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罗群岛：天下第一岛美在何处？（二）世外桃源｜ 圣地三十年手记

独角兽导读

《圣地三十年手记》是张平教授的散文作品集。最初是《圣地八年手记》，后来是十年，十五年，二十年，三十年。

结合在以色列长年生活经历和学术研究，《圣地手记》（简称）贡献了了解以色列及犹太人世界的既有理性深度又有文化趣味的不二选择。

作品集分七个部分：人物记、风土记、政情记、战火记、问学记、智慧记、顿悟记。未来，将在“平行逻辑”公众号，陆续发表。集子还未出版，能抢先阅读者，不可谓不是一种福利。

法罗群岛：天下第一岛美在何处？（二）

 世外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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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罗群岛：天下第一岛美在何处？（一）海豹女传奇

金发哈拉尔（850-933）是第一位统一了挪威的国王。据说他年轻时发誓挪威一日不统一，便一日不梳头。统一之后，他把全挪威的土地都收归己有，并逼百姓给自己缴纳沉重的赋税。大批挪威人，包括贵族，因此逃亡。北大西洋岛屿上的不少传说都提及他的暴政。

我第一次读到这段传奇时，便立刻想起了《桃花源记》“此中人”“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秦始皇帝也是第一个统一国家的人，两千年来也一直以“暴君”著称。

后来在法罗群岛呆了几天，越发觉得这里具有不容置疑的“世外桃源”的特质。

常年云遮雾障的法罗群岛。摄影：张平。

“祖先避难”传说可能只是巧合，但“世外桃源”的几个特点重要特点法罗群岛都有：与世隔绝的地理环境，风光秀丽的天然风景，怡然自乐的田园牧歌式生活，友善但“不足为外人道”的“此中人”心态。

法罗群岛位于苏格兰与冰岛之间，距离最近的北欧海岸也有655公里。由于洋流的作用，岛上冬暖夏凉，气温相对温和。然而因为地处低压槽向东北方向移动的必经之路上，所以气候变化无常，时常云遮雾障，一年平均有210个阴雨天，狂风暴雨也屡见不鲜。即使是在交通工具极度发达的今天，去法罗群岛也并非总是一帆风顺。我飞抵法罗群岛时，因为大雾弥漫，飞机在群岛上空盘旋了两个多小时才寻机降落。这在我几十年的旅行史上是第一次。而且同一天有三个航班最终未能降落，被迫改飞冰岛，跟他们相比，我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今人如此，古人前往法罗群岛的难度可想而知。尽管考古发掘表明公元四世纪已经有了人类活动的迹象（焚烧的大麦、羊群的遗迹），有关法罗群岛的纪录则要等到公元九世纪才第一次出现。爱尔兰僧侣迪库尔在他写于825年的《地球描述》一书中记录了一位可靠人士向他的导师描述的法罗群岛的情况：群岛在爱尔兰北方，顺风的时候从爱尔兰满帆过去要走两天两夜，岛上满是羊群和各种海鸟。他同时还讲到这个群岛的历史：自古无人居住，爱尔兰的天主教隐士们百年来拿那里当作逃避尘世烦嚣的隐居地，本世纪挪威人到来，赶走了隐士们。

显然，无论是避难还是隐居，法罗群岛的地理条件都是得天独厚的。事实上，挪威人直到公元九世纪才抵达此地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此前北欧的航海家们还不大会使用船帆，而没有成熟的船帆，从北欧航行到法罗群岛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关于法罗群岛的风光和人们的友善，我将另文记述。在此我还想谈两个更加“桃花源”的问题：“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态与怡然自乐的田园牧歌式生活。

圈起来等待剪毛的羊群。摄影：张平。

法罗群岛是世界上极为少见的拒绝开发旅游业的地方。2018年全年，来法罗群岛的游客只有区区18万人，而500公里之外的冰岛当年接待游客500万人。游客少的主要原因是法罗群岛人对旅游业的消极态度：岛上没有足够的接待游客的旅游设施，热门风景点也没有专门的管理机构，自然也没有相应的服务和维修。这些岛上的接待能力弱到何种程度呢？以名闻遐迩的卡尔斯岛为例，2019年007系列《无暇死亡》选择卡尔斯岛为外景地，但岛上无力接待140多人的剧组，最后只有摄影组登岛拍了外景。所以，虽然影片中詹姆斯·邦德死于此地，虽然卡尔斯岛人给邦德立了一块墓碑，但007其实从未踏上过这块土地。

2019年，一年十几万人的游客量让法罗群岛感觉吃不消，于是宣布关闭主要景点，同时向全球招募志愿者，帮助修缮旅游设施。结果在几万名报名者中只选了50几个人，显然没有大力发展旅游业的诚意。

不肯发展旅游业的直接结果就是你在法罗群岛，没有一般旅游的感觉。

旅馆很少，全球连锁旅馆中只有希尔顿2020年底在托尔斯港开了一家花园酒店，住宿主要依靠民宿，就是住在家里的感觉。

剪羊毛的父子。摄影：张平。

饭馆很少，首府托尔斯港稍微多一些，好一点的也需要很早预定才有座位。其他地方就真的少的可怜了。比如我在南岛时房东就说“岛上没什么饭馆，有家咖啡馆周三才开门（当时是周日）”。我自己查到一家当天应该开门的，打电话过去，店主说是“在北方度假呢，开门的事情等我过几天回去再说吧”。因此，在岛上吃饭主要是在超市买了在民宿自己做，中午就是自己做个三明治带在路上吃，跟在家里没什么两样。

没有中心购物区，也没有什么大力开发推销的旅游产品，连旅游纪念品店都没有，本地可能有些羊毛制品，但也街上见不到专卖的商店。

景点都是天然状态，没有围起来，没有修什么，绝大多数地方也不收费。以前是根本没有收费这回事，近些年游客多了一些，才有些私人地主设一些收费站。步行路线，即使是著名的步行路线，也没有安装必要的路标，很多地方要靠着辨认前人的脚印走。

旅游业只占法罗群岛GDP的1%多一点，对当地经济而言无足轻重。

某种意义上说，“不开发旅游业”恰恰成就了“天下第一岛”的美誉。没有旅游设施把法罗群岛建成世界上旅游目的地统一的模样，法罗群岛有效地保护了其自然与社会生活的本真之美，将外来影响控制在了最小的范围之内。

这也就是为什么岛上至今保持着“田园牧歌式”的怡然自乐。

渔业和农业是法罗群岛经济的主要组成部分。畜牧业，特别是养羊，既是当地经济的一部分，也是传统生活方式的一种象征。在法罗群岛，羊群几乎到处是。野外步行，除了遍地青草，就是无处不在的羊粪。在这里步行，不踩两脚羊粪是不可能的。不过，这里的羊群大多逍遥自在，平常并无牧人照管。只有在剪羊毛的季节，你才有机会见到牧人。

剪羊毛前，牧人会先用栅栏围起一个临时羊圈，这个临时羊圈可能是在路边草地上，也可能就在土路上，把路也堵起来。然后牧人全家人会一起上阵，先把四处分散的羊群赶进羊圈，然后一只只把羊卡在固定架子上，把羊毛剃下来。夏季剃毛的羊，多半是春天出生的小羊，因此除了剃毛之外，牧人还会在羊的耳朵上撞上一个标记物，以免跟邻居家的羊只混淆。

剪羊毛多半是父亲带着儿子们干，太太也会站在旁边帮些忙，其他村民则会来临时羊圈边看看，跟牧人聊闲天，打打趣，时不时大家一起开怀大笑，其乐融融。

剪羊毛的少年。摄影：张平。

我去过几个以养羊著称的地方，比如英国的湖区，澳大利亚的大洋路地区。在这些地方，你可以看见草地里的羊只，但极少有机会踩到羊粪，或者靠在围栏上看牧人剪羊毛。这里的不同之处在于：在其他旅游业发达的国家里，旅游区与牧区是分开的，游客都在旅游区活动，很少能进到真正的牧区去。而法罗群岛没有旅游区，你走在路上，就是走在法罗群岛人的田园生活里；而因为游客极少，当地人也不会感觉游客们打扰了自己，反而会兴致勃勃地跟游客聊上一会儿，仿佛大家就是同住一村的邻居那样亲切。

张平 2022年8月17日星期三 于特拉维夫

文内配图仅展现摄影艺术，与本文内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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