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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立场问题简答薛庆国教授几句 | 圣地二十五年手记

张平 平行逻辑 2022-12-01

独角兽导读

《圣地二十五年手记》是张平教授的散文作品集。最初是《圣地八年手记》,后来是十年,十五年,二十年,二十五年。


结合在以色列长年生活经历和学术研究,《圣地手记》(简称)贡献了了解以色列及犹太人世界的既有理性深度又有文化趣味的不二选择。


作品集分七个部分:人物记风土记政情记战火记问学记智慧记顿悟记。未来,将在“平行逻辑”公众号,陆续发表。集子还未出版,能抢先阅读者,不可谓不是一种福利。

新年好:P


就立场问题简答薛庆国教授几句



我的《第二次黎巴嫩战争究竟错在哪里》一文上网之后,北京外国语大学薛庆国教授撰写了《由黎巴嫩战争调查报告想起——与张平教授商榷》一文进行辩驳(http://xueqingguo.blshe.com/post/1574/46294)。


首先我对薛教授的对我的博文的关注表示感谢,同时也对他的阿拉伯文学修养表示钦佩。应该说,我跟薛教授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都希望看到出现一个和平民主的新中东。


薛教授文中涉及内容较为广泛,一直从第二次黎巴嫩战争谈到1948年的第一次中东战争。照我看,其中任何一个题目都值得拿出来细细研究。时间有限,我就不一一讨论了,反正来日方长,很多问题都在我的写作计划之内,将来会慢慢向大家讨教的。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希望能提请薛教授注意,同时也希望引起广泛重视,那就是所谓的“立场问题”。



薛教授说:“最后,张教授的文章还引起笔者对一个问题的思考:具有对象国外语背景的学者,如何客观看待涉及对象国的国际问题?掌握对象国外语,具有在对象国 的生活经历,对于深入了解对象国是十分必要的,由此而对对象国人民产生好感也很正常,将当地舆论的观点传达给国人也有必要;但与此同时,我们是否还应提醒 自己:身为中国学者,总应该站在中国人的角度、以中国人的眼光、从中国的国家利益出发看待问题?如果只满足于作为对象国的传声筒甚至代言人–无论这对象国是美国、以色列、日本、阿拉伯或伊朗–我们的立场是否发生了偏差?我们是否还应意识到:作为知识分子,应该用批判的眼光审视一切,应该带着人道主义精神及悲天悯人的情怀去看待人类的遭遇,起码从道义上去理解弱者与受压迫者,去反对一切剥夺人类生命的行径–无论这些行径是出自个人、团体或国家,也无论那些生命是9•11死难者、以色列、黎巴嫩、巴勒斯坦或伊拉克的平民?”


首先,我以为学者之间的讨论应该是就事论事,以检讨事实为基本目的,而不是去对讨论对手做价值判断,这应该是有素养的学者跟普通讨论者的基本区别。“传声筒”、“代言人”之类的言辞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只会对别人造成伤害。如果那是薛教授的目的,我无话可说,但我相信不是。我向来对是不是“传声筒”、“代言人”毫无兴趣,我只在乎你传来的“声”有多少经得住事实分析,代发的“言”有多少经得起逻辑判断。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时间有限,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你是以色列的传声筒”、“你是阿拉伯的传声筒”、“你是某某教某某党的传声筒”之类无谓的相互攻击上。关于这一点,我在《以巴之争断想录之立场问题》一文中其实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薛教授既然又把这个问题提出来,我少不得再啰嗦两句。



《国土报》,一份天天把以色列政府骂得一无是处的左翼报纸。

其次,我们来看看“对象国的传声筒甚至代言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每天浏览两份报纸(国土报,国际先驱论坛报),三家电视台(CNN、以色列十台、“半岛电视台”)。我看得最细的是以色列的《国土报》,一份天天替巴勒斯坦打抱不平,把以色列政府骂得一无是处的左翼报纸。在以色列,跟《国土报》对立的是《耶路撒冷邮报》,大体上代表中右的观点。那报纸我从来不看,因为那上边说的大体都是我要说的话,我自己说就行了,用不着看别人说。我的问题是:到底哪一家是薛教授所说的“以色列的立场”?到底传了哪一家的声音我才能算是“以色列的传声筒”?照我的看法,应该是把两家的声音,还有其他无数的不同的声音都传出去,这“传声筒”大概才能算是合格。但要做到这一点,你需要一部真正的传声筒,世界上没有哪个大活人能做到这一点。何 况我的“和平主义”批评是我自己观察思考的结果,虽然不少以色列人的反思中有这样的内容,但至今我还没看见哪个以色列评论家用过这个概念。所以照我看, “传声筒”之说跟现实毫无关系,它只是“你的观点跟我的不同”的另一种表述方式,作用只是通过非人化比拟侮辱对方。


《耶路撒冷邮报》,《国土报》的死对头。


第三,关于什么是“中国人的角度、中国人的眼光、中国的国家利益”?照我看,这些概念在这里的运用大成问题。谁是中国人?亲以的是中国人呢?还是亲阿的是中国人?谁有资格判断哪个应该是“中国人的角度”?哪个不是“中国人的眼光”呢?阿拉伯人吗?就算你有资格判断,明天你的角度就不变了吗?那么到底今天的你代表中国人还是明天的你代表中国人呢?此外,有必要把“国家利益”跟个人思想观点问题纠缠在一块儿吗?思想的美丽原在于思维的多样性,为什么非要上纲上线地把思想统一起来呢?用所谓“国家利益”一类的借口来压制不同观点因而扼杀国人思维的创造性,我们吃这样的亏还少吗?


第四、“作为知识分子,应该用批判的眼光审视一切”,这句话我举双手赞成。不过,很抱歉,我得说这也是一句成问题的话,因为没人能做得到这一点。人的精力有限、学识有限、阅历有限,你不可能真的去批判一切。事实是我们只能批判我们所选择批判的,或者环境替我们选择批判的东西,比如薛教授选择批判美国以色列,我选择批判和平主义和伊斯兰恐怖主义。照我看,重要的不是你选择了什么,而是在于你的批判水准如何。


薛教授选择了他所说的“中国的立场”。虽然在我看来那立场中未免掺杂了太多的“阿拉伯立场”或者“伊斯兰立场”,但我愿意尊重薛教授的选择,对于他为这一立场所作的一切努力也深表理解,毫无怨言。同时我也希望薛教授和他的同情者能够尊重我和其他很多跟我持同样观点的网友的立场和选择,用平等、求实和相互尊重的态度来探讨具体问题,而不是对别人的立场横加指责,更不是试图把自己的立场强加于人。




张平 2007年5月8日 于特拉维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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