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连载！】苏莞雯《龙盒子》（一）| 长篇科幻连载
晚上好！
从今天开始，我们将连载苏莞雯的新长篇《龙盒子》。今天发布的是第1话~
作
者
简
介
龙盒子
第一章 冰蓝的沸腾
01 蓝色的谜题
全文约5700字，预计阅读时间10分钟。若担心时间线中途断裂，点右上角菜单选择浮窗，随时回传。
铃紧急召唤着学生，但距离罗小象走到教室还要5分钟以上。
他一脚深一脚浅，还有第三只脚是弥漫着医院气息的拐杖。虽然拐杖已经调整至适合小学生的高度，但夹着它的腋下还是一阵阵地疼。右手抓着的把手也滑溜溜的，被咸汗戏耍着。
抬头看，教学楼明明就在眼前，靠近它却要费上好大的劲。
低头看，刚刚下过雨的操场上，泥水已经爬满裤腿。
“算了。”罗小象转念一想，“不去上课了。”
他调转方向，朝宽阔清净的操场“吭哧吭哧”走去。
篱笆边上，一群蚂蚁正在列队活动。罗小象想要对着它们的头领踩上一脚，却无能为力。他又试图捡块石头砸下去，给蚂蚁来一阵地震，可无论是哪块石头他都够不着。
他只能像个小老头躬着身子盯着它们，也不知道盯了多久。
“哥——”
“不是说过了嘛，至少在学校要叫我的名字。”罗小象头也不回地说。眼前的蚂蚁军团还在行进。
身后的表妹说：“班主任让你过去一趟。”
“又找我麻烦。”
一只蚂蚁顶着一片心形的叶子前进，那叶子比它身体大了不知几百倍，它依然走得风风火火。而罗小象呢，摔伤住院，成绩下滑，成为班里一些人口中的笑话，被恶性循环一点点压弯了背，成了现在这个颓丧的样子。
“大概还是说让你去申请‘生态生’的事吧。”表妹罗灵均说。
“我又不去。”一股无以名状的烦恼在罗小象心头摆动，“什么生态生，不过是想让我转学的借口。”
虽然对传闻中的“生态生计划”还一知半解，但罗小象并不想去。更何况大人们总是摆出一副让你做什么就是为你好的态度，这就更让人生气了。
最重要的是，罗小象认为就算通过“生态生计划”转学进入位于人工岛的那所新小学，他的生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他还会是大人口中那个“我行我素”且“令人头疼”的孩子。
“我大概注定是走上这条路了。”他的目光在前方，心思却在别处。
“你又不是一直成绩不好，只是住院以后落了功课而已。你以前还考过比我高的分呢。”罗灵均绕到罗小象面前，“我们才小学三年级，来得及赶上的。”
“不是成绩的问题，我对人类已经失望透顶了。”又是一句颇为深沉的感慨。
“是因为没人相信你摔伤的原因吗？你说你那时候看到了蓝色的星星，追着星星跑所以才摔倒的……”
“你也不相信我吧。”罗小象的目光移向罗灵均。
“我……”
“那你就别管我了。”他掩饰不住心中的失望，调转方向摇晃着走了。
让他摔倒住院的源头——那蓝色的星星，到底是什么？罗小象做梦都想知道答案。
当他想起这件事时，就会从胸前拉出一条项链端详，那里系着一根罕见的蓝色羽毛。一天清晨，他躺在床上看着它，琢磨着它，忘了要吃早饭。
“哥——哥——”楼下响起了熟悉的呼唤声。
“怎么又是她。”罗小象抱怨着翻了个身，然而罗灵均的呼唤还没停止。
他不得不起床，扶着桌椅来到房间窗口，伸长脖子往下望去。
楼下不仅有罗灵均，她身边还站着罗小象的爸爸。“我要送灵均去参加入学考核，你也一起来吧。”爸爸说。
“入学考核？”罗小象怀疑自己听错了。
“在人工岛的生态小学。”
“她……要去参加生态生选拔？”
“我们大人今天都有事，你要和灵均一起才叫人放心。”爸爸用半是命令的口吻说道。
罗小象勉为其难下楼了，刚费尽地钻进爸爸的车里，他就问罗灵均：“你是自愿去的？”
“当然。”罗灵均用清亮的眼睛看着他。
“可是你不像会去做生态生的人啊……”
“你对生态生是有什么偏见吗？”
“成绩不好的，没有前途的，人见人愁的学生，才会去做的吧。”
“我知道了，你是在夸我成绩又好，又有前途，还人见人爱吧？”罗灵均咧嘴一笑，“其实我觉得大家只是不了解这种全新的培养方向，要是能天天接触可爱的小动物，我可是很开心的。”
“搞不好只是做个高级铲屎官。”罗小象虽然这么说，但他心中的一些情绪被挑起了。
爸爸的车驶入人工岛大桥之后，四周飞掠的景色一下子明媚起来。罗小象有些坐立不安，这里和整齐规划的城市绿化带不同，耸立着许多少见的树木和星星点点的大楼。
汽车在生态小学的校门口停下，爸爸打开车门正要把罗小象扶住时，罗小象有些别扭地说：“我自己来。”
他用左脚和拐杖踩着地面，身体钻出车外，勉强取得了平衡。
“那我就先去工作了，你们小心点。”
爸爸离开后，罗灵均拍了拍在校门口发愣的罗小象：“看什么呢！陪我去报名处吧。”
“哦。”
罗小象费力地移动起来，他边走边回忆着刚才在校门口看到的大幅海报。海报是介绍“生态生计划”的，里面提到合格选拔出的学生今后将和学校里的动物、科学家一起生活和学习。
“喂，你已经知道了吗，这个学校里的学生不仅有人，也有动物。”
“这有什么新鲜的，生态生就是要和动物一起成长。”罗灵均边走边期待地感慨，“啊，我会分到什么样的动物伙伴呢？”
她对自己能够入选似乎已经胸有成竹。
“可是，那些动物都是濒危物种，甚至还有最近十几年刚灭绝的。”罗小象质疑道，“它们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这就是你落伍了吧。”罗灵均说，“现在基因技术这么发达，要培育已经灭绝的动物也不是难事。”
“既然这样，如果想要什么动物，就用基因技术造出来好了。为什么还要把动物放到学校里来培养？”
“这……”连伶牙俐齿的罗灵均也答不上来了。
他们来到报名的教室前，看到已经有不少同龄人和家长在那儿领取表格了。
“你要填吗？”罗灵均分了一张报名表给罗小象。
“我不要。”他没有伸手去接。
“随便你了。”
“填好了报名表的同学排队往里走。”一名女老师在教室门口高声说。
罗小象有一些不自在，拄着拐杖退出了队伍。罗灵均朝他挥了挥手，进了报名的教室。这下子罗小象是孤身一个人了，他想，就随处逛逛吧。出院以来，他还没有真正散过步。
避开人多的地方，一歪一扭走了一段路后，罗小象“哼”一声露出笑容：“我就说没什么了不起的，果然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学。”
前方，一条走廊的座椅上，有个男老师正侧躺着睡觉。
“而且老师看起来也不太正经可信，海报上还说什么这里的老师都是科学家……”罗小象咕哝着打算走过那老师身边，却被僵硬的右脚拖累了。拐杖“吭吭吭”啄地，他依然走得很慢。
眨眼间，一只漂亮的鸟从低空掠过。罗小象的注意力才刚被激起，它就飞远了，只留一坨白色的鸟粪稳稳落在男老师的侧脸。
“睡过头了！”男老师倏地从长椅上坐起，用手摸一把潮湿的脸颊，大惊失色。
他看看罗小象，又看看鸟粪，又看看罗小象。
“喂……”罗小象心中点亮了危机的灯泡，“不是我干的……”
男老师站了起来。
罗小象想要后退，但身子却原地不动：“虽然现在我看起来最可疑……”
男老师走过罗小象身边，在他后头的一处水龙头旁蹲下，歪着头打开流水冲了一会儿。
“是我想多了啊。”罗小象撇撇嘴，他知道，其实对方并没有在意他。
“同学——”男老师关住水龙头，叫住了笨拙移动的罗小象，“你是来参加生态生选拔的吧？哈哈，跟我来这边。”
他说完便站起来，走向近处的一扇教室门，却在扭开门把手想要往里走时磕到了头。这下轮到他尴尬了。“哎呀，门还是锁的。”他一手捂住额头，一手摸摸口袋，似乎苦恼于没有钥匙。
两步爬上窗台，拉开窗门，跳入窗内——他这一系列火速的动作让罗小象全身紧绷起来。
“他真的是老师吗……”罗小象困惑地喃喃着。但他按捺不住好奇心，也从窗户望进教室。说是教室，却没有桌椅，有的只是宽敞的空间和许多扇内门——似乎还连接着其它房间。
男老师从教室里头打开了门。
“同学们排好队，跟我来——”有女老师的声音近了。一支学生队伍被带往这儿，罗小象退后一看，罗灵均也在其中。
学生们说说笑笑着进了教室。
罗小象伸长脖子往窗内望去，视野有点模糊，但半掩的教室门却没有阻拦声音的传播。
“同学们好，我叫叶泽，如果你们来到生态小学就读，那么我就是你们今后的班主任了。”是刚才的男老师在发言，“我迫不及待想告诉你们：你们真不幸啊！应该说太惨了。”
“啊？”
“为什么啊？”学生们的抱怨声响起。
罗小象也没见过老师这样说话的，他们总是念叨些“你们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之类的话。
“让我举个例子吧。”叶泽边说边在学生中走动起来，“家养的小乌龟，永远不知道池塘并不是大海。奔跑的小母鸡，没有意识到它长得越壮实就越好吃……哦，这个比喻不合适，还是换一个好了……咳咳，青蛙坐在井底，以为天空就和圆圆的肥皂泡差不多大。而现在的你们，就是乌龟，就是青蛙。你们说，是不是太惨了？”
“噢——”学生们一下子成了被驯服的小绵羊，点头如捣蒜。
窗边的罗小象呆住了，嘴巴微微张着：“就没人听出他在骂人吗？这是在说我们都在坐井观天啊。”
“过去的你们并不知道世界是以什么方式连起来的。从今天开始，就在这个学校，你们会找到很多很多答案。”
不知不觉间，教室门完全敞开了。
叶泽突然出现在门口，探着头对罗小象说：“同学，你怎么还不进来？”
“我……不是……”
“我知道了，你是因为腿脚暂时不方便吧。”叶泽说着来到罗小象身边，一下子抱起他走进教室里。
反抗失败的罗小象站到了学生队伍的最后头，他觉得自己的脸一定很红。“反正我不会来这里上学的。”他咕哝着。
幸好，别人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
“老师，这里真的有动物会和我们一起学习吗？”有人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这是一个好问题。”叶泽开始向那个提问者走去。
罗小象感到人群中有一道视线移向了他。他抬头寻找，不远处站着罗灵均。她冲他眨眨眼，似乎在说“你看你还是想报名吧”。
罗小象将脸别到一旁，但刚才别人提出的那个问题，他倒是想听听叶泽会怎么说。
叶泽说：“或许有人会想，现在基因技术越来越发达了，如果我们想要让哪个动物种群繁衍生息，只要人工干预造出更多它们的后代就可以了。为什么我们要让动物像人一样学习呢？我想先问问大家，你们为什么需要学习？”
“因为学习能给我们带来更好的生活。”有人回答。
“这是对的。”叶泽点头道。
“因为学习以后才有能力工作，才能变成科学家。”
“这也是对的。”
“科学家有什么好的？我以后想当画家！”
“钢琴家！”
“歌手……”
学生们开始一个个报告起自己的梦想。叶泽连忙打断了他们：“大家说的都很好，总而言之，学习和成长让我们有了更多选择。有了选择，我们就不会在伤心难过的时候找不到出路。因为你如果不喜欢榴莲味的蛋糕，你知道还有草莓味的蛋糕，还有布丁和果冻……总会有一种口味是你喜欢的，你知道这些口味存在。”
教室里逐渐安静下来。
“对动物们来说也是这样，如果它们在这个世界上不再只是被关在动物园或者保护基地，而是能够像我们人类一样学习、工作、选择，那么即便是濒危物种，也有可能改变种群势单力薄的现状，变得生机勃勃。这样的它们，会比人工繁衍出来的更强壮。地球上的生物，也会更丰富。”
“我们为什么要让生物更丰富？”
“因为人类也会面对很多解决不了的难题：疾病、灾荒、技术的突破……很多时候我们都需要求助于大自然，而动物的种群越丰富，我们的选择也就越丰富。所以，生态生的使命就是和动物合作，去发现我们还未知道的世界奥秘。你们准备好了吗？”
叶泽的问题只获得了稀稀疏疏的回应，多数学生只是面面相觑。
罗小象看到，有其他老师打开了教室里的另一扇门。他盯着那儿，似乎可以听到门后的嘎吱作响，仿佛墙壁、门窗也不再冷静。
片刻，从门后探出了一个、两个、许多个小脑袋。学生们都紧张起来。接着，许多他们未曾亲眼见过的濒危动物排着队步入了教室。
“虽然动物不会说话，但它们其实和我们一样聪明。”叶泽回到了教室中央，“今天对大家的选拔，其实是通过动物进行的。你们要在这间教室里，接受动物的考验。”
“怎么考验？”有学生迫不及待地问。
“很简单，也很残酷。动物会分辨它们是否愿意和你成为伙伴。”叶泽扬起嘴角，走向角落。
更多动物被释放出来，它们纷纷以独有的姿态走向学生们。
它们要如何分辨伙伴？比起课堂上那些令人昏昏欲睡的理论和老师们居高临下的话语，罗小象此时对这个答案更有兴趣。
他左顾右盼，身上流淌出恐慌、焦急，以及他自己也未觉察的……一点点期待。如果有动物选中了他，那该怎么办？如果那个动物尤其可爱，他忍心拒绝吗？
羚羊、犀牛、猴子、兔子、企鹅……一只只好奇又紧张的脑袋纷纷靠近候选者们。
“只要动物对你有兴趣，愿意留在你身边，你就合格了。”叶泽的声音还在继续响起。
罗小象身边走过许多动物，它们纷纷用蹭蹭，或者抱抱的姿势来确认自己选中了满意的伙伴。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不绝于耳。
一只企鹅摇摇摆摆过来了，它在罗小象脚边停下，扑扇着翅膀。罗小象有些激动，朝它蹲下身，可那一瞬间企鹅却扭头走了。
罗小象的目光追着它，看到它在稍远处的罗灵均面前停下来，伸出翅膀拍打着她。
“你……选了我吗？”罗灵均激动地抱住了企鹅。
罗小象垂下头，这时候要假装不在乎就太难了。他夹紧拐杖，逃出了教室。
当一个人的心里只装着一件事时，周围的一切都会变得像风一样轻飘飘。罗小象的脑子里除了“丢人”之外别无他物。不知不觉间，他已经顶着涨红的脑袋走了好久，到了两栋教学楼之间的小路上。
一辆贴着“动物医疗中心”文字的小货车停在路口。罗小象本来不在意它，但经过它时，他被车厢里传出的声音勾住了脚步。
忽高忽低、忽大忽小的“呜呜呜”，与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似乎格格不入。
在热闹而欢快的动物们所在的这所学校里，一些哀伤的声音会变得尖锐，甚至变得寒气十足。
“好冷！”罗小象不禁感慨。
从凉意十足的车门缝隙往里望去，车厢内是一片纯黑。但那沉沉黑暗之中，忽闪着一颗星星。
罗小象只觉得全身瞬间通了电，他想起了从高处摔伤的那天……
他眨眨眼，贴得更近了。没错，小拳头一般大小的，叫人既害怕又觉得美好的一湾蓝色，就在眼前几米处。他认得它，却叫不出一个字，唯有一种混合了震惊和欣喜的浓烈情绪在他心头翻滚。
来人了！
有动静闯入罗小象的耳中，他歪着身子向车头的方向望去，两个穿着防护服的大人拖着一只箱子正往这里走来。
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逃，只是本能地夹紧拐杖，往旁边的教学楼拐角处躲起来。但他仍然注视着那车厢。大人们果然在车厢后停下，他们谨慎地打开门，将那只不到两米高的箱子推了进去。
十多分钟后，箱子被重新推出来，而且看起来似乎比刚才重了许多。大人们拉着箱子走向教学楼，罗小象则撑着拐杖跟在后头。
他必须很费力，才能不让地面发出“吭吭”声响。
看到大人们进了一间空教室，他凑上前紧贴着教室的窗玻璃。
到底是什么动物，会拥有那样的眼睛？
他屏住呼吸看向窗户里。大人们将箱子摆放稳妥，并且打开箱子的局部，正好让那神秘动物的头露了出来。
“我就知道，那不是普通的动物。”罗小象的声音变得颤颤巍巍如一缕烟，“那是……恐龙？”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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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 动画电影《未来机器城》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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