信部、中央网信办、国家发展和改革委等各部委也相继出台了关于人工智能发展的发展规划、行动计划和实施方案等政策性文件，涉及社会的各个行业。[14] 在此背景下，将AI技术应用于游戏行业，有助于新型AI技术在实践中不断完善和进化，并将新型AI技术推广至其他行业和领域，毫无疑问属于积极响应国家人工智能发展的战略布局，为我国AI技术的发展贡献力量。
当前，游戏行业已经开始了推动AI技术发展的实践。从事“AI+游戏”研究的腾讯AI Lab与王者荣耀团队通过研究平台“开悟”向业界开放AI科研经验和算法、算力、实验环境等实验资源，携手高校与研究机构共同推动AI相关技术发展和人才培养。[15] 由此可见，AI技术在游戏领域的应用，有助于AI技术的深入研究并且能够产出对其他行业具有重要影响的技术成果，对于推动我国人工智能战略具有重要意义。
05
结语
随着AI技术的快速发展和更新迭代，未来AI技术进入各行各业将会是大势所趋。AI技术对于游戏行业，既能够提升游戏玩家的游戏体验，也符合国家人工智能发展战略的要求，而且国外多个领域的公司已经开始使用AI技术。
不可否认，AI技术进入传统行业必然会引起行业结构和工作模式的变化，使部分从业人员产生了被AI取代的忧虑，这些忧虑在近期国内外大量画师集体抵制生成式绘画AI的行动中足以体现。然而，正如从斧头到电锯再到大型伐木机械的发明和应用并不会使伐木工人被替代一样，AI技术进入各行各业也并不意味着原有的从业人员会被完全替代。AI技术作为工具，如果得到恰当使用，将会辅助从业人员更高效、高质量地完成工作。因此，AI技术与从业人员之间应该是一种合作而非竞争替代关系。在未来，使用AI技术辅助完成工作的能力无疑将会成为体现个人工作能力和职场竞争力的核心指标之一，如果一味拒绝抵制使用AI技术，将会面临被其他人替代的风险。
注释 ★
[1] 扬子晚报：主打美术却用AI作画？玩家怒斥，游戏工作室深夜致歉，
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58347124775671487&wfr=spider&for=pc，2023年3月14日访问。
[2] 世界历史网：第一次工业革命，给英国乃至世界带来了怎样的影响？，
https://mp.weixin.qq.com/s/5JXjOPTCyDKHVTNAlnbumw，2023年3月16日访问。
[3] 张学工：AI技术前沿——从ChatGPT到更多突破，中国人工智能学会，
https://mp.weixin.qq.com/s/UeaS5lfLAbEsiWT46j0v8w，2023年3月14日访问。
[4] See RITWIK MITRA：15 Milestone Game Releases That Demonstrate The Progress Of AI，
https://gamerant.com/best-games-advanced-ai/#left-4-dead，2023年3月15日访问。
[5] 扬奇智能社区：AICUG公开课笔记|网易伏羲《游戏匹配系统的AI优化实践》，
https://zhuanlan.zhihu.com/p/127596137，2023年3月15日访问。
[6] 参见腾讯GWB游戏无界：未来游戏将如何运用AI技术？，
https://mp.weixin.qq.com/s/bgOY1MxpUhHWdGGiWPNhcw，2023年3月15日访问。
[7] 使用AI技术可以对游戏用户发出的信息进行自动监控，并基于关键词和识别模型等技术进行违法内容的过滤。当然考虑到游戏用户隐私，这通常不用于游戏用户之间一对一的私信。
[8] 网易伏羲：网易伏羲GDC分享：伏魔AI游戏外挂防控系统在网易游戏的实践经验，https://mp.weixin.qq.com/s/zUwX1JZJgqnjQF6C9lFn6Q，2023年3月15日访问。
[9] James Gwertzman and Jack Soslow, The Generative AI Revolution in Games,
https://a16z.com/2022/11/17/the-generative-ai-revolution-in-games/, 2023年3月14日访问。
[10] 深圳新闻网：一天关闭4家店！沃尔玛今年关店超30多家，
https://mp.weixin.qq.com/s/R4Q3V01zqOMTsqWjN1nDdQ，2023年3月16日访问。
[11] See THINKML TEAM: How AI is Used in Game Development?, https://thinkml.ai/how-ai-is-used-in-game-development/, 2023年3月15日访问。
[12] 唐振韬,梁荣钦,朱圆恒等.实时格斗游戏的智能决策方法[J].控制理论与应用,2022,39(06):969-985.
[13] 新智元报道：颠覆蛋白结构预测的AlphaFold 2，改变了科学史，
https://new.qq.com/rain/a/20230302A03IDE00，2023年3月15日访问。
[14] 中国工程科技知识中心：人工智能政策分析与展望（2022），
https://kgo.ckcest.cn/kgo/detail/1010/dw_reports_2020_0610/6BB7672922C28210D632445BF0713663.html，2023年3月15日访问。
[15] 腾讯AI实验室：2022 STAC大会落幕，腾讯AI Lab「开悟」平台打造AI产教融合新底座，
https://mp.weixin.qq.com/s/PhioIiZvNh0iucBX6bZ7Rg，2023年3月16日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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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姚志伟，广东财经大学智慧法治研究中心执行主任，教授，执业律师。主要工作方向是电子商务法、网络广告法，曾参与《中华人民共和国电子商务法》的立法工作。兼任中国法学会网络与信息法研究会理事。在《人民日报》（理论版）《法商研究》《环球法律评论》等刊物发表相关学术论文二十多篇。在《中国市场监管报》《中国审判》《国际商报》等报纸杂志、商务部官方网站以及专业微信公众号发表电子商务法相关实务文章二十余篇。个人微信公众号“电子商务法实务圈“。
李卓霖，广东财经大学智慧法治研究中心研究人员。
联系方式：
cyberlaw2018@outloo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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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郑嘉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