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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茅台不懂ESG

一个凡人 ESG老妹儿 2023-08-23
收录于合集
#ESG评级 16 个
#ESG报告 22 个
#贵州茅台 2 个

A股之王，不应如此。

在A股ESG投资实践中，贵州茅台（600519.SH）一直饱受争议。

2021年，在ESG基金的重仓股名单中，贵州茅台长期“霸榜”。即使到今年一季度末，22只纯ESG基金中的4只仍然重仓了贵州茅台。
注：详见《国内ESG基金的投资“真相”》

然而，贵州茅台被认为是最不符合ESG标准的公司之一。

一方面，贵州茅台属于四大“罪恶”行业——酒业，理应从ESG投资中剔除。
注：四大“罪恶”行业还包括烟草、赌博、武器

不过，这种划分依据更符合道德投资（或称“伦理投资”）的标准，在现如今更广泛的ESG投资中，投资者不太会采取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

另一方面，贵州茅台过去并没有展露出多么出色的ESG成绩。

甚至在今年之前，贵州茅台尚未系统地披露过ESG信息。

除了年报中有限的环境信息、员工数据及公司治理情况外，贵州茅台对外公布的ESG信息严重不足。

市场不禁质疑，那些重仓贵州茅台的ESG基金是如何做出决策的呢？

在去年7月，MSCI下调了贵州茅台的ESG评级至最低一档——CCC级。自此，贵州茅台成为全球二十大市值公司中，MSCI ESG评级最低的公司。

在海外基金大量减持贵州茅台股票时，很多人也都认为是贵州茅台的ESG成绩拖了后腿。

今年，贵州茅台似乎感受到了压力，终于在3月31日发布了首份ESG报告。

同时，贵州茅台还搭配了英文版本，以供海外投资者阅读。

不过可惜的是，贵州茅台首份ESG报告的质量，还无法与其面对的ESG挑战相抗衡，更不能与其A股市值之王的身份相媲美。

虽然贵州茅台在资本市场上“呼风唤雨”，但其ESG工作才刚刚起步。


无论是什么类型的企业，开展ESG工作的第一步是明确应在哪些重点领域发力——用专业术语说，就是识别实质性议题。

贵州茅台从行业大类上看，属于制造行业。显然，能耗、排放、废弃物是必须要考虑的ESG因素。

更进一步，贵州茅台属于饮品行业，与此最直接相关的ESG议题是水资源消耗和包装材料。

再聚焦到贵州茅台身上，从其产业链来看，上游有上万吨红缨子高粱供应，这涉及农业领域的可持续发展问题；下游有近千家经销商，这又涉及合规及反商业贿赂问题。

同时，酒类企业还理所应当做好理性饮酒的宣传倡导。

在讨论贵州茅台之前，先了解一下同业对ESG实质性议题的看法。

下图展示了全球最大洋酒公司帝亚吉欧（DIAGEO），在2021年ESG报告中的实质性议题分析结果。

图：帝亚吉欧实质性议题矩阵
图片来源：帝亚吉欧，2021 ESG Reporting Index

根据帝亚吉欧的分析和理解，前五大ESG议题分别为：

  • 防止有害使用酒精；

  • 确保负责任的酒类营销/零售；

  • 缓解或适应气候变化；

  • 包容并赋予妇女、少数群体和代表性不足群体的权利；

  • 确保获得清洁水、环境卫生。


除第四项是特定政治文化背景下的议题，其余均符合酒类行业的特征。

此外，帝亚吉欧（DIAGEO）在2019年推出了名为“Society 2030”的可持续发展战略。

该战略由24项具体目标组成，涉及三大重点领域：促进积极饮酒（Promote positive Drinking）、支持包容性与多元化（Champion inclusion and diversity）、倡导从粮食到酒瓶的可持续性（Pioneer grain-to-glass sustainability）。
注：grain-to-glass表示酒品生产的全生命周期

图：帝亚吉欧“Society 2030”目标
图片来源：帝亚吉欧

再来看看另外一家同属世界三大烈酒公司的保乐力加（Pernod Ricard），又是如何理解ESG实质性议题的。

根据其可持续发展战略，保乐力加重点关注的领域是可持续发展农业、多元化及包容性、职业健康、循环经济（包括水资源保护、包装材料、碳足迹），以及理性饮酒倡导。

图：保乐力加2030可持续发展&负责任战略
图片来源：保乐力加，Integrated Annual Report FY21

从帝亚吉欧和保乐力加的行动不难看出，酒类行业的ESG实质性议题还是比较明确的。

从外部紧迫性和行业特征来看，酒类行业的重大ESG议题至少包括：碳排放、能耗、用水管理、包装材料、可持续农业、理性饮酒等。

那么，贵州茅台是如何理解ESG议题的呢？


在首份ESG报告中，贵州茅台披露了24项ESG实质性议题，但这么多的议题不可能是同等重要的。

图：贵州茅台ESG实质性议题
图片来源：贵州茅台，《2021年ESG报告》

由于贵州茅台未进行重要性分析，我们只能从披露的内容篇幅来推测，哪些议题是被其认为是更重要的——因为越重要的议题，披露内容理应越多。

贵州茅台首份ESG报告的篇幅统计结果，如下图所示。

图：贵州茅台ESG报告篇幅分布
资料来源：贵州茅台，《2021年ESG报告》

所以，贵州茅台认为最重要的ESG议题似乎是产品质量与安全。这个结论与同业理解稍有偏差。

不过，贵州茅台在首份ESG报告中，做到了“雨露均沾”—— 对各个ESG议题都进行了回应。

但深入分析后发现，贵州茅台的ESG披露质量并不高，甚至存在“漂绿”嫌疑。
注：有关“漂绿”的解释，详见《全球加强对投资“漂绿”的监管，国内何时跟进？》

根据斯科特·凯斯的分类，“漂绿”在环保领域共有七种表现形式。
注：2007年，加拿大环保广告公司Terra Choice副总裁斯科特·凯斯（Scot Case）在一篇题为《“漂绿”六宗罪》的调查论文中，将“漂绿”行为归纳为六种类型；2008年，凯斯又新增一种形式

图：“漂绿”的主要形式
资料来源：斯科特·凯斯，《“漂绿”六宗罪》

而贵州茅台至少涉及其中三项。

首先，信息披露，特别是在水资源方面，“避重就轻”。

根据饮品行业环境圆桌论坛（Beverage Industry Environmental Roundtable，BIER）2022年1月发布的研究报告，除瓶装水外，生产包括烈性酒在内的饮品，单位耗水比例均大于2。

图：生产单位饮品的耗水量比例（升/升）
资料来源：BIER，2021 Benchmarking Study Trends & Observations

如今，贵州茅台的年产量已超过5万吨，作为直接消耗的用水量已经超过了5,000万升。

如果再加上谷物浸泡、冷却、包装材料生产，甚至算上清洁环节、上游农业领域浇灌，贵州茅台每年用水量保守估计也已超过1亿升。

1亿升水是什么概念呢？粗略估计，这些水足够1万人洗一年澡。而对于缺水地区来说，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注：假设1个人每次洗澡消耗50斤（25升）水，1万个人365天消耗250×10,000×365=91,250,000（升）

对于如此重要的议题，贵州茅台仅仅用了三行字进行回应。并且，贵州茅台并未披露耗水量数据。

在不知道用水现状的情况下，如何管理水资源利用效率，又如何接受利益相关方监督？

图：贵州茅台水资源
图片来源：贵州茅台，《2021年ESG报告》

贵州茅台在“生态保护”章节中提到有关保护赤水河生态的公益活动。但实际上，保护赤水河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减少取水量。

但这对于贵州茅台来说，是不现实的。

那么，贵州茅台打算如何处理两者之间的矛盾？是否对当地水生态的影响进行过评估？所采取的补救措施效果又如何？外界都不得而知。

过去，贵州茅台曾被指控存在过度取水，导致珍稀鱼类避难所崩溃的情况。这至少说明，当地水生态系统的确存在被破坏的风险。

其次，诸多凸显贵州茅台环境价值的数据展示，“无凭无据”。比如：

  • “水资源使用”中，贵州茅台披露“年降低用水量约500万立方米”；

  • “水污染防治”中，“全年COD排放减排6951.67吨”，“氨氮减排112.83吨”；

  • “废气控制”中，“厂区每年可减少尾气排放1.2亿立方米”。


这些展现贵州茅台环境绩效的数据，都未给出与此相关的比较基准、计算方法等基础信息，

甚至，COD和氨氮等污染物的年减排量是最终排放量的100余倍。这不禁让人怀疑其真实性。

图：贵州茅台水污染治理
图片来源：贵州茅台，《2021年ESG报告》

另外在披露绿色包装方面的举措时，贵州茅台也未提供任何佐证材料和数据。

图：贵州茅台绿色包装
图片来源：贵州茅台，《2021年ESG报告》

最后一点，信息很多，但实质内容却很少，“混淆视听”。

比如在“能源及气候变化应对”中，贵州茅台披露了很多信息。但实际上，贵州茅台所采用的节能降耗措施都较为传统，并无领先行动。

同时，在篇幅不长的文字中，一多半都是有关未来承诺的描述。这些承诺表述模棱两可，既不具体，也无从考证。

图：贵州茅台能源及气候变化应对
图片来源：贵州茅台，《2021年ESG报告》

贵州茅台的首份ESG报告并不能服众。甚至还出现ESG报告与年报信息披露不一致的情况。

图：贵州茅台二氧化硫平均排放浓度
图片来源：贵州茅台，2021年报&ESG报告


与多数企业类似，贵州茅台ESG报告质量不高的根本原因，是尚未理清ESG内涵，也没有完善的ESG管理体系、系统的ESG目标和数据作支撑。

但A股之王，不应如此。酒业的发展本就存在争议，而在可持续发展潮流中，必将面临更大挑战。

如果通过发布首份ESG报告，贵州茅台宣告正式推进ESG工作，那么，贵州茅台在接下来的工作中，应该关注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重新认识贵州茅台的ESG内涵。

对于一家成熟的制造企业来说，有关产品质量和安全的管理应已深深刻进基因里。

因此，产品质量和安全管理是常态化工作，而不是优先级最高的ESG议题。

贵州茅台要面对的重大ESG挑战，不应是产品质量和安全，而是与碳排放、水资源管理、包装材料有关的环境因素等。

ESG是一种从外部视角进行思考，并将诸多利益相关方诉求纳入管理的企业经营哲学。

贵州茅台应借助内外部资源，重新识别实质性议题，确定优先级，并以此作为接下来的重点工作领域。

第二，建立明确的ESG管理架构。

虽然贵州茅台在ESG报告中，披露了有关社会责任领导机制的内容。但不难看出，实际并无具体部门和人员负责相关工作。

图：贵州茅台社会责任领导机制
图片来源：贵州茅台，《2021年ESG报告》

这种“人人参与”ESG管理的模式，并不能发挥实质性作用。特别是对于刚刚接触ESG工作的公司来说，这种模式不利于调动资源和推进工作。

市场普遍认同的做法是，由公司董事会或高管直接对ESG事宜进行监督，以确保自上而下形成ESG文化，并保证ESG工作得到严格执行和实施。

第三，订立中长期ESG目标。

贵州茅台对ESG报告中，做出了有关未来工作的诸多承诺，但都是模棱两可的文字描述。这不利于外界对其ESG长期价值进行有效评估。

更可取的方式是，贵州茅台先制定明确的中长期目标，并从优先议题开始，逐渐覆盖全部ESG领域。

关于如何订立ESG目标的方法，港交所曾在ESG指导文件中提供了一种“S.M.A.R.T”方法。

图：如何订立ESG目标
图片来源：港交所，《如何编备ESG报告》

比如，贵州茅台可以在水资源方面订立一个S.M.A.R.T目标：

做好上面三件事，贵州茅台才算真正加入“ESG游戏“。

发布ESG报告只是ESG工作的开始，而不应该是全部。

期待贵州茅台在ESG方面给市场带来惊喜——最起码对得起那些重仓自己的ESG基金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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