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浩登香港｜凯瑟琳娜·奥尔施鲍尔亚洲的首次个展 “流夜” 即将开幕
贝浩登欣然宣布与洛杉矶艺术家凯瑟琳娜·奥尔施鲍尔（Katherina Olschbaur）合作推出其在亚洲的首次个展“流夜”，呈现艺术家的最新绘画创作。展览将和第十届巴塞尔艺术展香港展会同期于贝浩登香港空间揭幕。
奥尔施鲍尔出生于奥地利并在六年前搬至洛杉矶，她大胆地推动了表现与抽象之间的脆弱边界，在绘画实践中创造了独特的观点，因此而备受认可。以下展览文字由王璐琦受邀撰写。
If you want to keep knowing me, you can telephone me now and then, 2022 - 2023. 亚麻布面油画. 61 x 51 x 4 cm. 摄影：Evan Bedford. 图片提供：艺术家、Nicodim画廊与贝浩登
当月光经由云层中的六角形冰晶两番折射后，月球同一高度的夜幕中会抛出两个神秘的光点，一并环出一道鸢尾色的光弧。这一现象在大气光学中极为罕见，人们将它命名为“幻月”。
凯瑟琳娜·奥尔施鲍尔以《升C小调第十四钢琴奏鸣曲》式的肖像组画及联幅创作在贝浩登（香港）的白盒子内奏响了一场戏剧性的幻月。柔情、冷淡、爱慕与哀怜在这一成形于过去几年间的系列中安静地回燃。如同被云层裹挟的月球，奥尔施鲍尔透过黑夜凝视着自身投射的幻像。在主体与客体的深渊之间，群光絮语。
Bildnis Hannah, 2022 - 2023. 亚麻布面油画. 61 x 51 x 4 cm. 摄影：Evan Bedford. 图片提供：艺术家、Nicodim画廊与贝浩登
尽管奥尔施鲍尔的部分肖像以现实为依托——或援引朋友倚靠在工作室沙发时的情境（Asuka, 2022-2023），或以艺术家自身的画像为题（If you want to keep knowing me, you can telephone me now and then, 2022-2023），又或参照了洛可可装饰与70至80年代变装皇后的服装史（Purple Gaze, 2022-2023），画中人却总持着一种难以触及的距离感，他们面含着宗教神使或希腊雕像特有的情态，优雅而超然地凝望着来自各方的投射，无论其是否直视着观看者的双眼，亦或垂着眼帘并未与画外人形成目光接触。
这一远世的气质多归因于奥尔施鲍尔照亮他们的方式。原该具有爆破效果的红、黄、蓝、紫被艺术家赋予了一种霓虹灯式的冷感，或者说，这些色彩更近似教堂的彩绘玻璃对自然光线的沉融，明亮的强光被蒙上一层降了温的暗调，大片被冷却后的色块掉落在抬头仰望的访客脸上，人的神情随即就变得忽明忽暗又不可捉摸了起来。对奥尔施鲍尔来说，每种色彩所拥有的是复杂的“人格”，由无数与之相关的生活片段组成，因为“记忆不是具体的某一个事件、某一个人，而是当时的光线，我能够记得的颜色”，而“每种颜色都创造了一个拥抱我的空间，充斥着多样、复杂且难以言喻的心绪。”[1] 由此，在极暗排比极亮、 “一个（色块）与另一个（色彩）的对话”[2] 中，艺术家通过一种简洁的视觉语言完成了对“氛围”与“心绪”的高度概括。
Afternoon Spill, 2022 - 2023. 亚麻布面油画. 155 x 142.5 x 5 cm. 摄影：Evan Bedford. 图片提供：艺术家、Nicodim画廊与贝浩登
自2006年起，奥尔施鲍尔行完了一段“混沌-化形-抽象”的路程，其作品至今已然具备了较为清晰的样貌。面熟的文本常在不经意间侧身，所有人像基本脱离了对绘画史中人物原型的剪接，而是更赖于对潜意识图像的调动与抽取，化作了具有玛丽亚·拉斯尼格（Maria Lassnig）、罗纳德·布鲁克斯·基塔赫（R.B.Kitaj）及米丽亚姆·卡恩（Miriam Cahn）特征的“奥尔施鲍尔式混响”。无数个“小时间”[3] 被镶嵌于画面中，回荡着令人亲切的日常细节。巨型画布上一小处不起眼的灰色纹理录下了雨天的街道，人像背后的湖面晨曦则借着不同色系的横纹缓缓苏醒。浅淡却触人的自然震动就在奥尔施鲍尔对生活的拾遗中显影，“现在从我的窗外看出去，夕阳就落在积雪的山上。这让我又想回去画画了。”[4]
即便艺术家的最新创作多少暗含着疫情过后的阴影，这些绘画依旧延续了其过往系列中“互搏”（wrestling）的内核。它并不明确针对某个具体的议题，而是指向“禁忌”与“僭越”[5]本身。
Blue Lady Lady, 2022 - 2023. 亚麻布面油画. 170 x 150 x 5 cm.摄影：Evan Bedford. 图片提供：艺术家、Nicodim画廊与贝浩登
过去两年，艺术家虽借壳了神话故事与宗教片段，但其创作本质上绝不是为了服务某个具体的人物或章节。生于奥地利，一个以天主教为主流教派的国家，奥尔施鲍尔在父亲——一位新教牧师的影响下进入新教语境。在成长过程中，艺术家从顽皮地、无意识地触犯教规，到有意地撬动既定的权威与框架，一步步将目光投向了更为宏大的宗教史与社会史，在生活与架上的双重画布上开始了叛逆的实践。充满禁忌的世俗世界和僭越一切的绝对权威被夸张的形体、反常的色彩以及锋刃的线型割裂；为压制暴欲而产生的新暴力、被正当化的规训手段、为拟造神的领域而扬起的人的戒鞭被动物式的灵欲所碾踏；重生的与死亡的不断在宗教、女性以及神话的命题中起身；有关控制权、话语权、肉体规训与精神自由的讨论暴烈生长。由此，艺术、宗教、历史与自我不断被“雅各式”的原生力量冲破，直至神的祝福与惩罚一并降临。
Dusk at Dawn, 2022 - 2023. 亚麻布面油画(双联). 每屏: 200 x 200 x 5.5 cm. 双联：200 x 400 x 5.5 cm. 摄影：Evan Bedford. 图片提供：艺术家、Nicodim画廊与贝浩登
由是，夜幕成为一切戏剧登场的前奏，为“僭越”笼上一层面纱。奥尔施鲍尔对夜晚的关注持续回荡在她2020年至今的创作中，“到了晚上，一切边界都被模糊了，人们看起来更亲近了，忧虑似乎变少了。”[6]尽管这批新作相较于21年的创作多了几分温柔，它们却仍延续了艺术家一以贯之的美学起点：威尼斯画派的光影阐释以及希腊神话的悲剧色彩。奥尔施鲍尔布上的夜是丁托列托式的，它背离清透澄明的世界与甜美纯净的和平，将目光调向了黑暗，通过朦胧的视幻点燃了“火焰的力量、闪电的光芒，以及盔甲和矛枪尖上闪烁的光”[7] 。
Präludien und Fugen, 2022 - 2023. 亚麻布面油画. 155.5 x 150 x 5 cm. 摄影：Evan Bedford. 图片提供：艺术家、Nicodim画廊与贝浩登
而这种以夜幕为底的、可视化的“光”就本质而言，是艺术家对“速度”的一种视觉外化。人们已知，光从月球抵达地球的速度为1.255秒，人类在地球上所见的月光实则都是1.255秒前的光线。由于光速过快，人对光的感知并不是在一秒内就突生变化的，因此我们通常捕捉到的是速度留下的明度残留，而这也指向了奥尔施鲍尔对其创作的一个关键形容“（它们因速度）快到静止。”[8] 巴塔耶曾在《情色》一书中提到个体的不连贯性（discontinuite），即“一个个体存在与另一个个体存在之间有一道深渊”[9] 。奥尔施鲍尔则巧妙地以可视的“光”作为“速度”的视觉表达，以暗夜中和边界，并强化光的存在，去弥合这种不连贯性。由是，观看者并非在倏忽之间跨过深渊抵达画中之人，而是在变奏的过程中共享一段创作者与被创作人的共同历史。在僭越之中，人们怯步、破冰、徘徊。
在人脸及笔触的流转内，挟着城市噪声的激烈搏斗与力竭后的喘息交错回响。奥尔施鲍尔在布上孕育出了幻月夜下的黑色泥土，月球穿过深渊静谧地在天幕中凝视着折光中的镜像。“人脸的暴政终于消失了，我只因我自己而痛苦了。”[10]
注释：
[1] 2023年1月31日与艺术家的视频访谈
[2] 同上
[3] [美]巫鸿. 豹迹：与记忆有关[M]. 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22.6：89
[4] 2023年1月31日与艺术家的视频访谈
[5] [法]乔治·巴塔耶. 张璐译. 色情[M]. 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9.2：47
[6] 2023年1月31日与艺术家的视频访谈
[7] [英]约翰·罗斯金. 李正子，刘迪译. 罗斯金论绘画 [M]. 北京：金城出版社，2018.12：40
[8] 2023年1月31日与艺术家的视频访谈
[9] [法]乔治·巴塔耶. 张璐译. 色情[M]. 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9.2：10
[10] [法]夏尔·波德莱尔. 郭宏安译. 在凌晨一点钟. 巴黎的忧郁[M]. 北京：商务印书馆，2018：24
凯瑟琳娜·奥尔施鲍尔肖像, 2018. 摄影：Zulu Aljabri. 艺术指导：Nelly Zagury. 图片提供：艺术家，Nicodim 画廊与贝浩登
凯瑟琳娜·奥尔施鲍尔的绘画开始于艺术家在狂热状态下创作的速写和素描。在处理无意识的欲望时，她运用了超现实主义手法，创造出融合了人体、物体、动物和形式元素的构图。通过扭曲视角和比例，奥尔施鲍尔在表现和抽象之间来回转换。其作品中梦境般的画面以富有表现力的笔触加以渲染，并通过清晰的分层制造深度。奥尔施鲍尔将这种流动的趋势应用于对文艺复兴、巴洛克以及浪漫主义时期作品的改造，并解构它们的主导叙事。通过识别这些作品中潜在的反常与倒错，并将其转化为感官性空间，奥尔施鲍尔重新诠释了这些杰作。
首图：
Dusk at Dawn(局部), 2022 - 2023. 亚麻布面油画(双联). 每屏: 200 x 200 x 5.5 cm. 双联：200 x 400 x 5.5 cm. 摄影：Evan Bedford. 图片提供：艺术家、Nicodim画廊与贝浩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