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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间丨胡道轨:70年代的上海人家,是这样改善生活的

关注本号☞ 新三届 2023-10-23
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
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风景
作者简历

本文作者

胡道轨,1946年生,1965年高中毕业于上海徐汇中学,1966年参加工作。曾带领小组获“上海市劳动模范集体”称号。1984年考入上海交大机电分校管理工程系,毕业回厂担任厂领导工作。是上海市企业管理协会会员。
原题
舅子、连襟穷帮穷



作者:胡道轨


七十年代前期,上海一般老百姓都不富裕。吃饱是没有问题的,买件衣服也还可以,要添东西,哪怕是小家电,也得费点劲。

在这种环境下,大家只有相互帮助,相互关心,相互依赖,才能把不富裕的日子,过得稍好一点。正因为如此,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十分融洽。

一.连襟送我一台落地电扇

夫人的二妹夫,一米七八的身高,不但长得帅气,而且聪明能干,还乐意助人。他利用业余时间,自己组装各种小家电。

有一年夏天,他们夫妻俩来我家串门,我们一家三口,住在十平方的房子里。虽然房子在当时算不错,窗户也不小,但是朝北,南北不通风。屋子里潮湿闷热,连个电扇都没有。夫人招呼他们坐下,顺手递给妹夫一把蒲扇,自己啪嗒啪嗒给儿子摇起蒲扇来。坐不到一刻钟,大家都已经汗滋滋的了。

没想到,过了几天,二妹夫扛着一台落地电扇,来到我家。看到我们说:“大姐、姐夫,我给你们装了一个电扇,你们试试看。”夫人看到他额头上满是汗水,一边递给他一条毛巾,一边说:“妹夫,看你满头是汗,太辛苦你了。”二妹夫忙说:“我是蒸笼头,我是蒸笼头,不要紧的……”

我非常惊喜,把落地扇拿到墙角,插上电,打开开关。随着电扇头的来回摇动,整个房间瞬间都吹到了凉风。我第一次在自己的房间里感到这么惬意。落地扇声音非常轻,也很和顺。我调到最快档,声音稍微大了点,电扇一点抖动也没有。毫不夸张地说,比新买的丝毫不差。我问二妹夫:“花了多少钱?”他说:“买零件自己装,花不了多少钱。”见他不肯说数目,也不勉强了,来日方长嘛!

二妹夫看看没什么事了,转身离去,一边走一边说:“有毛病,叫我来修。”本想留他吃顿饭,看看家里没什么好吃的,也就不留了。我送到弄堂口,二人道别。

回到家后,仔细打量落地扇,风扇是蓝色的,最大号。除了摇头,还可调节高低。底盘非常厚实,很实用。

最高兴的要数儿子,站在电扇前面,迎着风,大声说:“真舒服,真舒服……”我母亲看到了,叫他:“弟弟(家里大人小孩都这样称呼他),不能盯着吹,会感冒的。”儿子才不舍地走开来。

这是我们家的第一台家用电器,自然是非常爱惜。到了十月份,我把电风扇外观擦得干干净净。打开铁罩看看,转子用的不是滚动轴承,而是铜婆司,我在里面加上了机油。然后,用报纸把电扇包起来,储藏好。

我当时是模具工,对机械也懂一二。以后,每年使用一个月,都会在铜婆司里加一次机油。由于保养得好,这台电扇,从裕德路跟着我们到康健新村,用了二十多年。2005年,我们搬到黄浦区,调换了整套家具。在孩子们的要求下,才依依不舍地把这台落地扇,留给了买我们房子的主人。

二.靠大家帮忙 才搭建了阁楼

大姐支内、三个弟妹上山下乡,我和八妹、九弟留在了上海。当时住在裕德路逸村,房子是橡胶厂的仓库改造的。一层楼,顶上中间有凸起的气窗。家里是两间十一二平方的房间和一个八九平方的阁楼。

后来,我生了儿子,八妹出嫁了。九弟要结婚。父母同我们商量:把阁楼放大,前后各开一个老虎窗。这样,阁楼可以住一户人家。

那个时候,大家住房都很紧张。政府财政拮据,基本看不到造新房。因此房管所鼓励老百姓:在有条件的情况下“搭搭放放”,用以改善居住条件。经房管所同意的搭建,面积还能进“白卡”。以后动迁,入白卡的靣积,在考虑分配的面积之列。( 政策是跟着实际情况的变化而变化的,这和现在拆除违章建筑的政策完全不一样。)

于是,我们开始准备材料。首先是地板的龙骨,找了很久,木料没有着落。夫人想出一个办法,用粗大的毛竹来代替。她把这个想法,说给厂里的木匠师傅听。师傅说:“竹子要代替木料,如果位置排得密一点,就是间隔距离小一点,是可以的。”

龙骨解决了,还有就是地板,我们四处寻找。最后,把目标锁定在打包用的木箱板上。由于朋友们帮忙,不久就收集了很多木箱板。这些板的缺点是厚薄不一,想要刨平,人工太大。木匠师傅想了一个办法:薄的铺在墙边,厚的铺在中间,算是解决问题了。至于砖、瓦、水泥、石灰、油毛毡等等,当时店里都有卖,价格也不算贵。

搭阁楼的人员,全部由夫人安排:

叫了三个他们厂里的木匠和泥水匠,还叫了小舅子和二妹夫(小舅子正好回上海)。加上了我和九弟。

开工那天,我和小舅子、二妹夫打墙洞,墙洞是放毛竹用的。有的墙壁要打穿,预先和邻居做了商量。墙壁是一块砖的单墙,打洞不是难事,进行得很顺利。打完墙洞,他们俩个已经是灰尘满面了。喝口水,息都不息,就马上就去帮木工、泥水工师傅了。

第二天,我们正准备砌老虎窗的墙壁,因为是在原来的墙壁往上砌。有个邻居,突然提出:“墙壁是二家合用的,一家一半,你们只能在自己一半往上砌。另一半是我们的,你们不能占用。”这样蛮横无理的话,也只有在“文革”期间才能听到。我同他商量:“墙壁砌好后,你们同样可以利用。”但是这个邻居根本说不通。

其他邻居知道这事,纷纷指责他刁钻刻薄。有的说:“自己不动脑动手,还妒忌人家住房改善。” 连襟一听,来了火气,说:“太不讲理了,与他评理去!”我心里明白:那个邻居是在故意找茬。赶忙安抚连襟:“別与他一般见识。”我问泥水匠师傅:“如果把砖头竖着砌,就只占一半面积,这样可以吗?”师傅想了想说:“要砌的墙面积不大,可以的。”为了息事宁人,我对师傅说:“那就竖着砌吧!

我找到那个邻居,把做法告诉他,还加上一句:“这样达到你的要求了!”他本来想折腾一番,没想到我们会这样做,经我这么一说,竟然张口结舌,答不上话来。事情就这样平息了。

花了三天时间,阁楼搭好了。因为是自己动手搭建的,看着特别开心。在上面试着走走,由于龙骨是毛竹做的,地板有点弹性,有的地方还会“咯吱咯吱”作响,但这不妨碍居住。

经过与父母商量,决定由我们夫妻和儿子住到阁楼上。

我很担心:一处墙的砖头是竖着砌的,会不牢。但是,到1994年,逸村动迁为止,一直安全无恙。

三.小舅子的礼物

夫人的弟弟在淮北插队,那个地方当时生活相当艰苦。土地贫瘠,种不了大米、小麦,只能种红薯。农民一年四季的主粮就是红薯、红薯干还有红薯粉条。当地野生的物产相当丰富,比如甲鱼、鲫鱼、黄鳝等等,但是当地老百姓不稀罕,不习惯吃。那个时候,不兴做生意跑买卖,因为那是“资本主义尾巴”,谁也不敢明着来。所以老百姓都很贫穷,连根腰带都是稻草绳做的。

小舅子就盼着回家过年,吃上白米饭。插队知青大多会想,这么大的人了,总不能回上海白吃白喝吧!于是,他们就早早准备起回上海的物品了。

有一天,离过年还有半个多月,丈母娘带信说:“弟弟回来了。”叫我们去一次。到了丈母娘家,见小舅子坐着和人聊天。我们进去,相互打了招呼。坐定,小舅子说:“姐姐姐夫,我带来的东西,你们拿点去。”这才注意到,墙角放着很多东西:一个大麻袋鼓鼓囊囊的,不用问,里面全是红薯粉条;好几只鸡,扎着鸡脚的绳子还没解开;还有不少牛鞭子;木盆里养着十几条鲫鱼,这鲫鱼和上海看到的不大一样,背上的颜色乌黑乌黑的,而且厚实。我当即想:“这么多东西,要值不少钱的。”担心小舅子哪来的这么多钱。

吃过晚饭,回到家里。我把担心对夫人说了。夫人说:“你不用担心。鸡是他们自己养的,鱼是自己捉的,其它的是他们兑换来的。”接着,她把详情对我说了一遍:弟弟插队的知青点,有好几个男生女生。弟弟为人忠厚,做事勤快,肯帮女知青干重活。女知青都愿意和他搭档。时间长了,弟弟发现和一个女知青最合得来。那个女知青人长得漂亮,很勤快,对自己又好。于是,除了集体下地以外,弟弟和她一起养鸡,一起忙里忙外,就是为了过年回家,能给大家带点好东西。(后来,那个女知青,理所当然地就成了弟媳妇。)

时间过得好快,过了春节,马上就要农忙了,小舅子准备回农村。我们商量,小舅子带来这么多东西,我们总得还礼吧!除了送些东西给他,再给他5元钱做路费。其实,一时要挤出5元钱,也不是容易的事。我和夫人每月的工资都不到40元。要养家糊口;儿子身上每月得花不少的钱;除去每月在银行零存整取的5元钱,余下的就不多了。好在厂里有互助基金,可以借上10元,以后慢慢还清。

回想那个时候,大家收入不高,生活不富裕,但是兄弟姐妹、舅子连襟都能互帮互助,大家的关系都十分亲切和谐。

反而是现在,钱多了,富裕了,没有那么多的事需要求人了,联系减少了,感情没有以前浓厚了。

编后

夫人的二妹和二妹夫都是上海工矿。

后来,老丈人退休了,小舅子按政策顶替。他未来的媳妇同时回到了上海,参加了工作。他们结婚生子,过上了小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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