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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野洋子引荐他加入激浪派,他却用一生描绘彩虹

范歆苒 99艺术 2024-04-28



“一件视觉艺术作品,应该把我们看得见的颜色都尽量用上。如此,则可避免日后后悔没用上那些颜色,并可尽量呈现宇宙的真理。”——靉嘔Ay-O


包陪丽、渡伸一郎展厅:「虹 虹 虹」展览现场



来自亚洲的视觉语言冲击



香港M+美术馆首次在包陪丽、渡伸一郎展厅(Cissy & Shinichiro Watari Galleries)呈现了日本艺术家靉嘔Ay-O(原名Takao Iijima)自1950至2000年间的作品,也是Ay-O的作品首次以个展的形式进入香港观众的视野。此次展览名为「虹 虹 虹」(Hong Hong Hong),在相连的两个合院式展厅中呈现了Ay-O于不同时期创造的各种尺幅与材质的作品,展览空间体量不大,却以彩虹作为独特的视觉语言包裹着我们熟悉的符号与物件,以反精英式的普世语言向大众输出艺术家的彩虹美学。M+美术馆计划在包陪丽、渡伸一郎展厅呈现一系列围绕亚洲艺术和视觉文化历史的艺术家以及重要时刻,彩虹艺术家Ay-O的「虹 虹 虹」作为系列的首个展览,以深入人心的视觉表达和独特的视觉语言为观众带来了关于亚洲艺术与视觉文化的冲击。


塩見允枝子《激浪天秤》1993年 照片、印刷之本、砝码、细绳



Ay-O自1931出生于日本茨城县,而后经历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及战后余波所带来的影响,于60年代受小野洋子的引荐成为激浪派的一员并活跃国际艺术舞台。他的作品以鲜亮分明的色彩和毫不含蓄的构图亲切地靠近观众,共享着揽括了人类视觉可及的光谱的所有色彩,而时代浪潮的影响也在光与色彩的映照下暗流涌动。展览由一个较小的方形展厅作为开章,直指深深影响Ay-O创作主题与视觉语言的两个浪潮。初入展厅的左手边播放着激浪派(The Fluxus)的影片选集,由乔治·马修纳斯于1960年代编制,本次展览选用了其中来自小野洋子、塩見允枝子和白南准的五件作品,充分代表了激浪派颇具实验性与先锋精神、偶发性与幽默感兼具,以及挣脱传统美学框架去传达日常主题与事物之意义的特点,这些特点也充分体现在大展厅中以彩虹为主要视觉语言的多个作品中。展墙一旁的橱柜中同步展示了Ay-O于1960年代活跃于激浪派时期创作的《指箱一式》(Finger Box Kit)系列以及其他亚洲背景的激浪派艺术家的作品。


展览现场:《激浪派影片选集》

《指箱一式》1966年 行李箱,《纸盒》:塑胶彩、木、橡胶、有机及无机物、电池与电铃

(从左至右)《纸盒》1996年 木、橡胶、纸、高尔夫球、米、《纸盒》1991年 硬纸、印刷标签


而展厅的右手边,同样以铺垫叙述的形式,挂满了充斥着战后元素以及战后重建主题的作品,这也是促使Ay-O后期形成成熟的视觉语言的一大因素。黄色的脚手架、充气式的橙色人像,这些元素充斥着Ay-O创作于1950年代的早期作品,人力、建造与风景作为这些作品中的主要元素,透过富有生命力的橙、黄、蓝,一方面是对于日本战后现状的写实,另一方面是及对于战后重建的美好祝福以及对劳动群体的振奋鼓舞。


(从左至右)《无题》1955年 油彩、木板《爱》1954年 油彩、合板、《三朵云的风景》1954年 油彩、木板


画面中的人物都以膨胀充气的形态出现,五官与神情皆被抹去,集体的诉求压制了个体的表达。《铁骨》似乎以俯视或仰视作为观者的观看视角都是合理的,画面中的人物和脚手架以相似的结构和形态堆叠,头朝四方的人物和层层叠加的脚手架让画面空间处于一种悬空状态,场景不被局限于特定的时间和地点。人群与钢筋结构在混乱中相互纠缠与依赖,大抵也是反映了对于自己家乡进行战后重建的无奈之感慨,人如铁骨,新世界的繁荣建立在劳动群体日复一日的建设之上。两幅同名的《太阳花与战斗机》创作于1955年,并置的展出方式将两幅作品置于希望与战争两个对立寓意的对话中。右手边的一幅以战斗机的视角俯瞰整座由方格表现的灰烬之城,黑色的机身占据了画面的大部分,平凡的生活在蒸汽与战火的遮蔽下显得如此渺小。左手边的一幅以太阳花的视角仰望天空,远处是两架飞机,在充满生命力的太阳花的衬托下,或是战火,或是象征着另一种自由的希望,分量都变得轻盈了。


从这一面展墙悬挂的充满战后元素的作品中,能初步窥见许多促成Ay-O形成「彩虹」这一独特视觉语言的端倪,这些作品都是在Ay-O于1958年移居纽约前创作的。鲜明的色彩总是令人燃起生的欲望,生发向上生长的力量,若是画面中主要的黄、橙、蓝起到的是一种复苏的作用,那么彩虹所囊括的色彩将色彩对于观者的作用由被动化为主动。在人类视觉可及的光谱中,观者得以主动在所有颜色中选择自己的视觉所愿意接收的,而不是被或鲜明或暗淡的色彩殖民。当然,无论是二战受战后余波的影响,还是受激浪派思潮的影响,Ay-O坚信着艺术应该为大众做些什么,而1958年以前的作品,一并是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的,向着艺术家所坚信的、得以表达真理的视觉语言出发。这些作品所表达的主题同样直白明了,去符号化,并且是亲近大众的,瓦解着日常与纯艺术之间的边界,却还未抵达Ay-O所能信服的,让所有人都能享受艺术的普世语言——彩虹。


(从左至右)《铁骨》1956年 油彩、木板、《铁骨》习作 约1956年 粉彩纸本

(从左至右)《太阳花和战斗机》1955年 油彩、合板《太阳花和战斗机》1955年 油彩、合板



彩虹美学:一场将符号剥离的视觉革命



彩虹作为艺术家独特的视觉语言,是一种感受与参与世界的方式,是一层入世与出世共享的滤镜,更是一场无需在众多色彩中抉择的视觉革命。正如艺术家所坚信的,把所有颜色都用上,日后便不会后悔,以彩虹将他所坚信的宇宙真理递送至观众的眼前,形成他独有的彩虹美学。彩虹作为一种观看的方式,将日常中所有不可见的光与色彩都在这些作品中表现出来,就如让不可见的真相浮出水面。踏入第二个合院展厅,首先步入眼帘的便是一条彩虹瀑布和一具彩虹骨骼。


《人体内的彩虹骨骼》包含了至少两种日常不可见的元素,一是骨骼,二是彩虹。日常中只能透过x光射线、人体解剖才能观测到的人体骨骼,被艺术家镀上一层想象中的彩虹,两种真实存在的日常元素在脱离日常的语境中重组、勾芡,试图激发观众在面对隐藏了太多真相的日常生活中,以另一观察视角揭示真相。激荡的彩虹瀑布从天花坠下,画布长达十米,无疑是展厅中最具视觉冲击的作品,也是艺术家创作中较为大型的作品。《漫长的彩虹》位于展厅的中心位置,如实体化的彩虹意识流震荡着展览空间,周围四面展墙上的彩虹仿佛是被这条意识流所激荡起的涟漪,无论是日常生活的物件还是艺术史上的经典符号都被裹上了浓郁的彩虹。这件作品受激浪派的影响尤为明显,同后期Ay-O所创作的《彩虹偶发》与《彩虹环境》系列中别具规格的作品一样,画布的空间“顺势而为”地融入了周遭的环境,从空间逻辑上便宣称了彩虹在空间中的主导地位。


《人体内的彩虹骨骼》1990年 塑胶彩、塑胶

《漫长的彩虹》1967年 塑胶彩布本


简单、直白、人人可及却只有在特定的自然现象下才可见的彩虹,在生活经历与艺术经验的沉淀中,演变成艺术家所信服的哲理,它包罗万象,容纳世间的光与色彩,却总是在一声声惊叹中转瞬即逝,如同人类生命之于宇宙的朝生暮死一般,恰好地形成了与生命规律呼应的独特美学。彩虹的所指在现代生活的语境必然引发许多争议,在此便不一一明了地做解释。而这一被符号化的元素在Ay-O的作品中以原始的、富有生命力的形态出现,以其本身的特性将被投射的符号从自身剥离,从光与色彩的交叠与辉映中激发人们对于生命本质的思考,将感受召唤回当下。


《虹钟》1969年 塑胶彩、金属板

《乳房》2001年 塑胶彩纸本


艺术家视彩虹为所有色彩的光谱,他以彩虹填充日常物件,例如钟表(《虹钟》),将时间的流逝镶嵌在彩虹的刻度中。他以彩虹包裹身体,幽默而巧妙地勾画出乳房的美丽,观众的视线如光如影随着颜色颜色冷暖的渐变激活了留白的表达。不同时期的艺术家都曾对经典画作,由法国艺术家古斯塔夫·库贝尓创作的《世界的起源》,进行致敬或二次创作,Ay-O的彩虹以亚洲先锋艺术的语言和前卫精神再度书写了艺术史的经典主题,生命力在激浪的振动下愈加旺盛。


《世界的起源》1988年 塑胶彩布本


无论生命的长流将我们推向何方,人生难免经喜怒哀乐,历悲欢离合,心中却总是架起一道彩虹。Ay-O对佛教主题也颇感兴趣,其中许多丝网印刷的作品都以彩虹美学的视角重现了六道轮回,善恶有报的主题,将激浪派所标榜的先锋精神与日本传统的浮世绘风格相结合,将传统叙事加入了现代色彩和一剂脱离现实的迷幻药。《般若心经》更像是艺术家将修心过程视觉化的一次实验,正如孩童专注地在草纸上进行重复性的动作一般,重点是全神贯注,画笔的每一停顿与转折、笔直或弯曲,都是思绪与身体的相互作用下留下的痕迹。画面由不同色彩的直线层叠穿插而构成,其中似乎可以窥见文字笔画的痕迹,像是在用彩虹书写习练心经。


《般若心经》1981年 塑胶彩布本


Ay-O将作为普世语言的彩虹积淀成了一种可被世人共享的生命方式,成为亚洲先锋艺术在国际舞台上一张明亮而震撼人心的名片。彩虹,颜色的光谱,生命的卷轴,层层的交叠变幻出颜色的激增,将光与色彩的厚度无限延伸,比起视觉盛宴,「虹 虹 虹」更是一场时刻提醒人们生命之明度的视觉革命。亚历山大·卢卡深科(Alexander Rodchenko)在1921年呈现在公众视野的《纯红、纯黄、纯蓝》宣布了绘画的死亡,通过简单的红黄蓝三原色表现的颜色的无限可能,以构成主义的证词宣告了绘画必然的新生。Ay-O的彩虹则是以几近相反的立场呈现色彩的宇宙,即是艺术家所信奉的宇宙真理,无意间已将代表理性的数学和逻辑演变纳入的色彩旺盛的生长力中,或是于1960年代所迸发的,关于绘画的另一种可能性。或是“应该把能用的色彩都用上”的大胆想法和迫切将艺术与大众的边界所消解的愿景,彩虹以它自圆其说的语言主宰了它所栖息的空间,足达十米的彩虹瀑布无论是从尺幅或是视觉冲击上,将彩虹和美术馆空间博弈的张力拉伸到了极致,也正是如此,它得以挣脱美术馆的框架,将这场彩虹美学的视觉革命通透地进行到底。

亚历山大·卢卡深科(Alexander Rodchenko)《纯红、纯黄、纯蓝》1921年 油彩画布


关于艺术家:靉嘔本名为饭岛孝雄,1931年出生于日本茨城县,为日本战后最著名的艺术家之一。他曾参与日本及美国多个划时代的艺术团体及浪潮,其后逐渐以「彩虹艺术家」而闻名世界。1953年,叆呕就读于东京教育大学(现为筑波大学)艺术系,并加入了美术家协会。1958年,他搬到纽约,随后在小野洋子的引荐下成为激浪派的一员。叆呕持续活跃于国际艺坛,而且是跨媒体和跨界别实验及表演的先驱。1960年代初,叆呕开始以彩虹的颜色为基础,发展出独特的视觉语言。他亦利用绘画、版画、雕塑及装置艺术等多种媒介,呈现由此而生的标志性风格。



撰文、编辑、图片致谢:范歆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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