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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文拾趣|拉尔夫·尤金·米亚德:幻影戏剧与假面游戏

Irene Cooper ZiWU誌屋 2022-10-08


“我们不应该担忧已失去了许多神话的秘密,尽管我们必须学会感知它们的缺席,以及那些尚未破译的浩瀚。”
——拉尔夫·尤金·米亚德

《安布罗斯·贝尔士》,1964

想象摄影是一种探索物质更深层次的炼金术,每一次按下快门仿佛一场神秘的入会仪式。摄影师将他所经历的无意识梦境和宗教传说与世俗轶闻中的故事一同丢进艺术的实验。酿酒一般的曲折过程让偏好在遗忘碎片中寻找灵感的古物研究者发掘出了残缺事物的诗意与治愈。

拉尔夫·尤金·米亚德(Ralph Eugene Meatyard)就是这样一位被残缺之物于黑暗中所散发的微光吸引的摄影师,那些被丢弃的面具,被遗弃的玩偶都是米亚德对于生命的原始回归,是另一种形式的心灵治愈。“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私人的、未被认识的但却隐秘强大的梦想万神殿。”米亚德的照片就是他的万神殿,在如今这个信仰缺失的世界作为摄影师最后的精神支柱支撑他在未知的白夜中苦苦追寻。

《无题》,1957-1958

浪漫超现实


米亚德从未真正讲述过他的图像。他的密友盖伊·达文波特(Guy Davenport)深知米亚德“从未教过人们如何观看、解读这些图片”。可当观者带着他们与图像生成的亲密联系和被照片勾起的动人回忆来与米亚德交流时,他更享受这种通过仔细观察、结合自身经历与文化典故而被丰富的图像新意。每张照片对不同观者来说都像一次私人定制的罗夏测试(Rorschach Test),那些他让家人戴着面具抱着玩偶的作品更是如此。

《无题》,1962

出生于伊利诺伊州的米亚德被亲友称呼为“Gene”,他于1950年购买了第一台相机,后师从Van Deren Coke加入了列克星敦摄影俱乐部。当其他摄影师都在欣喜若狂地捕捉和构筑在镜头前呼啸而过的世界时,米亚德更倾向于创造专属于他的现实。他的作品被人定义为“不忠于万物之神的小说”,他则玩笑地称自己的摄影风格为“浪漫超现实主义”。青春与时间、童年与死亡、亲密与不可知性、共享和隐藏是他从60年代开始便探寻的主题。他会在列克星敦附近搜寻破旧的维多利亚式房屋、墓地以及光影斑驳的森林,有时一个简单的后院也可呈现他所追求的平凡绮丽。

《超现实主义》,1959

“我首先找到背景,不管它是什么,然后把我想要的放在它前面。”米亚德汽车后备箱里常年备有现成的道具,都是他从旧货店和废品厂买来的——诡谲的面具、被肢解的娃娃、橡胶制品甚至是动物尸体。米亚德将选定对象与设置相结合以创造新的联想,他所营造出的奇幻场域更多是本能驱使而非出于特定程序或目的。

#6 Laughter, 1961

假面默剧


米亚德的照片是一出神秘的默剧。正如舞台布景对于戏剧而言具有重要地位,米亚德的背景选定需要拥有超越传统审美观念的秘密关联。在摄影师所痴迷的“原始黑暗”状态下,他添加了镜子、碎片与人体模型等象征性物件。米亚德让妻子与儿女带上他从廉价商店淘来的面具,在荒凉之地模仿戏剧演员摆姿势。戴上面具的对象被赋予了变身怪医(Jekyll-Hyde)的双重身份,个人与本体身份割裂,以肉身凡胎作为神灵的符号指代。

《无题》,1960

面具,这个被当代消费主义浪潮扭曲了敬畏心的商业道具,并不直接与旧神产生关联,而是摄影师借用其形式以游离于家庭成员之外的原力重构他们自己。戴着面具的“演员”庄严地出现在被时间打磨褪色的台阶上,出现在破败房屋无人问津的蜘蛛网中,将这些地方变成神圣的场所。戴着面具的超自然“他者”或站在窗前,或与镜子对影成双,或弹奏着无声的钢琴,或凝视着我们观察的目光。如同混沌中的先知,他们唤起了原始世界的永恒孤独,宛若无心禅的心印。在这样深邃的凝视里,逻辑无处安放,解释皆为妄言。

《无题》,1964

荣格说:“古代炼金术士比浮士德更接近心灵的核心真理,他们努力从化学元素中解析出炙热的精神,并将神秘视为存在于大自然黑暗而寂静子宫中的火种。”在米亚德所执导的这出戏剧里,现实与被面具加强过的奇幻世界相撞,卑躬的祈求者将礼物献给了冥界之神,透过装饰在树干与房屋里的面具完成一个荒谬的献祭。

《辩论者》,1963

诸神与群魔 


玩偶同样是米亚德作品中一个不可忽视的存在。与面具一样,照片中的玩偶也是大工业流水线的产品。他们是人造的偶像(Fetish),传递到孩子手中直到被毁坏、鄙视与遗弃。米亚德发现这些“偶像”坠下神坛之后流落人间,它们变得支离破碎,分散在空荡房屋的隐秘角落,像是散落各处的灵魂碎片。每当有人发现这破碎的偶像它们即刻重获新生,使腐朽之地充满活力。玩偶的一部分与杂草丛生的藤蔓交织在一起,赤裸地躺在庭院前的草地上,它们的脸像海市蜃楼一般在开花灌木的纠缠中放光,像是被海水冲刷上岸的贝壳残骸。孩童、岁月与日晒雨淋可能会毁掉它们,但如珍珠般璀璨的精神永远闪亮。

《无题》,1964


艺术家常常会感到孤独,但米亚德在创作新事物时从来不会孤单。他对画中对象的控制不仅来源于灵光一现,甚至先于自身的想象。米亚德对于玩偶的关注将他与古老的智慧与寓言联系在一起。几个世纪以来,民间传统观察者与童话故事记录者认为玩偶是原始人类的自我复刻,本能拥有直觉。在米亚德的照片里,玩偶代表着埋藏深处超越理解的心灵认知,就像魔法咒语一样。玩偶作用于人类的感受与行为,并从精神上改变着人类。

《无题》,1960

目光可见的玩偶一部分是一个先兆,是介于天堂与人间临界的超自然存在。米亚德将玩偶置于镜头里,我们注视着玩偶无神的双眼,似乎在直面一个“奇迹”,至于这个“奇迹”到底是神是魔,玩偶不答。当摄影师要求一个孩子“牵起身躯隐匿在空中的神灵之手”时,孩子就陷入了玩偶的魔咒。此时的孩童享有特权,他自以为在圣域与神对话,照片见证了他。

《无题》,1960-1962

记忆的微光 


盖伊·达文波特一度觉得米亚德所描绘出的情景像是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哥特恐怖小说《碧庐冤孽》(The Turn of The Screw)中深不见底的恐惧。故事里潜行于夜间的徘徊者跟米亚德照片中的对象一样,闪烁着来自“遥远记忆的微光”。照片里的孩童像是被植入了一个年迈的灵魂,老人的意识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孩子的纯真。但在面具的伪装之下依旧掩藏着观者看不见的童心未泯,那是孩童本能的呼唤,对于玩偶陪伴的渴求。

《无题》,1960

米亚德让男孩在一堵布满藤蔓的砖墙前一个接一个地戴着面具,像是《权力的游戏》中信奉千面之神的“无面者”在黑白之院里等待神的恩赐。面具成为一个看似普通儿童游戏中的神秘信号,其目的是普化世人,平衡身份、消除差异,这样观者就可以带着同等的共情去揣摩面具背后的真实。

《无题》,1964

“每个人都戴着面具。”米亚德用他的作品提醒我们,人类在相遇时换上不同的面具,在镜头前用虚构的面具伪装自己。至于哪一部分是最初的自己,或许灵魂的一隅藏在老旧房屋的玩偶中,孑然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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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偶与面具

No.

01


By 拉尔夫·尤金·米亚德

通过摄影机,米亚德探索并创造了一个由娃娃和面具组成的奇幻世界,他的妻子与子女在瞬息万变的舞台上扮演着核心角色。米亚德记录了他的家人在各种令人不安的氛围中戴着面具、拿着洋娃娃摆姿势的情境,唤起了观者深刻的情感和心理共鸣。他控制场景不是为了制造家庭完美无瑕的错觉,而是为了创造神秘感与仪式感。本书展示了来自米亚德档案馆的55件未公开作品。作家与历史学家Eugenia Parry和策展人Elizabeth Siegel的散文加深了观者对米亚德难以捉摸风格的理解。

部分图片来源于Fraenkelgallery, Timeline, Ralph Eugene Meatyard, Artblog, Gittermangalle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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