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尽欢《肉与骨的先知》（十四）| 长篇科幻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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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康尽欢的长篇小说，《肉与骨的先知》第14话。
【前情提要】
20xx年，全球肉类产量降低，肉类成为奢侈食物。商业巨头A公司决定一统人造肉市场，负债的文艺青年孙白糖和账面破产的商人王巧合则想要联手干翻A集团。他们计划的第一步，就是从去早市出摊卖肉开始，最终与A集团在全球市场对抗。而此时，银行开始雪中讨债了……
作
者
简
介
肉与骨的先知
十四 人参果与樱桃肉
全文约5100字，预计阅读时间10分钟。若担心时间线中途断裂，点右上角菜单选择浮窗，随时回传。
南溺水从小就不喜欢吃肥肉，而大多数孩子在年幼时，是分不清胶质和肥肉的差别的。所以，她也不吃鸡头鸭脚，不吃猪蹄鱼头，不吃蜗牛，不吃任何看不到肉丝的下水。
那时候，整个世界就像与《百年孤独》的繁殖季节共享着时空，人们的欲望膨胀，牲畜的繁殖力也暴增，小鸡会长成大鹅，蚯蚓会成为肉龙，小马会长成独角兽。
挑食，不是什么大事，不吃肥肉就不吃吧，鸡蛋也能提供脂肪。
南溺水第一次吃猪蹄，是在她初二时喜欢班上体育委员的时候。那时候，小姐妹跟她说，女孩一定要吃猪蹄的，补充胶原蛋白，脸蛋才能有弹性。
后来，那段恋情不了了之了。南溺水考上了生物系，她也知道了根本不可能靠饮食来补充胶原蛋白，然而，喜欢吃猪蹄这件事已经无关变美了，而是一种口味的循环，代指了某种不想忘记的情节。
每个人都会迷恋某种有故事的食物，食物是载体，是触媒，在咀嚼的过程中，会临时释放出那个想象中的自己。
学生物的人，看得最多的不是诞生，其实是生物的死亡和分解，活着的样本有活着的意义，孤独的样本有孤独的价值。
谈了几场刺激度和喜悦度逐步降低的恋爱，南溺水最终还是选择了事业，爱有什么稀罕啊……只要自己再努努力，也许，用试管勾兑制造出一个理想中的男朋友也不是不可能完成的技术难题。
接到王巧合打来的电话时，南溺水正在手操一个小试验。
“南工，下午跟我一起去趟银行吧，我觉得技术方面，你比较有说服力和公信力。”
“银行终于行动了啊？”
“我们彻夜的宣传攻势不是白玩的。”
“你也该赶快把整合工作做起来了，据我所知，无限满足和第二宇宙不但把公司卖给你了，两位前老板也没离职啊，别因为人家是小公司，你连见也不见啊。要不，喊上他们一起？他们肯留下，也说明有信心啊。”南溺水喜欢看男人之间的争斗，就像各种动物试验所展示的一样，雄性动物需要同性竞争才能更有行动力。
“好，我喊上第二宇宙的金木鱼，咱们是先碰一下头，还是直接在银行见？”
南溺水看了看时间，“直接在银行见吧，我会准备些东西，带去说服银行的大佬。”
南溺水知道商人都是很“直接”的人，银行家也是，与他们打交道的最好方式，不是谈判，而是催眠和魅惑，那是属于巫师和骗子的工作，只要描绘出一个让他们期待的未来，他们就愿意投入成本来冒险。
没错，真正最喜欢科幻小说的人，是商人和银行家。
在中世纪末的时候，当大多数人还不相信地球是圆的时候，航海家就能鼓动银行家投资他们的环球远航冒险，这件事难道不科幻吗？
而如今，到底是“生体肉”还是“液态肉”更能代表未来的世界消费选择，这反而不是科学家的对战，而是两个小说家的笔赛。
看谁能描绘出看似更可信的未来。
这时候，需要一点近乎魔法的奇迹。
南溺水让助理帮她准备好了全部的用品，所需要的物品很多，只能开试验用车出门了。
南溺水赶到总行的时候，已经12点40了，她联系王巧合，“你到了没有，跟银行的人说一下，让我的车进内部停车场。”
“我到了，门口等着呢，那个有你们公司缩写的大面包车是你的车？”
“对啊，我想给他们表演个奇迹来说服他们。”
“大姐，这是银行啊，你开个像是专门来抢银行的车，安保怎么敢放你进内部停车场啊。”
“你可是准大客户，你想办法吧，我开这个大车就够累了。”
南溺水其实自己也认识这个银行的高级客户经理，只是，既然此刻是王巧合管理整个六龙，当然应该让他跑腿啊。她坐在车上悠然等着，从随身的邮差包里拿出一本书，慢慢读了起来。
十五分钟后，王巧合，银行的一个高级客户经理，保安队长带着两个保安和检查设备都赶过来了。
南溺水下了车，把钥匙交给高级客户经理，“你们慢慢检查，通过了以后，麻烦开进内部停车场，我再过二十分钟会让总行的领导来看个有趣的试验。”
高级客户经理微笑着接过钥匙，对王巧合说，“王总，能完成六龙合并这件事，您是真厉害，如果能保持你们的估值，对银行对你们，甚至对整个世界都有好处，这是大家的共识，只是看你如何证明了。”
王巧合走过来，伸出手臂，示意南溺水挽着自己，同时说，“有南工还留在六龙，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南溺水挽着王巧合向总行的办公楼大门走去，南溺水问：“金木鱼到了？”
“到了，你也知道，他是个极客，他还在大厅，还在那里运算呢，他也有个推衍模型要展示给总行的领导看。”
“六龙里面，经营派的掌门人都撤出了，留下的都是技术口的人，这是好事。”
“是啊，聪明人都忙着专项去赚钱了，能在最后一夜，把债务转嫁给别人，他们今后的经营之路上，又多了一件可以吹嘘的事。”
“无线满足的车进三在干什么？”
“他最喜欢基建了，我委托他去统合所有车间设备，以及预算我们如果扩大产能全力投产，需要的新厂房的整体设计，他忙着呢，而且超级开心，我觉得对于他来说，不管两肉之战，谁输谁赢，只要能让他拼命花钱搞基建和买设备，他都超级开心。”
两人一边沟通着一边走进了总行的大厅，南溺水看金木鱼果然站在大厅的一角，身上穿着成套的随身设备，还在推衍。他身边站着一个女接待员，看着他一直努力保持礼貌的微笑。她看到王巧合回来了，就像看到了救星。
女接待员带领三人去第三会客室，到了第三会客室，南溺水觉得银行确实超级重视这件事，虽然总行行长没出面，但是总行副行长，和六龙所在四个行政区的分行行长都来了。
姜行长是平时和王巧合打交道最多的人，他率先开场给大家做介绍，以及安排座位席次，南溺水让金木鱼坐在了自己的上首。
总行副行长很直接，“王总，说说吧，现在市场还在波动中，但是整体来说，大家确实不看好人造肉行业其他几个分支领域的创业公司的未来发展，估值在持续走低，你们原本六家的股票质押贷款，现在都有信用不足的问题，您说，您有什么对策吧。”
王巧合先是笑了笑，“行长，我知道你是想跟我们谈人造肉的行业发展，但是，我想和你谈的是电子金融，你也知道A集团一直在电子金融方面努力扩张，你们也一直有压力。”
总行副行长不动声色，不置可否，也没有打断王巧合的话。
“您也知道，肉类储备是战略物资，你真想看到A集团越来越不可取代吗？我知道银行也有情报系统，你们检查一下现在网上的论战，应该很清楚，除了我们主导的商业宣传对抗，还有很多不好意思直接出面对杠A集团的势力在出力。大家都知道，如果想看A集团摔跟头，这次他们想控制人造肉市场的行动，是最好的机会。他们如果干成了，老百姓对他们的推崇会上天。如果他们砸了，会有其他连锁反应。”
姜行长这时出来挑刺，“王总，你说的这些，大家都知道，但是，你能证明你们有能力成为给A集团放血的刀吗？”
“王总是把握经营策略和生产管理的，科研方面……”金木鱼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扭头看了看南溺水，才接着说，“我们六龙合在一起的科研力量，绝对超过A集团投在生体肉项目上的科研力量。因为，每一个技术领域有自己天然的技术边界，生体肉技术说到极限，也不过是一种养殖技术。”金木鱼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开始自己身上的可穿戴设备，放出激光立体投影。
一头等大的肉牛飘在了会议室的半空中，其形体和质感极度仿真，而在次级构件领域，在肉牛周围的培育设施构建上，则是用立体工业设计图的模式体现。然后，金木鱼开始给大家讲解生体肉的活牛出肉量增产技术的发展瓶颈，行业的整体风险，并且都有配套的立体动画进行模拟展示，呈现一种非常高科技的路演方式。
南溺水心想，金木鱼做ppt的功夫真是了不起，难怪这个技术咖，竟然能用这种最枯燥的方式拉到投资。
讲了半个小时，几个行长不时微微点头，表示认同，但是，看他们脸上的表情，他们其实都还是清醒的，眼中还是带着怀疑。
南溺水觉得，布石工作做得足够好了，这些人的精神力已经被消耗了很多，理性思维陷入微微迟钝的反馈超载状态，该是给他们展示神迹的时刻了。
南溺水用自己的手镯，轻轻磕了磕陶瓷茶杯的杯口，发出了很清脆悦耳的声音。“我想，大家对理论数据已经听得足够多了，我们可以去看看更直观的液态肉的技术展示了。”
“什么展示？”
“能现场展示吗？”
“我们吃过液态肉炒菜了。”
大家七嘴八舌提问，但是好奇心都被挑起来了，也是有点想逃避金木鱼的“科普时间”。
“我们的展示设备都在试验车上，试验车已经进入内部停车场。”南溺水打开手机看定位，“试验展示车在地下二层的高级员工停车场，麻烦诸位屈尊，我们去看看吧。”
几位行长表示同意，姜行长在前面带路，大家一起奔电梯而去，分乘两架电梯下到高级员工停车场，在停车场的电梯间汇合，一起跟着南溺水的手机导航去停车位。
姜行长似乎是有组织干部的天赋，询问南溺水：“南工，能说说您想给我们看什么吗？”
“奇迹，不用我讲解，当你们看到了，你们就知道我们值得投资。”南溺水自信满满。
停车场里要比办公楼里更加冷，不是那种空调制造的冷，是一种来自地下的温差，庞大的建筑空间里，只有水泥柱和金属制品，光线虽然明亮，但是昏暗的感觉和盲点到处都是。
大家一起走了五分钟，到了南溺水的试验车，周围一切都非常安静，众人心中也满怀好奇和期待。
南溺水用手机遥控试验车，试验车的后门缓慢弹开，一种更强的冷气从试验车打开的门里溢出，带着视觉可见的白气，空气中开始弥漫一种淡淡的实验室的味道，那是一种干净得有些让人能闻到自己的体味的味道。
车门开启后，车厢地板夹层弹出滑道，车厢里的一个两米多长的长条形培养皿，由六足运载机器人背负着，爬出车厢，培养皿上连接着的数条联线和管道依然和车内的供给设备保持循环。
运载机器人把培养皿运到车库地面上后，又调整姿态，变成辅助立态，与地面形成了一个30度夹角，大家能很清晰看到，培养皿里，有一副钢架骨骼固定在其中，周围还有很多如同线蛇一样的液态肉培养基。
几位行长有点失望，姜行长作为代言人最先发问，“南工，这些东西，我们都见过了。”
南溺水说，“你们确实见过，但是，那只是因为我们原本申请的贷款额度，只需要给你们看这么多。如果想看真正的奇迹，姜行长，能给我一滴你的血液吗？”
听到南溺水这样说，周围的人都来了兴致，总行副行长最先说，“小姜，你就配合一下南工，你这一滴血可是和几千万的贷款安全相关啊。”
姜行长连忙点头，“我愿意听领导指示，配合工作。南工，你怎么采血？”
南溺水指指培养皿边缘的一个小装置，“你把手指放上去就可以，会有点轻微刺痛，不过，马上会有止血药膏敷上。”
人类都是对仪式感充满了期待和好奇，对血液更是暗藏敬畏，听到南溺水说要现场采血展示奇迹，大家内心深处都更加渴望不那么科学的事情发生，越难以置信越好。
姜行长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试着把手指按在了采血点上，采血很迅速，他只是微微一皱眉，就完成了，他缩回手指，看到手指肚上有一小团透明凝胶，凝胶的下面，有一个血点。
“叮”，培养皿发出了一声启动信号一样的东西，培养皿内的光线突然变强了，那些红线蛇一样的一丛丛的细胞纤维，开始蠕动了。
大家有点好奇，凑近观看，大概过了五分钟左右，“啊！它们在变成人形！”总行副行长最先喊出了这个发现。
培养皿里的细胞纤维在涌向那个金属骨架，虽然它们的移动速度非常缓慢，然而，因为群体的移动有了统一的方向点，经过了一点时间形成运动轨迹后，运动趋势还是让观测者产生了推倒性想象补完。
大家的好奇心和神秘感都被点燃了，他们不是无知的莽夫，都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最起码的一点生物常识，他们是知道的。“单细胞没有脑和自主意识”，液态肉培养皿中的那些细胞纤维，都是肌肉纤维，它们不是一个个微笑的生物，只是肌肉纤维，没有意识。
所以，这些肌肉纤维涌向一个钢架骨骼，即使只是从视觉角度上看，都有些超自然的意味。而越是了解科学常识，越是会觉得这个现象更加不可思议，更何况，前面还有南溺水要求姜行长献出一点血液的前奏。
这何止是一场科学试验演示，这更像是……起死回生，创造生命一样的巫术表演。
大家都在期待着，就不觉得时间流速的缓慢，每一分钟里，培养皿内的细胞纤维与骨架的组合，都好像变得更加迅速了。
这些“膜拜者”们，没有人知道到底过了多少分钟，他们只是看到了，红色的肌肉纤维完全聚合在金属骨架上，覆盖住了骨架，开始形成一个人形，而肌肉纤维开始进一步调整彼此的构成结构，一个人的外形越来越清晰。
随着人形开始成型，运载机器人也开始调整自己的角度，让整个培养皿不断立起，最终成为了完全的立式展示。
不知道是从哪一秒开始，大家开始忍不住一边看着培养皿内的“肌肉人”在蠕动着调整自己的外形，一边忍不住回头看着姜行长，甚至希望他脱了衣服来对照一下。
大家都觉得，培养皿内的肌肉人，在成为姜行长的复制体。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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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 动画电影《攻壳机动队》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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