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军：废纸换厕纸，一场可持续的中国厕所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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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为钱军发言实录

国际公益学院公益网校的朋友们大家好，我是钱军，昆山昱庭公益基金会发起人。2000年左右的时候我开始自己创业，第一份创业的工作是做物流，到了2008年开始做一些金融投资。在2011年、2012年一个偶然的机会下开始对公益有所接触，开始关注公益的领域。在国际公益学院的学习和交流，慢慢改变了我人生的轨迹：从一个商业人士基本完全转为一个公益人士。

在国际公益学院学习过程当中，我听到王振耀老师时不时提起中国对一些细节问题缺乏关注度，比如厕所问题。2013年10月我去北师大公益研究院读书，那时候还没有基金会，只是在当地慈善总会挂了冠名基金，没有具体的项目，也不知道公益怎么做法，所以才去北师大学习。王院长谈到厕所的议题是全世界很大的问题，也是一个困难点。特别是国内，这个问题显得更为突出。全中国很多的厕所脏、乱、差，情况在当时非常不理想。关注厕所问题是一件特别有社会意义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情一辈子都干不完。

我听完觉得很兴奋。而且经过调查研究之后，发现国内在这个领域上还没有一家机构做相关的研究和倡导。于是在2014年3月份正式注册成立了昆山昱庭公益基金会，以厕所为载体展开了一系列的活动，倡导、公益活动、研究、推广。

在五六年时间里面，我们主要做了几个方面：

第一，我们的拳头项目叫“废纸置换厕纸”项目。本项目取得了很好的社会反响，在全中国21个省市做了试点，主要学校集中在苏州和武汉，现在一共有1200多所学校、200万左右的在学生参与我们的公益项目。

第二，研究是我们的一个核心，特别是自主研究和研发。我们最早跟北师大中国公益研究院、清华美院、昆山杜克大学、教育部以及上海化工研究院先后成立了5个研究中心。

在一边读书一边实践过程当中，我们发现可持续变得越来越重要。随着项目、研究经费大量的投入之后，我们的压力也越来越大，经费受到很大的挑战。基金会首先是私募的，关注的领域又是厕所这个很窄的领域，受到社会公众的支持力度非常小。在资金越来越紧张情况下，我们一直想要可持续发展，所以在2017年的时候注册了社会企业，未来大部分的盈利反哺给基金会，基金会用于研究倡导，从而形成可持续发展。

我简单跟各位分享一下“废纸置换厕纸”的案例。“废纸置换厕纸”原来的名称不叫这个，2014年时叫“免费厕纸”。当初叫“免费厕纸”有两个原由：第一个缘由，我是EMP1班，2班的同学邓飞有一个很有名的项目——“免费午餐”，我开玩笑跟他说，“你管进口我管出口”。

用“免费”这个词能够迅速让大家知道这个项目是不需要大家出钱的，特别在学校这个领域里面，我们希望学校能够很快的参与到这个项目中来。2014年3月从第一所学校开始做，到2016年做了57所学校，开始发现有可持续以及参与性的问题。

在国际公益学院学习的过程中，国际公益学院教授，中国资助者圆桌论坛（CDR）联合创始人何进教授给我们讲的一堂课里面，用15字评判一个公益组织和公益项目的可持续发展的可行性，只要符合这15个字，基本就能够使项目走的比较远。这15个字就是——“创新、实事求是、可持续、易推广、参与式”。说实话，为了把项目完全跟这15个字进行互动，“可持续”怎么做、“易推广”怎么做，真正实现到这几个字上面的难度是非常大的。我们从2015年、2016年开始往这个方向走，在2017年、2018年真正把这15个字价值发挥出来。

在2017年，我们把项目的名字由“免费厕纸”项目改成了“废纸置换厕纸”项目。从“免费厕纸”改成“废纸置换厕纸”项目有哪些本质的变化？

原来我们免费提供给学校，学校最大的问题是没有参与度。我们想了很多办法，让小朋友们参与管理厕所，当“小所长”，孩子和老师觉得不错，提供了纸，有学生参与看是否有浪费现象。小学生也挺高兴，能够当个“小所长”。但是十天半个月以后，家长开始有声音，很多家长走到学校，说“我的孩子最近是不是在学校不听话，老是让他管厕所？”

在家长或者是整个社会的普遍认知里，管厕所或者是参与到厕所项目里的任何一个环节，大家都觉得它不是一个很高大上的事情，甚至在很多家长的眼里，让孩子管厕所是一种惩罚，而不是一种激励或者是一种能力的锻炼。这充分说明整个社会意识形态，包括我们所受的教育链体系里面对厕所领域的空白，所以才会造成今天虽国民经济生产总值非常高，但软实力上的差距还是巨大的根本性原因。

原来的钱是我们100%提供，这本身不可持续，这是第一。第二是没有参与性，这是非常头疼的事情。推广当然没有问题，因为我们在厕所里面倡导和推广在全国是首例，也算是创新。在“可持续”和“参与式”这两个方面，我们下了很大工夫。比如在学校我们发现有很多纸张类的东西，我开玩笑说中国的学生作业最多，就有很多作业本和试卷。这些作业本和试卷去了哪？我们发现这些作业本和试卷没有很好的利用。有的学校自己收回来之后给了门卫或保洁阿姨，有的是办公室四五个一起办公的老师把作业本收上来，卖了之后得几十块钱买点瓜子分享掉，有的直接给孩子带回去自己处理....

我们能不能把废纸收回来进行转化，同时提供厕纸？这样解决了“可持续”和“参与式”这两个问题。为了这个项目，我们也去中华慈善总会学习交流“一张纸献爱心”，后来中华慈善总会推荐我们去了中国在这方面做的最好的地区常州市学习交流，最后依托前辈们的经验和我们在学校领域的一些特殊性，项目正式更名为“废纸置换厕纸”。

“废纸置换厕纸”实际操作起来非常简单，第一步，跟学校教育系统达成一致意见，每个教室班级，或者是学校买一个小箱子或塑料桶，或者直接用纸壳、纸板放在后面，把每天产生的废纸放进去。值日生把废纸倒到学校固定的空间里面。因为纸张非常轻，不值钱，必须有存量，我们才能定期收。

第二步，每个学校和当地的慈善总会或团市委下面的一些基金会、青少年发展基金会等官方基金会开一个独立账户，定期跟当地回收企业合作，定期去学校回收。老师和学生参与过磅，把相关收据给学校、给回收公司，现在手机比较方便，上传一份给我们。每个月会对账，到了学期收完之后，把钱全部提出来购买厕纸，100%原路返回学校。

第三，有条件的学校在学校大门口会放一个比较大的废纸回收箱，废纸回收箱主要的功能并不是为了回收废纸，而是宣传。我想让孩子和家长每天接送孩子上学和放学的时候能看到这个箱子，实时让他（她）记住学校有这样的公益项目。我们以这样的方式在学校开始推广，后来以这种模式在苏州地区大规模的推展，这个项目受到苏州市慈善总会和苏州市教育局以及昆山市慈善总会、昆山市教育局大力的支持，特别是昆山，是第一个全县一百多所学校全面参与的公益项目。

这个公益项目实际意义在哪里？为什么受到慈善总会、教育部门的关注？我简单梳理一下。

第一，响应习主席“厕所革命”的号召，提升厕所的环境，让大家关注厕所，培养厕所的文化。

第二，跟当下大家很关注的环保相关，特别是垃圾分类。垃圾分类在学校里宣导没有特别好的抓手，“废纸置换厕纸”充分把短板给弥补了，孩子们每天可以参与到这样的公益项目里面，特别是现在的快递包裹非常多，家长们可以把自己家里买的快递包裹纸盒子在孩子在上学的时候让带到学校去。

第三，是公益文化，每天参与到这样公益的文化当中，久而久之，我们相信对身心灵、生活习惯、社会的公德心都会在一个很小的点里面得到很好的展现，所以有公益文化、有厕所文化、有环保这三大元素在里面，在学校领域这是非常符合德育教育，在学校系统里也受到很好的关注和发展。

接下来跟大家分享一下后期成立的社会企业，这个社会企业在国内厕所领域里面也算是处于比较特殊的地位。我们做了全产业链的设计，以县市区为单位做规划、设计、建设、运营管理一条龙的服务，我们有几个案例是比较特殊的，在北京的故宫做了三座厕所；在武汉东湖风景区，落地了一百多个公共厕所，这也是武汉市一张名片。这些厕所跟传统厕所有什么不同？

比如北京故宫，故宫寸土寸金，在故宫范围之内要求不允许动任何一块砖，我们有一个厕所对面就有自来水，但是不允许破路，我们只能用技术进行处理。

所以我们在故宫用了两种技术，一种是大家比较熟知的高铁上真空负压技术，真空负压技术非常省水，一次冲水只有0.5升。传统的马桶冲水一般都是6到8升，可想而知它的用水量是非常节约的。节约用水，是为了减少储粪系统的容积。故宫的人非常多，这样能够减少后期的管理压力。

第二，使用小冲大，就是小便冲大便这样的技术，通过小便以及大便的水分来循环冲厕所，也是不用水的，定期把粪便抽掉。最终的目的，是能够用传统水厕的原理让大家在接受度上比较好，卫生程度上也会比较好，还有了节能环保的理念。

我们在东湖风景区用了另外一种技术，这种技术相对比较复杂，但是它的原理基本一样，也是用循环水冲厕所，但是跟前面两个不同的地方在于它的粪便是经过生物处理消纳的，前面两个是粪便都在，隔三到五天会定期抽掉。东湖这个是一年左右才清理一次，生物把粪便全部分解完，剩余的水分一直在里面循环冲厕所，这是我们所采用的技术。

在厕所领域，大家觉得厕所还能有什么好的创意或者想法呢？我们接触厕所6年，对厕所越来越敬畏。真正想把厕所做好难度非常大。

我们在北京东城厕所里面用了高铁地胶，地胶最大的优势有两个：第一，使整个空间没有缝，方便管理者管理。第二，因为没有缝，可以使尿液污渍不容易往下渗，杜绝细菌繁殖和臭味重要的来源，这是我们用的第一个。

第二个，传统一般都用瓷砖，瓷砖会造成90度的死角，这些死角最容易繁殖细菌，也是臭味的来源地。我们设计了L型、带弧度的踢脚线，很好的杜绝这些问题。

所有的厕所里面，只要踏进厕所大门后，会发现厕所里面没有台阶。为什么没有台阶？厕所里面经常比较潮湿，如果有台阶，一开门就有台阶，一不小心发生侧滑。另外景区国际游客也非常多，他们是坐马桶，而对使用蹲便器没有概念，门一推或者一开就是台阶，很容易发生意外。有一年我们去三峡做厕所相关交流活动，三峡管理方说到每年有外国游客在上厕所时发生意外，我们去的那一年，有两位在三峡大坝的厕所里面摔成骨折。我们不允许有台阶，有台阶就会有死角，所以我们就把台阶删除掉了。

我们讲两个更有意思的，可能大家不清楚在全世界大概有17亿人上厕所是不用卫生纸擦屁股的，他们是用水冲或者用手纸和水相结合。比如说印度、穆斯林等少数民族群体上厕所一般会拿着水壶或者我们喝完矿泉水的瓶子灌一瓶水。在他们那边比较好的厕所里面有一个水龙头，像我们洗澡淋浴的花洒一样，当然没有那么大，是很小的一个花洒，他们上完厕所用花洒冲一冲，也有可能拿纸擦干一下。这是他们的一种生活方式和习惯。当然也跟他们的宗教文化有着密切关联。于是我们在厕所里面增加了这样的设施，方便少数民族同胞们上厕所，用很小的人性化设计，让他们觉得暖心，这也是民族大融合一种文化体现。

最后跟大家分享我们在日本和台湾参访交流的时候，看到了人工肛门或者叫“造瘘”。人工肛门比较好理解一点，有的人因为交通事故或者因为疾病的原因，把肛门切掉了，就需要在腰带上挂一个粪袋子，直接溢流。在参与社会公众活动的时候，袋子满了以后就要清洗，这个池子就是为这个人群做服务的，我们在北京和东湖风景区都有这样的一些设计。

我们希望通过学习和交流，能够把全世界一些非常先进的理念和产品带到中国来，带到产品中去，服务于我们这些百姓，服务于各种群体，少数民族也好、残障人士也好，最终实现整个社会的和谐。

最后我想跟大家分享三个方面：第一技术研发。第二商业和公益的关系。第三公益的价值。

一个企业要想发展，技术创新和技术的研发需要很大的投入，这也是战略性的问题。我们在后期成立社会企业的时候，在这方面的力度非常大。我们现在在上海成立的研究中心，大量开发厕所领域的新产品，比如现在正在开发两块新产品，能够让厕所实现无菌化。

大家都知道厕所里面有很多细菌，但是这些细菌到底有多少，这些细菌到底有多少危害，大家都不知道。我们有数据，大概厕所里面每一平方厘米的细菌群数在一万多。这是什么概念？国际卫生组织的一个数据是，超过五百属于重度污染，超过八百属于极度污染，超过了一万可想而知。我们现在研发的纳米技术材料，在厕所里面立体型喷洒以后，能够抑制细菌的增长。因为细菌的繁殖速度是非常快，整个厕所通过纳米的涂层之后，把所有的空间细节，类似于毛缝孔全部封闭了，细菌就没有办法钻到这些缝隙里面进行繁殖，它在表面上没办法繁殖下去，从而达到抑菌的作用。而且抑菌的作用，有效期至少能超过半年。

这正好为学校提供了非常好的解决方案，因为学校每年一个学期差不多半年时间，我们能够在学生上课半年时间把疾病和细菌得到有效的控制。特别是在手足口病、流感这些问题上，我们的材料同样有非常好的抑菌作用。

第二个我们开发了一个产品，能够把甲醛完全锁住，这也是来源于技术的延伸。在各地的学校都不够用，很多学校都在新建、扩建。新建扩建以后，我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是新建的学校要空置一年才能用，我跟教育系统老师们交流，得知新建的学校里面有味道，特别一些课桌椅等等，有味道之后家长也不太愿意让孩子到新的教室上课，空置一年，让它把气体做一些有效的挥发。我们研发了这个产品以后，可以把100%的有害气体全部封锁在体内，它散发不出来，全部包裹住了，是这样的产品。未来核心竞争力还必须通过技术研发进行创新和创造价值。

我是从商业过渡到公益，现在从事公益和社会企业。公益和商业是很好结合的一种模式，对此我感触特别深。比如我们通过公益有了1200所学校，有了200多万的服务群体。我们现在做社会企业，社会企业是提供有偿服务，我们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模式、寻找合适的产品，能够原来的通过公益渠道，迅速把商业产品带到学校里去，让老师们选择。至少我们有现成的渠道，同时反映出公益可以为商业间接提供一些便利。我们对公益本身和商业并不排斥，我们觉得应该是可以相辅相成来推动社会发展，最终要解决社会问题，这才是核心。

我受了多年的公益影响和教育，公益对我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产生了巨大影响。公益是值得每一个人、每一个家庭甚至全社会参与。它的价值可以把公益的文化、奉献爱心的文化传播开，使整个家庭产生很好的连接，让整个家庭变得更积极向上，整个家庭变得更融合，更愿意帮助解决社会问题。同时，“如果人人能献出一点爱，这个世界将变得很温暖”，如果大家都能够积极为弱势群体发声、为社会矛盾和社会问题的解决而群策群力，社会一定会变得更美好。

最后感谢大家，感谢公益网校“乐天行动派”平台能给我这个机会跟大家分享，也希望在听的各位朋友能够给我们一些更好的建议和意见，我们能够共同为中国的厕所革命贡献更多的力量和专业的知识手段解决这些社会问题，从而使我们的社会变得更美好、更文明。

后续还有分享者与听众的精彩问答环节，想了解的小伙伴们欢迎微信搜索“公益网校”小程序，关注“我是乐天行动派”线上午餐分享会栏目！

公益网校《厕所领域的社会创新》记录了钱军老师的专访，大家可以扫码登录后免费收看，了解更多“小厕纸、大梦想”的故事。

钱军老师是国际公益学院GPL、EMP和ELP的校友，欢迎大家关注"深圳国际公益学院"公众号，了解学院的招生信息，和更多优秀的公益人在学院大家庭携手并进！

2014年12月，昱庭基金会与国际公益学院和北师大中国公益研究院联合创办厕所研发事业中心(Center for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致力于厕所文化领域的行动研究、能力建设和社会倡导，构建厕所文化的交流平台。从农村到城镇，从国内到国外；欢迎大家关注“小厕所 · 大民生”公众号，将最新“厕所革命”进展带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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