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故事”成为评估工具

几年前，一位美国来访者在肯尼亚第三大城市基苏木的贫民窟里发放了一些便签贴纸，上面写着一个开放式的问题：“你们的社区需要什么? 告诉我们。”这个问题引起了人们的讨论。他们的故事揭示了大家对一个以社区为基础的青少年体育组织日益增长的不满，该组织通过全球捐赠网（GlobalGiving）获得资金，它是匹配捐赠者与项目之间的非营利市场构建者。最终，在社区的认同下，捐赠资金改换了流向，给到一个在当地得到更多支持的新组织。

然而，故事并没有到此为止。在基苏木，人们获得了发声的机会，受到这些经历的启发，全球捐赠网一直在不断调整自己的策略，以征集和理解受助者们讲述的项目的故事，这些项目本来就是意在帮助他们的。对于非营利组织和潜在捐助者而言，全球捐赠网的首席项目官约翰·海克林格（John Hecklinger）解释道：“这可以帮助你从受益人的角度来看待你所做的事情。”。

倾听故事看似很简单，但将其转化为一种监测发展工作的方法意味着要涉及复杂性理论（complexity theory）、行为心理学（behavioral psychology）和科技等领域。虽然“全球捐赠网”的典型合作伙伴是预算很少的草根组织，但是这个故事项目已经获得了洛克菲勒基金会（ Rockefeller Foundation）的资助，因为它能为整个发展部门都带来潜在的好处。洛克菲勒基金会评估部总经理南希·麦克弗森（Nancy MacPherson）表示：“有成千上万的小型组织永远无法负担或管理典型的监测和评估功能。”“这可能是一种促进规模较小的受赠方（在评估上）变得更系统化的方法。”

海克林格补充说，他们的总目标是帮助组织更快地获得更好的结果。他解释说：“我们希望这能更快、更早地发现成功和失败，从而使市场更好地运作。当地人的故事叙述是一种创建有条理且方便获取的海量信息（mass information）的方式，它可以帮助从捐助者到受益人的每一方更好地决定资助什么和做什么。”

▍理解故事

威尔士认知科学家、英国公司认知边界（Cognitive Edge）创始人戴维·斯诺登（David Snowden）认为，讲述故事“在很多组织中都成了一种…潮流趋势”。收集暖心的故事来打动情感并不是他的目的。相反，他感兴趣的是分析他称作“微观叙事”（”micro-narratives”）的东西。这指的是我们在超市排队或在村里篝火旁聊天时的对话片段。事实证明，它们对于了解人们的想法非常有用。

在过去的十年里，斯诺登开发了一套收集和解读大量微叙事的系统库。倾听士兵的故事可以提高部队在战区的安全。销售代表的故事可以为市场营销提供重要的见解。然而，在全球捐赠网项目出现之前，这种方法从未被应用到发展工作中。

认知边界公司的方法的核心是相信讲故事的人最有资格解释他们自己的叙述（storytellers are best qualified to interpret what their own narratives mean）。斯诺登设计了一个简单的系统，使人们能够将自己的故事置于其语境中。例如，如果人们在他们的社区里分享关于正义的故事，他们可能会被问到某个具体的例子更多是关于报应、赔偿还是报复。他们通过在三角形上放置一个点来展示他们的故事是如何与这三种潜在的相互交织的含义联系在一起的。

认知边界公司的专有软件SenseMaker将这些原始信息转化为数据，这些数据可以被直观地呈现和分析，以揭示其模式。有了大量的数据，结果“就像一个3d景观”。当故事围绕特定主题形成集群时，斯诺登说：“你能够看到模式、态度和信仰体系。”数据可以根据故事讲述者的性别、年龄或其他变量进行过滤。

荷兰组织学习和评估顾问艾琳·吉伊特（Irene gujt）在完成博士论文时发现了斯诺登的工作。作为一种在发展部门产生快速反馈的方法，她认为这是两全其美的——你同时得到了故事的价值和统计分析所反映的模式（patterns）。她设想了这些信息如何影响社区决策，并带来更多的创新，如吉伊特所说：“它不是一堆故事，躺在一个死图书馆里。”吉伊特在洛克菲勒基金会、认知边缘公司和全球捐赠网之间牵线引桥，并很快参与了在肯尼亚测试讲故事方法的试点项目。

▍在实践中学习

马克·马克森（Marc Maxson）负责全球捐赠网的评估工作，同时他也是在基苏木挥舞保险杠贴纸的游客之一。他渴望为全球捐赠网的一千家合作伙伴开发更好的评估和监测方法。大多数组织的预算都很低，员工也很少。很少有人经历过正式的项目评估。他补充说，接受评估的少数几家组织很可能从未见过自己的报告。

马克森估计，讲故事的方法可以将评估成本降低到传统方法的5%左右。不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这也是一种收集社区反馈并快速分享的方式。马克森说：“你不需要等待数年的正式评估。这使得每个人都能更有效地发挥作用。”

在肯尼亚“讲述故事”项目试点的那一年，马克森看到基层组织对监测和评估的看法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变”。他说：“这不再是外部（或是从上面）发生的事情，现在它来自社区内部。”

马克森与当地的非营利组织合作，招募当地的肯尼亚人，让他们从社区里已经认识的人那里收集故事。有偿的“录入员”（scribes）接受了如何收集故事并让人们解读的简短培训。是什么促使人们分享他们的故事？故事分享者可以参加抽奖，有机会赢得100美元。除此之外，海克林格说，“他们还必须看到一种价值——他们的分享可能会让他们的境况发生一些变化” 。

他们鼓励录入员有意识地提出开放式的问题。例如:“告诉我们一个成功的（或失败的）社区尝试的例子。” 其中一些故事涉及比较泛的社区问题，比如犯罪或就业。另一些则更为具体，并为当地服务提供者的后续行动奠定了基础。

其中一组故事提到了跨肯尼亚青年体育协会（TYSA），这是“全球捐赠网”的合作伙伴，为肯尼亚大裂谷的儿童提供一系列服务——学费、制服、营养和医疗保健。“很多故事都是关于警察对年轻人施暴的。该组织的目标一直是让孩子们远离麻烦，”赫克林格说，“但现在他们正在考虑新的策略，以青少年倡导者的身份与警方合作。”同样，协会为保护儿童权利所做的努力在大多数故事中很少被提及，尽管这是项目的主要重点。“这是我们看到的差距，我们的服务和社区对其了解间的差距，”一名协会员工解释说。赫克林格指出，故事讲述不一定能提供解决方案，“但它可以帮助组织提出一个假设。”

在肯尼亚收集的2500多个故事提及了200多个组织的工作。许多组织之前都不为全球捐赠网所知。海克林格指出，通过故事，“你可以发现你的人际网络和之外发生了什么。你会发现你甚至不知道要问的东西。”因此，一些新的组织被邀请加入全球捐赠网。“如果你想复制该领域的创新，”他补充说，“你必须首先能够找到它。”

▍更多的提升空间

从事这项工作的团队一致认为，还需要吸取更多的经验。在洛克菲勒基金会的第二轮资助下，新项目正在乌干达和坦桑尼亚展开，以收集更多的故事并完善最佳实践。

为了分享经验教训，全球捐赠网出版了一本名为《故事评估方法的真实书》（Real Book for Story Evaluation Methods）的在线指南，该书由马克森和吉伊特合著。他们的结论是：社区反馈需要包括多个角度——那些接受过服务的人，以及那些没有接受服务的人。它需要快速发生，这样反馈才能快速应用于改进。它需要产生行动，让故事分享值得去做。参与者必须对意外保持开放的心态，并愿意从他们没有预料到的东西中学习。

全球捐赠网正在制定策略，以确保社区以及潜在的捐助者能够获得收集到的故事。该组织的在线平台将很快更新地图，以显示故事地点，以及个别项目页面上的叙述反馈。与此同时，技术在加速故事收集方面的作用仍在研究中。肯尼亚不稳定的互联网连接使得基于网络的工具在试点期间无法使用。最终，手机短信可能会更能发挥作用。

吉伊特希望将这种讲故事的方法引入到其他情境中，比如追踪整个棉花供应链的价值。她已经知道什么地方讲故事合适，什么地方不合适。“这在项目执行途中有调整空间的情况下效果最好。如果你说的是一个固定的五年计划，那就别想了。但如果你预料到A和B之间会有很多障碍，并愿意在此过程中做出改变，那么这种方法就会变得有趣。”

在其著作终章，马克森予以这样的建议：“继续倾听，不断地来回传递这些信息，这样那些资源方就能听到每一个基层项目中的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