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恨过一个人
好故事，在惊池~
166号「你有没有恨过一个人」
“鹿原，你知道吗？红豆是有毒的。”柚妹捧着一杯红豆奶茶一本正经道。
“当然，不是我喝的这种，我说的红豆，是相思子，含有一种称为相思豆毒蛋白的毒素，人要是误食了，会没命的。”
《你有没有恨过一个人》，166号惊池故事，今夜的主题是“抵死相思”。
我是鹿原，欢迎做客惊池咖啡馆，我在这里等你的故事。
1
红豆是八宝街脚药店的抓药人，年十九。
她有个做大夫的哥哥，杨家在这街上开医馆也有了三代口碑。
也不是说没人上医馆来提亲，隔壁家丁裁缝就在路过街口的时候，向里面探过一眼，少女望着药材一脸漠然，眉间像笼着金子。
他一脸羞红就跑回了家。
一个媒婆当日就借抓药的工夫，可刚向杨大夫抖动起嘴角，红豆就拾起一株当归。
“替您包好的当归，一钱，煎服即可。”
杨大夫娶有一妻，妻子劝了几句也就罢了，女儿家的心思是猜不透的。
自媒婆败兴而归之后，便无人再踏过杨家的门槛。
只是可怜丁家裁缝伤心涟涟了几日。
2
有只八哥，今日它又叼了几颗红色的小果放在绿格子窗前。
风转过圈绕在红豆面前，近来医馆生意都少了些许。到六七月闷热起来，风寒咳嗽的人便是去了大半。
到这，清闲也是一整日的事情。
红豆捡回窗台那几颗红色小果，又豁开八哥，怕被哥哥看见又该说她光逗趣不干正事了。
之前，嫂嫂给她别了一个香袋，还说女孩子总要个拿得出手的物件。不过红豆向来不喜香料，倒是觉得这可以去装八哥携来的相思豆。
这几日她总喜欢望着门口的香樟开始发呆。
嫂嫂对哥哥说红豆大概是有心事了。
其实她就是在等那个无辜小厮。
那日，有个小厮跑进医馆说，他家少爷要一整盒的相思豆，还偏偏要是在医馆买到的。小厮说他快要把镇上的医馆都跑遍了，可依旧毫无收获。
红豆在磨发簪的手一顿，噗呲一声又笑出来了。
毒物而已，又何苦为难小厮跑到医馆来买毒药。
她露出虎牙，一口答应着，说杨家医馆有卖，因为她自己就有一只偷相思豆的八哥。
3
“姑娘！”红豆抬头，耳侧的碎发盈盈着阳光，柔美极了。
女孩惦着脚张望半天，眉毛一蹙，确乎是听见了那日的小厮在叫自己。
香袋托在红掌心，像是快沉没去了。
突然，一只手拿过红豆手中的香袋，她猛地抬起眼，是个不认得的少年，那个小厮正笑吟吟地站在少年身后。
青细的胡末抹在少年的下巴上，红豆望向那双眼想，若是摸一下会不会扎手呢？
“就是你要卖相思豆给我的小厮？”
那小厮永远会记得，杨家小女轻快地踱过几步走到他家少爷面前，就那样轻轻触碰到了他家少爷的下巴。
少年楞住，眼神一下就深邃起来。
红豆瞬间就绯红发烫的脸，几乎让她想要落荒而逃。
4
七月初八，是杨大夫给红豆定的出嫁日。
红豆坐在闺床上一脸淡漠，她头上的红纱轻飘飘的，盛满药香的风鼓在她的鼻子里。
当晚，哥哥就对她说，已经替她与南边街柳家的大少爷订下亲了。
红豆便是跪在杨大夫的面前，苦苦哀求着。
她说自己有心上人了，可是就连少年叫什么，家住何方都不知。
这一次连嫂嫂也不会帮自己说话了。
柳家送来聘礼那日，红豆发现窗口的那只八哥再也没来过了。
出嫁前一晚，嫂嫂与她说，哥哥是实在没有办法，医馆快要开不下去了，药材都不知从何来。
“本来嫁妆都已经拿不出打算用地契来抵，后来觉得不妥又要了回来，人家不计较也就还了……”
医馆经营困难，她何尝不知，因此她宁愿不嫁也要一直守在这。
都道杨家小女性格偏执，到如今，她也就换来这样一个结果。
人总该有些时候想自私一些的。
嫂嫂帮红豆盖上绣被，又说，是该嫁的。
你哥哥啊，应该也很难受吧，长兄如父，便权当嫁女了。
5
七月初八，红豆就抱着那根发簪孤身嫁去了柳家。
她坐在喜轿里回首，拒绝了哥哥去送亲。
只说若是以后窗台有只八哥再来，就多赶几次好了。
当晚，红豆直着腰，雪白的脸上酡出两团红晕来。
“倒是西施模样几分。”
红豆杵在红木雕床边，望着向她走来的人。
忽觉眼中有泪，少年郎竟还是那个少年郎。
红豆抿过红唇，梨涡瞬间就陷进去了，猛地灌下一口喜酿。
“你们耍我该是很好玩。”
少年深叹一口气，“抱歉。”
她没有作声，只向他伸出手，圆圆的眼瞬间水汪汪起来。
“红豆，你的那个香袋，我还你一日一颗可好？”
“好。”
她也许是庆幸得太早了，也就看不到往后的风雨。
6
说起那丁家裁缝也是有趣，他中意红豆后便日日记着挂着。
那天碰巧给柳家大少爷柳裕做长褂，竟恍惚缝上了红豆的名字。
柳裕也是随口提了一句说，谁家小女竟如此就让裁缝神魂颠倒了。
前几日他养的那只八哥，却总也是寻不到影子。恰巧碰上眼疾又犯了，他烦躁得很，小厮反反复复跑过几趟说八哥去了杨家小院。
柳裕点点头，又想起长褂上被缝起的那个名字。
杨红豆，是南街医馆的医女。柳裕听长辈提过几句，意思是身家清白的女子都要过目一遍。娶房妻，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柳裕让小厮去医馆讨的那些相思豆，也是八哥从自己院子里偷过去的小豆。
之后他去了趟八宝街，那个秀美的女子，直接就抚上他的下巴。
柳家大少竟被调戏，幸好没了旁人。
那日，柳裕买走了红豆的香袋，第三日他就向家里说要娶了杨家小女。
要是有人问说是否一见钟情了，他便是不会承认的，年纪到了什么都恰巧。
更不用说，杨家还拿医馆的地契做了嫁妆。
7
红豆还是同柳裕回门了。
七月二十，她穿着最好的水纱，旁边是自己的夫。
没有热闹，大家轻飘飘地尽显客气。
临走时候，嫂嫂说，她怀孕了。之后，嫂嫂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红豆望着那个绿格子窗口，只觉得水纱凉凉的。
回柳家以后，柳裕又带她去见完了各个长辈。
其间，他却是一直紧紧地揽住她的腰。
“阿裕，明天你就跟我出去一趟吧。”新婚期柳家如此要求，也还是不大人道的。柳家出货，一趟十天半个月是少不来的。
“我不去。”
“怎么？怕红豆不同意？”
红豆从柳裕旁边站起，淡道，“这有什么不同意的。”
柳裕新婚之夜便同她说过，嫁娶双方都挺需要的，至于其它的便也不能做多的解释了，哪有那么多期期艾艾的。
相敬如宾难道不好吗？
这已经很委婉了，所以红豆点过头算是答应了。
只是，那一晚她哭了很久很久，埋在被子里不停呜咽。
柳裕走之前当着众人的面，亲了一下她的耳垂。
那包相思豆也塞进了她的怀里。
他轻轻地说：“一日一颗我便是做不到，索性先让你拿着。”
8
自柳裕走后，柳家也没有过什么大事。
红豆没人解闷，就柳裕的那个小厮偶尔会带些稀罕玩意过来。
她也开始经常回医馆了，看着嫂嫂的肚子慢慢变大，红豆就满心欢喜，想着哪天她也会和柳裕有自己的孩子。
可奇怪的是，哥哥和嫂嫂总像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一样。
像往常一样，红豆拿着热乎的芝麻糖，从医馆回到柳家。
今天是柳裕他们回来的日子，所以她就没睡在医馆了。
那天，红豆刚走到拐角，就听见有人说八宝街走水了。
杨家医馆，最后还是一个都没活下来。
都说造孽，其实当时有一个孕妇后来爬出来了，只是大家都去救火，没看见她。
柳裕那天带回了一个会唱昆曲的女人，刚走到街角就听说是八宝街走水了。
他刚下车，就看见红豆从远处跌着跑过来。
那个姑娘啊，满脸的泪，跑到他的面前，说求求他去救救自己的家人。
他手脚瞬间就冰冷，只点头说：“好。”
眼睛就是那天被烧坏的，柳裕本来就有眼疾，冲进火里就已经没了，此后也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影子。
而柳家大少奶奶从那之后也杳无音讯。
9
三年后，柳家大少再娶，娶的就是那个唱昆曲女人。
当初，那就是他带回来给红豆解闷的。
大婚当天，只见新娘当着众人拿起一个鼓鼓的香袋。
柳裕顿了一下，瞬间就像发疯了一般，掀开了新娘的盖头
那是红豆被烧了半边的脸，正笑盈盈地望着他。
三年时间，他找她像变了一个人。
“柳裕，做你的妻，就是这样的下场，你还要去祸害谁？”
八宝街走水那晚，红豆冲进火里拉出嫂嫂，那扇绿格子的窗瞬间就砸了过来。
嫂嫂抱着肚子，说柳家还的地契是假的，当初也是柳家逼着药材商停货。
“柳裕啊，你骗我。”
说好的相敬如宾，从他见红豆的第一眼便没了这个可能。
柳裕的确是骗了红豆，从那只八哥开始。
柳家想要八宝街的地皮，他就照做了，可娶杨红豆是他愿意的，无关其他。
娶了红豆从平淡无奇到如今，很莫名其妙。那个女孩会踮脚来摸自己下巴，会让他去思念一个香袋，会走到哪里都想要去搂住她的腰。
那天，红豆最后只说想让柳裕烧了柳府。
所有人都骇然地望着柳裕，可男子仅仅是向她走过几步，说：“好。”
红豆大笑，这就是我们的报应，可奇怪的是，明明我们连拥抱都很少，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呢？
10
八宝街之后再也没有繁华过了。
大家只道以前有个医女，最后吃掉了一把的相思豆，穿肠烂肚。
后来，街边也开始有了一位柳先生，无妻无后，好似眼睛也瞎了。
他手里一直抱着个香袋，古色花样。
“柳裕，从前我爱背着你哭。如今，连这个机会我都懒得留给自己。”
这是红豆告诉他的。
那个女孩最后就摸过一下他的下巴，便像瞬间消失了一样，无处可寻。
柳裕确实是疯了，他烧尽了柳府，只为悼念亡妻。
就连那只八哥，也没有来可怜过他。
它再也没有去到绿格子的窗前，好像很早之前就已经消失掉了。
作者简介
柚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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