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钻石的戏剧性过程

1867年，英国押往澳大利亚的最后一批流放犯人搭乘的远洋船舶经过好望角港；苏伊士运河经过8年的开凿已接近竣工，世界媒体开始登载文章——在渲染苏伊士运河通航将缩短伦敦至波斯湾航程8880公里的同时，也揶揄南非的好望角等港口将成为空寂的地带，海涛声将伴随着旷野的狮吼。

然而历史有时喜欢捉弄人，正是1867年，这个似乎将成为南非历史的“低谷”年代，启动了发现“两矿”、轰动世界的过程。“两矿”的发现和开采既改变了南非历史，也改写了世界经济史。

1867年，在奥兰治河南岸霍普敦的河滩地带，一个布尔农场主的孩子拾到一块有些异样的“小石子”，重4.2克。孤陋寡闻的农场主及其邻居谁也不认识这颗“小石子”。孩子玩了几个月后扔在一旁。终于它异样的光泽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但将它说成“钻石”的人都受到大家的嘲笑。

最后这块“小石子”辗转多人之手，跋涉千里落到格雷厄姆斯敦的亚瑟斯顿手中。这位地质博士鉴定它是一块重21.2克拉的独粒钻石，并被命名为“欧雷卡”，被总督沃德豪斯以500英镑买走。

从此，奥兰治河南岸（左岸）的“钻石矿”名声大噪。许多“挖宝客”蜂拥而至，安营扎寨，挥锹挖宝。然而面对这些金刚石冲积沙矿进行大量筛选后，却没有多少收获。

1870年，在奥兰治河北岸（右岸）已靠近法尔河的杜多伊斯潘地带发现了一个原生的金刚石矿层。钻石存在于原生火山岩脉中，适于开采。初期开采颇有斩获，于是几千名职业探矿者纷至沓来。1870年年末原发现地已被挖成“大洞”的矿脉周围住了4000人。1872年，共有4.5万人参加采挖工作，其中白人1.5万人，有色人1万人，班图人雇工2万人。

钻石挖掘的狂潮虽突出反映人性的贪婪，也反映资本主义工业化的前夕，资金成为“天之骄子”，探矿所获被认为是意外获得大量资金的一个捷径。德比尔斯公司走的正是这一过程。布尔人德比尔兄弟因缘际会在其农场土地发现金刚石矿，建立起两个金刚石矿场，发了大财。

1871—1875年5年内每年挖出价值160万英镑钻石，到1882年开采钻石的总价值已达2600万英镑，这一数额比开普殖民地35年(1826—1861)的输出总值还多得多。仅1882年1年输出的钻石价值就有400万英镑。

挖矿者发现，在20米以下的浅蓝色岩层是金刚石蕴藏最丰富的矿层。他们雇黑人挖矿，将整座山丘挖掉，又继续挖出一个似火山口的深坑，后来形成世界上最大的人工洞，方圆2000米，深426.8米。矿层越往深挖，产量越大。这表明必须采取更科学的工业方式而非浅挖探宝的遍地开花式来开采矿藏了。这种需要投入颇多资金的开采方式为后面的工业化奠定了基础。

钻石矿区主权的争夺　

然而，从“钻石潮”乍起，位于西格里夸兰的矿区的主权归属便成为越来越尖锐的问题。

德兰士瓦共和国坚持矿区的大部分应属于它，迅速派去区长，并把开采权授予总统的3位密友。奥兰治自由邦认为，当西格里夸兰人首领亚当·科克三世率众东迁时，就已把包括坎贝尔、金伯利（后对矿区所在地城市的命名）在内的整个地区卖给他们了，也派去区长。

主要从英国涌来的“探宝客”效法布尔人传统手法，成立了“阿达曼塔共和国”，在公开场合对付德兰士瓦共和国，暗地里则企盼英国快来一起吞并。这些冒险家包括目无法纪的社会渣滓、没有军籍的散兵游勇……后来在吉卜林(Kipling)名噪一时的小说中成为大英帝国开辟道路的献身者。

钻石矿被发现后，短期内产生了巨大财富，仅钻石一项年出口值就超过开普殖民地其他商品出口总值的5倍。涌入南非的英国小资本表现疯狂。正面临1873年世界经济大衰退的英国大资本静静地窥测开采南非钻石矿的利润新前景。

下一步对南非的方针是由伦敦金融中心的银行家和伯明翰、曼彻斯特、设菲尔德的工业家决定的。

第一步首先需要将矿区的主权夺到手；第二步投资兴建铁路、矿山。金伯利(Kimberley)一当上英国内阁殖民事务大臣，就委任巴克利爵士(Sir Barkly)为开普殖民地总督。巴克利迫不及待、争分夺秒，在1870年的最后一天（12月31日）就职总督；1871年开初就以“最高权威”身份巡视钻石矿区；而后展开频繁活动，折冲樽俎，与德兰士瓦总统比勒陀利乌斯，奥兰治总统布兰德展开一轮又一轮的谈判。同年11月4日，开普殖民地的骑警分队开进矿区，升英国国旗。

巴克利施加压力，迫使两个布尔共和国同意将矿区主权归属的争端交由英属纳塔尔殖民地副总督基特仲裁。这无异于让狐狸来仲裁该由谁吃掉鸡。仲裁结果不出所料：所有金刚石矿全部被并入开普殖民地。奥兰治布尔人不服，搜集材料证明基特仲裁的“不公正性”，要求英国归还从奥兰治自由邦诈走的土地。英国软硬兼施，后来干脆要求奥兰治承认英国对矿区的兼并，而由英国付给奥兰治9万英镑的“补偿金”，从此闭嘴。这笔补偿金实际上不到英国至1914年止从金伯利矿区开采的钻石总价值5000万英镑的2‰。

布尔殖民者从班图人手中抢走了里特河—莫德河与法尔河汇流处的土地，更强大的英国殖民者又从布尔人手中抢走了这块钻石资源极其丰富的宝地。

钻石开采：解剖一个从南非发迹的垄断资本家　

英国殖民大臣金伯利为大英帝国抢下了这块当时世界上收益最丰的矿区，为帝国立下了汗马功劳，英国将这块矿区所形成的城市命名为“金伯利”，而整片矿区便成了英国的西格里夸兰殖民地。实际上当时围绕金刚石矿脉形成的只是一座有3万人居住的帐篷和栅屋组成的杂乱不堪的“城市”。所有矿脉被分隔成诸多小方块，由3600个小矿主（探宝客）所占有。

随着竞争的日趋激烈，矿井的不断加深、成本的连续上升、投资额的加大，以及世界性的商业萧条(1873—1879)，绝大部分小矿主纷纷破产。他们被迫把自己地段贱卖给拥有百万巨资的大公司。到1885年，3600家小矿主只剩下98家。这些中型公司本身也按照资本集中的规律，大鱼吃小鱼互相兼并。

童年罗得斯

1870年钻石开矿高潮期间来到南非的英国中学生罗得斯，投机冒险的经历具有典型性。罗得斯刚到南非时，身无分文，身体羸弱，靠承包矿井抽水和买卖地产等乖巧手段致富，买下了德比尔斯矿。

1873年他与另一冒险家拉德合伙收买破产小公司，并招揽小矿主入股，迅速扩大了经营范围并开始积累资本。1880年他创办了德比尔斯矿业公司，股金20万英镑，大肆收购矿山土地，迅速致富。1886年罗得斯个人收入达到25万英镑。1888年他在伦敦的罗思柴尔德财团的支持下，合并了另一家由老对手巴尔纳托组成的金伯利中央矿业公司，3月成立了由他、巴尔纳托和拜特主持的德比尔斯联合矿业公司，成为辛迪加组织，几乎垄断了整个金伯利的金刚石生产和销售，不仅成为英国而且也是世界上最早的垄断组织之一。

到19世纪90年代，德比尔斯联合矿业公司包揽了全世界90%的钻石生产。钻石的垄断厚利为他后来向金矿发展奠定了资本基础，同时也使他变成地地道道的帝国主义分子。他将矿业组成资本主义化程度最高的现代工业体系，公司采取限额开采措施，规定市场出售的最高价格，造成垄断性利润的出现。罗得斯本人也成为首批在南非吸足了非洲人脂膏的垄断性大资本家。

矿业的需求拉动南非经济　

金伯利矿场需要大批劳动力、食品、纺织品、建筑材料和燃料，带动起整个南非经济起飞。矿场的现金工资成为一股南非前所未有的巨大吸引力。黑人从南部非洲的各个保留地（主要从西斯凯、特兰斯凯和巴苏陀兰等）酋长国，步行到金伯利矿场做工糊口或赚工资买枪，每月达二三千人。

在南非的旷野上出现了一种空手的个体，三三两两朝着奥兰治河北岸矿区彳亍而行的景象。在伊丽莎白港指向北方的古旧的大篷车道上，一辆接一辆的牛车满载着港口船舶刚卸下的各种物资逶迤行进在高草原上。

南恩戈尼人、苏陀人和祖鲁人的小农辛勤地生产着各种农产品出售给矿工和牛车夫。他们为自己产品从未有过的畅销、供不应求而欣喜不已。1873年仅芬果兰的芬果人（以前的难民）就出售了500车的玉米和蜀黍。1875年，芬果兰同开普殖民地的贸易额达到15万英镑。经商赚钱的芬果人投资买犁和牛车，扩大农业再生产；手里握有现金，看到世界市场羊毛价格猛涨，他们又买了美利奴良种羊生产羊毛，打开了黑人饲养良种羊，出售羊毛的闸门。科萨人、滕布人见有利可图，群起效法。“世界市场的经济影响驮在美利奴绵羊背上”进入黑人居住的内陆地区，巴苏陀兰的出口贸易也很繁荣，其对外贸易额达到芬果兰的同样水平。

苏陀人绝处逢生。1869年以后被布尔人赶到卡勒登左岸山麓的苏陀人地少人多，不得不增加农业生产和输出劳动力，他们为躲过布尔人绕行奥兰治河南岸向金伯利输送谷物和劳动力，经济逐渐有了生机；1875年购置了2700张犁、300辆牛车和3.5万匹马。勤劳的特哈平人到矿上做工，往往在矿场工作到所得工资足够买犁和牛车，才愿意返回故乡。1874年仅一家商号就卖给为金伯利矿区供应粮食的特哈平农民100张犁。非洲人挣取的工资刺激了商家的欧洲商品特别是衣服等纺织品的消费。到19世纪70年代末，在南茨瓦纳人中间已经很少见到有人穿传统的服饰了；盾牌和刺矛也渐被步枪所代替。

可能出于对种族的保存和种族的繁衍的需求，南非非洲人对火器有着特殊的喜好。200多年来有数不尽的手持冷兵器的非洲人为抗御侵略、捍卫土地而倒在殖民者枪口之下。矿场招工初期，不少非洲人只对工资可购买火器有兴趣。英国殖民当局为解决矿场劳动力问题，放宽了对非洲人购置火器的限制。许多矿业资本家以发放枪支、弹药代替发放工资，吸引了包括荒僻偏远地区在内的非洲人蜂涌到金伯利矿场做工。

许多酋长纷纷派遣其部落民众到矿上做工，以便每人回乡时带回一支枪。成群结队的佩迪人、祖鲁人、聪加人步行数百里，越过布尔人的共和国到金伯利做工，运回枪械。甚至索特潘斯山的奴隶商见矿场有利可图，也改弦易辙，不再把低维尔草原的聪加人当奴隶卖到德拉戈阿湾，而把他们当雇佣劳动力送往金伯利赚工资，再趸枪回内地高价出售。从1871—1875年的4年时间内，金刚石矿场售给（或支付给）非洲人40万支枪。其后果可想而知。

奴隶贩子在“洽谈业务”

摘选自：

南非通史（插图珍藏版）
作者：郑家馨
出版社：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