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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木兰

097号 惊池故事 2023-07-08

好故事,在惊池~

「花木兰」


文/黎晓薇

临终前,我才明了,此生休矣,执笔难提。

如果我能言语,或许我吐露出的话语只会有两个字——阿兰。


花木兰》,097号惊池故事。

我是鹿原,欢迎做客惊池咖啡馆,我在这里等你的故事。


1


第一次见她是在市集上。我被层层铁链束缚着,驭马者的皮鞭狠狠地甩在我伤痕累累的身体上,可我却不断地嘶鸣着,始终不愿低头。


她一身男装,长发被高高束起,双眸清明,倒有几分男儿潇洒之相,不过我第一眼就看出她是个女人。


她指着我,说,“我要那匹马。”


“那匹马可烈得很,小兄弟你这身板,怕是没办法驾驭啊!”


老板略带嘲讽性的话语使周围的人哈哈大笑,可她却一如来时那般平静,未曾言语。


她向我走来,“你可愿跟我走,成为这世上最独一无二的那匹马?”


听到她的话语后我的嘶鸣声渐渐停止,抬起的前脚也缓缓收住。


自我出生起,我的父母就告诉我,我是这世界上最高贵的马。世界上,只有那最独一无二之人才能与我相配,才值得我为其低头弯腰。


她的手覆上我的脖颈,轻声道:“我知道你想,因为你是这世上最高贵的马,永远不会愿意被铁链束缚。”


她望着我,微微一笑,“吾名木兰,姓氏为花,你可愿终生与我比肩共站、傲立沙场?”


她的笑容在飘飞的尘土中渐渐模糊,而我心却忽然平静。


我生来尊贵,只愿成为这世上最独一无二的那匹马。


所以,我愿意。



2


我与她一同栉风沐雨,共赴战场。她告诉我,她的父亲因疾无法征战,她只愿自己可以替代父亲,不为国,只为父亲而征战。


作为战士,赶赴沙场的路上总会遇到形色各异之人,对于旁人的嘲讽,她从不关心,她的眼中仿佛总是那般平静,可我知道她的心中有一团火只会在战场上燃烧。


在来往的人群中,却有一位眉目俊朗之人总与她相伴,他说,“木言,我知道你心中的目标如何,你无需在意他人的看法,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在战场上一鸣惊人。”


她只是笑笑,不曾言语。


男人名为萧凌,也是共赴战场之人。


他的马匹均问我,“你主人这般羸弱,还是个女人,将来上了战场该怎么办?”


她的强大无人可知,我也不屑于解释,只是轻声一哼,“世间有我,无人可伤她。”



3


我与她同食、同卧,她坚强、勇敢,从不言败,可我知道她还是个女人,她的心总会被骁勇之人焐热,最终夺去。


不过只是训练时技法上的指导,不过是战场上的多次相助,不过是平日里的嘘寒问暖……她的心逐渐向萧凌靠近,而她却不自知。


冬日的夜里,月光洒在她清冷的面颊上。


萧凌望着她,眼中含着无法化去的复杂情愫,“木言兄,你可知我平日为何对你百般照料?”他从怀中拿出一块木牌,牌上是她幼时的画像,“此乃我未婚妻的小相,虽为幼时,却与兄台如此相像。”


我坐在她的身边,却听到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的眉脚轻轻皱起,“这世间相似之人太多,兄台不必因此对我过分照料。”


萧凌久久不语,最终笑道,“木言兄所言正是,况且木言兄这般勇敢聪慧,也不需要萧某的照料。”


均对我说,“我主人怕是看上你主人了。”


我幽幽地看着他们二人,“木兰不会倾心于他,你难道没有看到她连名字都是假的吗?”


“呵,你就等着看吧,我看她早就看上我主人了。”


我把头撇了过去,不想同这匹傻马言语。


云层渐渐遮蔽月光,初冬的雪花片片而下,吸收了这世间的言语。


萧凌将身后的披风披于她的身上,“冬日雪凉,木言兄还请多注意。”


“谢谢萧兄,”她打趣道,“萧兄这般体贴,未来的嫂嫂倒是有福了。”


她虽是在笑,可我却能看到她笑容背后的苦涩。


萧凌扯了扯嘴角,“听说我的未婚妻并不想嫁予我,在从军前就已经解除了婚约。”


她拢了拢肩上的衣服,“天涯何处无芳草,萧兄不必介怀。”


萧凌一笑,“可我却执着于她,虽然我只在儿时与她见过一面,可她的笑容却一直存留于我的心间,”他的眉目间尽是温柔,“等战事结束后,我就要去见她。”


她一愣,“如果她不同于儿时那般温和善良,而是顽固如冰,凶狠如火,你该怎么办?如果她从世界上消失了,你又该怎么办?”


“如果她是冰,那我就将她捧在手心上,温暖她坚硬的心;如果她是火,我就将她拥抱住,让她燃烧我;如果她消失了,那我就去寻找她,直到找到她为止。”


她一怔,静静地望着天空中飘散的雪花,久久无言。


我能看到她心中那块巨大的冰山在轰然间倒塌,可她却终究无言。


回到营帐后,她抚摸着我的脖颈,“若是战事猛烈,我死于百骨之中……


我喃喃低声,这世间有我,不会让任何人伤你。


可她却听不见。


“你说,天堂会是什么样的呢?”她看着我,眼神却没有焦距,“我能否在天堂中遇见他呢?”



4


她在战场上的骁勇为她赢得了许多赞誉与功勋。


她的优秀同时也给她带来了太多的嫉恨与不公。


军营里,万千人的面前,她的一次失误却遭到无数人的声讨。


有的将士大喊着,“花木言带队失职,害死我们近百名弟兄。”


她低着头,心中满是愧疚。


她单纯、善良,又怎么会懂男人之间的争斗与陷害。那次失误明明是嫉恨她之人的一次陷害,她却不懂。


人们呐喊着,“花木言不能死,便让她的马替她受刑!砍了那马的头,给我们百名弟兄祭奠!”


将领的言语抵不过众怒,众人提着武器,步步靠近于我。


她听到那些人的话语后,突然向我冲来,护在我的身前,愤怒大喊,“兄弟的死伤我也非常悲痛,可是他却是无辜的,任何罪责由我来担,与他无关。”


我看着她瘦弱的背影,一时间,强烈的怒意冲上我的头顶,我嘶鸣着抬起前脚,朝那些士兵冲去,我与他们搏斗着,却最终不敌他们手上的武器,可我却不会低头,不管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自己,我都不会低头。


我看到她皱着眉头,眼中有怒火燃烧,她冲入了人群,以身体挡住人们的攻击。她挡在我的身前,用拳头去抵抗他人的兵器。


我痛苦地摇头。她始终太过单纯,不懂人心。


她最终还是被萧凌所救,在她眼里,萧凌或许是天神,携着风月,带着光明,款款而来。


而我,不过是匹座下马匹,可有可无。


萧凌和其他弟兄为她求情,可她却最终仍是被鞭笞四十,而我则被那些士兵打成重伤,我仰着头,嘶鸣着,与他们相斗着,直至他们无力而散。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她的营帐边,我看到萧凌为昏迷的她褪去了衣衫,为她涂抹上药。


萧凌抱着她,小声却激动道:“太好了,太好了,上苍恩赐,上苍恩赐!木兰,我就知道是你,我就知道!”


 “木兰,你受苦了,”他轻声道,眼里噙着温柔而悲痛的目光,“我带你回家,好吗?”


她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仍是无言。


我望着他们二人,心中似乎有一丝凉意悄悄划过,最终没有了踪迹。


这世间又多了一人可以照顾她,保护她,我很高兴,却也很无助。



6


不过几日,敌军就步步紧逼而来。


军营里将挑选五百人作为前锋,引开敌人,她的名字赫然在列。


萧凌在千人中高声喊着,“我愿替木言征战!”


不满的声音此起彼伏,因为他是战功最盛之人,他理应留下来,而不是去作为前锋,有去无回。


当天夜里她就进入了他的营帐,斟上一杯酒,“吾知君心,吾本就该是君妻,请让我伴在你的身侧。”


他神情坚决,“木兰,你不懂人心,此去无回,勿要轻贱你的性命。”


她哽咽道:“那你便可轻贱你的生命?”


她扑进他的怀中,“今夜就让我们在一起吧,永远不再分开。”


他捧着她的脸,双眸闪过悲伤之色,“等我回来,我会回来娶你,”他扯了扯唇角,“最美好的事情应该留在最美好的时刻,等我归来。”


他饮下她递来的酒,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


我才知,原来酒中有致人昏迷之药。


他却不知。


她的手划过萧凌的眉目,轻轻勾勒着他的容颜,眼泪滴在他的脸颊上,“萧凌对不起。”


我突然明了,她的世界里有许多形形色色的人;而我的世界里,只有她。



6


第二日,我与她一同赶赴战场。


均对我说,“今日一别,或许再难见面。”


我依旧轻哼道:“这世间无人护她,我来护。你就等着吧,我定会带她回来。”


均对着我转去的身影道:“你就放心吧,等主人醒了,我会立刻带着他来找你的。”


我不屑道:“你最好现在就把他踢醒!”


敌军谎报人数,一万人对五百人,胜算寥寥无几。


我带着她杀出重重围困,刀枪在我的身上划出层层伤口。


我听到她的声音,“别怕,我一定会带你回去!”


我嘶鸣着,我不怕,我会护着你,带你回到他的身边!


我嘶吼着,朝着敌军冲撞着,她的刀剑在空中挥舞着,斩下敌军无数。


突然,‘嘶’的一声,斧入肉中,我的整条腿被一块巨斧砍下。疼痛在瞬间侵占了我的大脑,我无法控制地向前坠去。


她从我的背上滚落,霎时一股恐惧之感如同冰冷之水席卷我的全身,我第一次明白,我不过是这世间最最普通的那匹马,我根本无法与生死相斗争,我根本无法保护好她。


敌军的剑向她刺来,我痛苦地向她冲去。


剑入肉中,模糊了我的双眸,她的刀刃砍下敌军的头颅,最终却也没了意识,沉沉倒地。


敌军冲上前来,将我包围,剑斧入身,我再无意识,向她倒去,将她死死地护在我的身下。


我的头颅可以因敌军所断,我的腰可以为敌军所弯,但是她却不能。


眼前的天空渐渐黑去,我陡然想起她曾问过我的一个问题。


——你说,天堂会是什么样的呢?


阿兰,其实我也有一个问题好想问你。


你说,马的天堂和人的天堂会在一起吗?如果不能,马的天堂能否邻近于人的天堂呢?


我好想在死后可以看见你,哪怕再一眼。



7


我于一片寂静中醒来,疼痛从五脏六腑中传来。


我听到我的身下传来她的心跳,我努力睁开眼,从她的身上坠下。


她还是温暖的,她还是有呼吸的!


她紧紧地闭着双眼,月光洒在她的脸上,为她的脸上打下忽明忽暗的阴影。


周身全是尸体,沙场被鲜血染红,明亮的月亮仿佛也透着血色。


我的两个前脚被人砍断,我无法驮起她,我奋力地挪动着我的双脚,向军营爬去,我嘶鸣着,向均传递着消息。


我不断地向前跑着,一次次地摔倒在地,又一次次地爬起。


终于,在太阳越过地平线时,我看到了背着萧凌的均。


均和萧凌看到我后,皆是一震。


均随即朝我飞奔而来。


“你知道木兰在哪里吗?快带我去见她!”萧凌看着我,满目的绝望。


我喊着,告诉均她所在的地方后又再次陷入了黑暗。



8


在黑暗里睡了太久,不知道何时,我听到她温柔的声音,“你该要醒来了吧,”她扑在我的身上,眼泪簌簌而落,“我求你,醒过来。”


我于恍惚中醒来,看到她的悲伤。


她抚摸着我的头,温暖的感觉从头顶传来。


她一身女装,眼中带泪,“我们赢了,我们赢了,国家再也不会有战争了。”


胜战归来,她受封为将,被赐婚于萧凌。


父母喜极而泣,萧凌喜悦而笑,她则笑意晏晏,双颊绯红。


我看她荣归故里,我看她受封进爵,我看她嫁予他人作妇……


而我到底沉疴难治,病来如山倒,再也无法站起,再也无法与她比肩而战。


临终前的月夜,我离开了她的家,立于悬崖峭壁之上,只是一步,便再与这世界无缘。


我终是无言,此生无言。


我背对着土地,面向天空,仰着头,望着那轮圆月。


圆月里,她微微一笑,霎那芳华。她问我,“吾名木兰,姓氏为花,你可愿终生与我比肩共站、傲立沙场?”


因为你是阿兰,所以,我愿意。


作者简介

黎晓薇,大学生,失眠症患者,睡不着就写文。
惊池工作室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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