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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情壮志一书生

蔡德林 诗与歌的旅行 2023-09-17




柔情壮志一书生




一个人的品性养成与人生轨迹,可能与他的成长背景有关;刘宴麟而今做了网信科技的总经理和道善得助学协会的会长,可能与他上小学时衣裤上的补丁有关。


其实刘宴麟出生在1980年年末,那已经不是一个苦寒的年代。他爸爸妈妈也非常勤劳,千方百计为一对儿女做衣食之谋,做成长之计。刘宴麟记得小时候还穿过皮鞋和西装,记得家里有电视机,那可是全村第二台电视机。可是等到他上了小学,家境突变,衣服上都打了补丁。


刘宴麟家道中落的原因很奇葩。


如果你见识过底层农民的撒泼打滚、斗狠耍横,你可能会摒弃对于乡村那种田园牧歌式的、诗意而单纯的想象。刘宴麟的父亲在大饥荒的年代曾经远走新疆,曾经在化工厂工作过,他的身份上就有了些斑杂,性情中就少了些蛮劲;惟其如此,他面对邻里之间的无理取闹和无穷折腾,总是一筹莫展,最后自认倒霉。


两口子吵架,女的一气之下,服药自尽,人家找上门来,说吵架的起因是因为和刘宴麟的爷爷奶奶发生了口角!这是哪跟哪?可人家一次次闹,刘宴麟的父亲只得拿出六千元赔付人家,以求息事宁人。那可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叶,六千元对于一个农村家庭而言,那是天文数字,一般家庭根本拿不出来,殷实如刘家,也无异于釜底抽薪。


世间多少事,从来都是福祸相倚。我一直觉得,刘家的这场变故,对于刘宴麟的成长,有一定的正面意义。髫稚小儿因此味识了更底层的苦难,那应该是他生命深处最深刻的记忆,是他成长初年最宝贵的浸育。我们知道,没有苦难就没有幸福,再完美的人生,都是有痛苦的衬托才得以凸显。而更重要的是,苦难带给了刘宴麟以同情、良善与爱。这些品质,对人生而言,那可是比金子更宝贵。


二十多年后,刘宴麟加入吴江道善得公益助学协会时,第一次捐出的善款也是六千元。冥冥之中,似乎有上帝在做工,在做见证。当年父亲的无奈赔付,如今儿子竟然以捐赠助人的方式承继维系。这是一个被苦难撑大的胸怀,一颗在苦水里受洗的灵魂,为爱转身,化蛹成蝶。那是2013年,他还只有三十出头,并没有多少钱,他拿出这笔钱的时候,一点都没有犹豫,眼前浮现的是自己读小学时裤子上的补丁。


带着信念出发,步履会很坚定。后来刘宴麟的善款越捐越多,资助的贫困生也越来越多。今天资助一个贫困学生,明天减少一个贫困家庭,柔情的心海,不断泛出涟漪,刷荡意志的礁石,塑雕成男儿壮志。


刘宴麟的父亲只读了小学,而且断断续续,直到十八岁才毕业。在大跃进、文革那样的年代,中断学业不足为奇,奇的是一个农家子弟,即便到了十八岁,也要坚持把小学读完。也许是基因决定,也许是家教使然,小小少年也发奋读书,一路过都历块,考上重点高中,考上重点大学。


他在中南大学学自动化的时候,计算机的热浪正席卷世界,涤荡神州。怀挟梦想的青年,自然会将人生的梦想与计算机相联结。可是他没有电脑,他实在太需要一台电脑了,他要编程,要写脚本,写代码;家里又穷,他不忍心找父母要钱,内心一直彷徨煎熬,直到1999年,他已经大二了,眼看时不我待,终于忍不住,给父亲一连写了三封长信,述说电脑对他的重要性,对他今后前途的重要性。


他那可怜的父母,一生勤劳节俭的父母,几度被人敲诈勒索的父母,而今依然囊无余钱的父母,看到儿子如此言辞恳切的诉求,看到儿子如此坚定的心志,悲欣交集,竟然大哭了一场。他们终于想出了办法,卖掉家里的农用车,寄给儿子五千元,圆了儿子的电脑梦!


有了这台来之不易的电脑,刘宴麟一头扎了进去。天可怜见,他可是一次游戏都没有玩过,而是使命在肩,重任在身,在数码的海洋里做永无止境的探寻求索。天资聪颖加上脚踏实地,他很快就学有所成,出了不少成果。事到如今,他母校学院的网站还是他当年的杰作,也是他的处女作。


很多时候,旁逸斜出的花枝上会结出更丰美的果实,刘宴麟自学的IT,后来就成了他正式的职业。本来,他是想去北京中关村找工作的,但几个同学要来昆山,拉着他一起。结果却出人意料,只有他被录取了,几个同学都去了另外的地方才就业。刘宴麟就这样,做了一名职场上的IT男。但他不是那种标准的IT男,他虽然沉醉于数码,却常常抬起头来,远眺窗外的风云,心系民间的疾苦,倾听市场的潮汐,萦系公司与团队的命运。


这样的人自然会脱颖而出。2010年,他被苏州网信信息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引进,两年后接管该公司,成为大股东。几年来,网信科技风生水起,在智慧政务、智慧旅游、信息安全、大数据等细分市场独树一帜,登陆新三板,在苏州园区、安徽、徐州、南通等开设分支机构。全国很多政府部门、很多重点景区都成了他们的客户。


这年头,IT行业风起云涌,精英团队纷纷抢滩,大小公司如过江之鲫,难以计数。在如此激烈的竞争中,网信科技能够独立潮头,自然有其内在逻辑。执公司牛耳的刘宴麟不断学习,不断充电,他利用业余时间,先后在北大、清华、上海财大学科学与艺术,学工商管理,学金融与投资,而且学以致用,网信科技在战略定位上独具慧眼,在营销服务上精益求精,在科学管理、文化管理、情怀管理上别开生面。


前年岁末,公司回款难度很大,大年三十上午,刘宴麟收款遇阻,心情沉重,他在一家小餐馆一边吃着面条,一边迫不得已在公司中层群里留言:“今年可能要愧对各位弟兄姐妹了,为了确保基层员工的双薪,中层以上的年终奖金难以兑现了,年后一定保证到位。”未曾想好几位中层干部马上找他私聊:


“刘总,没事,我不要年终奖!”

“刘总,需要多少钱挺过难关?我卡上有,你说个数字,我马上打给你!”


——面对此情此景,刘宴麟终于像他父母亲看到他当年的信函一样,也是悲欣交集,放下未吃完的半碗面条,大哭了一场。


好在,天意垂怜,当年下午,回款到位。


本质上,刘宴麟只是个书生,他具有书生人格,书生品质。但他不是那种蒲柳弱质的书生,而是睿智坚韧,沉稳超拔。面对贫弱,他柔情似水;投身事业,他壮志干云。问他未来期许,他说他要在四十五岁之前,一是把网信科技做到主板上市,二是要把正在学习的萨克斯演奏提高了能够演出的水平。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愿望组合,既有事业的勇猛精进,又有人生的诗情画意,两者互相激荡,互相催发,融汇成一个理想的生命。


继续追问:“抵达之后又怎样呢?”


他说:“那时候,我要更多地思考人生的意义,生命的价值,做一些更具有永恒质素的事情。”这时候,你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穿着补丁衣服的农家少年,他在种满小麦和大豆的田滕间奔跑跳跃,那些田滕曲曲弯弯,伸向大地的深处,伸向无限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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