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 | 揭开“马赛克战”的神秘面纱

导读：近年来，美军将重心转向所谓的“大国竞争”，提出了以马赛克战为代表的未来战争新理念。美国国防高级研究计划局（DARPA）于2017年8月首次提出“马赛克战”概念愿景，我国需对此保持清醒认知。“马赛克战”是美军应对中俄威胁以及自身转型的需要，也是恢复美军竞争力的重要途径，核心是以柔性编成实现动态重组，形成可聚合可叠加的杀伤链最终组成杀伤网。“马赛克战”实质上也是为推动美军“第三次抵消战略”落地，通过人工智能等关键技术赋能军队，为美军打造出类似核武器与精确制导武器带来的压倒性技术优势，对敌形成新的不对称竞争，以赢得未来战争。一流的军队设计战争，二流的军队应对战争，三流的军队尾随战争。习主席指出，要深化强敌研究，加强战争和作战筹划，努力实现被动适应向主动设计战争转变。实际上，美军所有作战概念都体现了复杂系统科学，道器并重。因此，深入研究美军创新作战概念具有重要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借鉴吸收其思想精髓有助于解放思想，更新观念，丰富我军军事理论，为我军转型建设发展提供必要理论支撑。

图1 马赛克战示意图

“马赛克战”的提出背景

苏联的解体和 911 事件后的冲突使美军从针对高端同级别冲突到旨在解决有限的区域敌对行动。美国认为，当自己专注于反叛乱行动时，中国、俄罗斯、伊朗和朝鲜等国家却积极提升他们的军事能力，由此产生的能够挑战美国的威胁的增加，需要国防部采取强有力的战略措施。然而，美军却发现目前没有准备好面对复杂的民族国家威胁带来的挑战。

图2 俄罗斯伊斯坎德尔－M导弹

2018年美国的《国防战略》充满了对其军事优势可能受到侵蚀的担忧，该战略呼吁向应对大国竞争转变。新美国安全研究中心（Center for A New American Security）警告称：“几十年来，第一次想象美国可能会输掉与一个大国打的一场大规模战争。”自《战略》发布以来，美国军界已达成共识——美军必须改变其首选的战争方式及其兵力设计，以在未来的点对点竞赛中获胜；美军认为，美国国防部现在必须关注美国及其盟友的安全利益所面临的最大威胁：中国和俄罗斯，这两个大国正在利用反介入/区域拒止（A2/AD）的能力来阻止美国及其盟友干预他们的所谓“侵略”行为。

图3 美智库眼里的中国反介入战略

美军认为，其在“沙漠风暴”行动中的压倒性优势促成了中国军事理论的重大转变，中国在研究了“沙漠风暴”和随后的美军行动后，精心设计了具有中国特色的用以对抗美国传统战争方式的系统战策略，并打算利用它们来实现战略层面的效果，使美军行动的最关键要素失效。同时，未来的对手将从中国迈向成熟的系统战理论中学习，该理论瞄准了美国兵力设计和操作。换句话说，系统战不会局限于中国，国防部应将“系统对抗”和“系统摧毁战”视为未来同级和近同级对手如何将美国部队和作战架构置于危险之中的主要指标。

图4 海湾战争期间，美国媒体向公众介绍精确制导武器

总的来说，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全球竞争对手研究了美国是如何作为一个系统来作战的，他们的战略、作战概念和相关武器都是为了对抗美国的军事力量。自冷战以来，美国第一次认为自己不得不重新思考其应对战争的方式。

图5 2022年3月13日凌晨，伊朗对美驻伊拉克使馆大院周围进行轰炸

美国的国防事业必须围绕美国未来的作战战略和与之相称的新兵力设计而团结起来，“马赛克战”呼之欲出。

“马赛克战”的致胜机理

“马赛克”是一种系统作战战略的兵力设计概念，旨在解决未来战略环境的需求和当前力量的不足。该术语反映了较小的部队结构元素如何被重新安排成许多不同的配置或力量表现形式，就像艺术家用小的、不同颜色的瓷砖来组成任意数量的图像一样，“马赛克”兵力设计采用了许多不同的、分散的平台，与当前的部队合作来打造一个作战系统。

“马赛克战”利用先进网络在作战区域内无缝共享信息的能力，以及在处理、计算和网络方面的最新发展。在该概念中，平台被“分解”为最小的实用功能，在一个网络杀伤网中创建协作“节点”，这些节点具有很强的弹性，即使在对手攻击网络的某些元素时也能保持有效运作（在作战飞机这样的通用平台上承载的能力，如雷达、火控系统和导弹，现在可以分解为最小的实用元素）。

图6 一种概念上的马赛克操作架构的高度简化的静态表示

“马赛克”系统使用由冗余节点和多个杀伤路径组成的高弹性网络，能最大限度地降低敌方可能瞄准的美国关键节点的系统值，确保美军在斗争中的有效性。同时，分散职能将使一支多兵种部队在各种军事行动中具有高度适应性。“马赛克”部队结构由分散的平台组成，当这些平台组合在一起时，将完成观察－定位－决策－行动（“OODA”循环）和杀伤链。与几乎可以任意组合的乐高积木一样，“马赛克”部队可以组合在一起，在需要的时候创建一个集中、定制的“力量包”，能够有效地瞄准对手的系统，并具有足够的优势取得成功。

图7 OODA循环

“马赛克”的分解元素或节点基于“ OODA”循环构造，有观察节点、定位节点、决策节点和行动节点。整个“OODA”循环的功能由高级数据链路启用。观测节点相互协作以交叉提示，并向定位节点提供多现象观测，然后由定位节点创建操作区域的图像（作战图）。基于这个方向，决策节点激活多个同步杀伤路径，以在指定目标上产生期望的效果。这些杀伤路径可以保持活动状态，直到达到效果。

图8 二战期间盟军侦察任务中对OODA循环的描述

“马赛克”兵力设计理念不仅仅是一种信息架构，其为系统战提供了一个全面的模型，包括需求和采购过程，建立作战概念、战术、技术和程序，以及除战斗行动之外的部队演示和部队分配。马赛克并不是简单地快速关闭杀伤链，其兵力设计的属性可以帮助提高整个美军作战规划的行动速度，无论是快速响应紧急的新需求，整合创新和周期外的能力，还是作战规划。

换句话说，应对新威胁的传统方法是设计新的、更有效的方法来使用现有的军事力量，或获得新功能，以提高军队履职能力。马赛克的概念两者兼有。支持“马赛克”兵力设计的指导原则和技术将有助于美国在与大国对手的长期竞争中获胜。

“马赛克战”的现实困境

“兵力设计”一词用于描述一支军队的基本原则和组成；其组织、理论和作战概念；武器系统；战术、技术和程序；以及为支持明确的军事战略而展示武力。兵力设计是为了最好地实现战略目标而精心设计的方法和手段的组合，而军事手段限制了它可以采取的行动方式，因此也限制了它可以实现的目标。这就是为什么兵力设计很重要。

战争是一场竞赛，我们必须在竞争的背景下将任何兵力设计的基本原则概念化。自苏联解体以来，美国的兵力设计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一系列国防资源削减的驱动，以实现任意的预算目标，而不是支持国家的国防战略。换言之，它不是深思熟虑的战略构想的产物。的确，作战概念和战术可以迅速演变以应对新的威胁，对现有武器系统的创新使用也可以产生强大的新效果。然而，以新的方式使用旧的项目只能走到这一步，而且军队开发和部署新的武器系统往往需要几十年的时间。

图9 F-22立项时间是1971年，服役时间则是2005年

在后冷战时代，由于没有同等级别对手的威胁，为了获得所谓的和平红利，美国防部一些领导人将武器系统效率的提高作为削减部队结构或减少购买新系统的理由。空军在20世纪90年代失去了一半以上的兵力结构，其能力目前处于历史最低水平。这导致了今天的飞机库存不足，无法满足同等级别冲突的能力需求。（无论一架飞机的能力有多强，它都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或更多的地方。）

图10 自90年代以来，空军的力量已经削减了一半以上，比服役期间的任何时候都要小

毫无疑问，“马赛克战”能利用部队结构和作战概念（手段和方式）之间的动态关系，在战争中重新获得对任何敌人的进攻主动权，在军事行动中具有高度适应性，其优化方式将用于未来的体系战。但是，美国目前的战争方式与这种体系战是不相容的。其中包括：

1.当前部队中高端多功能平台的库存很少，这使得美国的作战架构过于脆弱；

2.购买数量有限的多种高端武器系统的做法效率低下，不能提供大国冲突所需的能力；

3.开发和部署新的武器系统需要太长时间；

4.美军目前的兵力设计不能涵盖各种冲突；

5.当前美军兵力设计的关键要素无法承受损耗，生存能力因素可能超过在现代复杂的战时环境中产生影响的能力。

图11 美空军飞机库存的平均年龄从1990年的17年上升到2018年的近30年

另外，实施“马赛克”兵力设计也将挑战传统的狭隘主义、官僚体系，甚至是过去胜利的骄傲，国防部的5000 系列采购条例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大量的政策、授权和由此产生的官僚文化降低了国防部采购系统的灵活性，延长了开发和部署新能力所需的时间。针对技术发展的速度和新兴威胁作出反应的国防部采购改革似乎是难以实现的。试图绕过现有采购系统的努力往往无法直接解决创新不足、项目延迟和成本超支的根本原因。

图12 美国防部5000系列采购政策发生重大变革

过去，信息架构和指挥控制系统使美军能够在允许的作战区域占据主导地位，而现在，有限的、固定的、脆弱的美国信息网络正在成为中国和俄罗斯有利可图的目标。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现代数据链路和网络的发展本应使美军兵力设计更具弹性，依靠网络的多条杀伤路径来进行分散作战，但事实上，这种网络化、集中执行任务的标准化使今天的军事人员正失去以同步和独立方式作战的能力。通过集中指挥和控制进行微观管理，会给行动带来巨大的低效率和风险，上级的战术决策和执行通常不能以必要的速度行动，以适应迅速变化的情况。应该认识到，战斗环境前沿的行动者往往最了解复杂的情况，人类必须继续在“马赛克”作战概念中发挥重要作用，以实现战略、作战和战术控制的紧密耦合。

图13 2018年1月19日，美防长马蒂斯在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国际关系研究生院发表《2018年国防战略概要》演说

以上种种都使得美军在与对等或接近对等的竞争对手的长期竞争中处于劣势。因此，如果美国的战争方式要支持 2018 年国防战略的优先事项，它就必须做出改变。

“马赛克战”的技术依赖

“马赛克”可以适应和扩展各种军事行动，从高端战争到外科手术式打击、人道主义反应或长时、低强度冲突。“马赛克战”的终极愿景是，作战人员到达战场空间，可以立即从任何可用的能力中合成所需的效应。要转向“马赛克”兵力设计，以下发展领域是需要投资和明智监督的先决条件：

1.开发能够跨不同安全级别之间共享信息的自动化技术；

2.制定适当的人工智能测试、验证和核实政策；

3.开发多种互补的方法来防止欺骗人工智能；

4.保持对当前部队结构和记录计划的承诺；

5.对兵力设计备选方案进行以行动为重点的成本评估；

6.积极投资于开发和部署马赛克使能器；

7.在边缘地区试验马赛克作战概念、架构和增强的指挥和控制。

“马赛克”兵力设计采用了一种分离式平台，能够以灵活和自适应的方式协作，来加快美军作战的步伐并关闭杀伤链。这一协调系统之所以成为可能，是因为它使用了先进的网络、数据链路，以及利用自动化和人工智能/机器学习（AI/ML）来连接其不同功能的使能器，就像艺术家用来将瓷砖拼成图片的一样，这对于创建能够快速适应和执行其功能的“马赛克”部队至关重要。

图14  高集成度嵌入式AI/ML配合领先商用开发工具

“马赛克战”的应用前景

在未来的大国冲突中，一个既能超越对手的信息作战，又能经受住削弱“OODA”周期的企图的信息体系结构将是至关重要的。

有许多趋势已经表明了“马赛克战”的价值和潜力。早期的例子如系统、技术、软件和架构在本质上是“马赛克”的，这些已经被开发或部署。事实上，美国国防高级研究计划局（DARPA）和各军种一直在投资，使他们已经确定的许多“马赛克使能器”趋于成熟。

图15 “马赛克战”相关项目分布情况

许多“马赛克”构建块技术已经得到了验证，美国空军和其他军种有几个与核心“马赛克”原则密切一致的项目。例如，空军已经开始部署其通用任务控制中心（CMCC），其中第一个位于加利福尼亚州的比尔空军基地。早期的一次演示显示，CMCC有能力使用新型的通用C2数据标准，动态的为RQ-4“全球鹰”无人机进行任务分配，从而实现跨武器系统的互操作性。

图16 “马赛克战”技术体系

另外，“马赛克战”的概念对经济发展（产业发展）方面也大有益处：

1.确保效率：中小企业都极度专业化。

2.实现弹性：以无数企业所形成的庞大网络为单位。

3.成控与网吸效应：动态组合可能性越多，整个网络就越有弹性。

4.溢出与扩张：越南等东南亚国家。

图17 智能算法对海洋作战环境下可行杀伤链作战效能的评估过程

综上所述，“马赛克战”应用前景十分广阔，现有公开资料中提到的“马赛克战”的相关技术或产品如空间抓取技术、C5ISR/C6ISR系统、未来智能军事基地等已在研发中，在不久的将来或成为现实。

结语

大国竞争的复苏，特别是中国和未来对手构成的系统对抗战，对美国当前的兵力设计提出了明确的挑战。“马赛克”兵力设计所带来的战略、作战和战术优势远远超过创建和维持它所面临的挑战，并有可能影响美国作战综合体的整个生命周期，从其需求和采购过程到其作战计划、战术、程序和实际行动。美军再也不能依赖一种主要受制于绝对军事优势的非典型时代、宽容的威胁环境和缺乏同等级别对手的防御文化。简言之，如果美军想要继续成为一支能够服务于美国全球利益的主导军事力量，国防部就必须采取行动，而更有效的兵力设计——“马赛克战”是实现这一目标的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