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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十六——鲁汶、卫匡国和留下

邵斌 外语学术科研网 2022-04-24
邵斌,一位长在江南的青年语言文化学者,在比利时鲁汶大学访学期间,且行且思,且思且吟,积稿而成一部二十余万字的文化随笔集,全书图文并茂,取名《比利时光》,于2015年3月在浙江工商大学出版社出版。
这里推出的《比利时光》系列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比利时光:城市和大学”,这一部分向大家介绍访学的申请过程、寻找住宿的经历,鲁汶城、鲁汶大学以及作者所在的研究所的人、物、事。第二部分是“比利时光:语言与文化”,包括比利时的语言、各种由异国语言生发的趣事以及中比两国在历史上的文化交流。第三部分是“比利时光欧陆风”,这一部分作者行走在欧陆大地,边走边看,写下对欧洲其他城市,如巴黎、柏林、布达佩斯等城市的观感与体悟。
万千欧陆风景、风情以及风雅都被作者一一捕捉,异国的岁月在《比利时光》中被浓缩成一颗巧克力、一杯啤酒,供大家欣赏和品咂。
公元1654年,在中国是顺治11年,这一年江湖上风平浪静。然而,在比利时,在鲁汶,却有三个年轻人的命运从此改变了。他们之后改变的,还有欧洲人眼中的中国,以及中国人眼中的欧洲。
1654年,返回欧洲后的意大利传教士卫匡国(Martino Martini, 1614—1661)在鲁汶做了一场慷慨激昂的有关在中国传教的演讲。具体演讲的地点是在鲁汶大学的主楼还是在神学院,我们不得而知。但总之,有三位鲁汶大学的年轻学生听得热血沸腾,下定了去遥远的中国传教的决心。他们是南怀仁(Ferdinand Verbiest,1623—1688)、柏应理(Philippe Couplet,1623—1693)和吴尔铎(Albertd'Orville 1621—1662)。
青年时代的南怀仁求学于鲁汶大学。1654年的那一场演讲,坚定了他前往中国传教的信念。1658年,35岁的他推开紫禁城的城门,走进了康熙帝的世界。此后三十年,他一直致力于传播西方的文明与科学。作为康熙身边的重臣,他曾任清廷的钦天监。他最后老死于北京,康熙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并评价他说,“治理历法效力有年。前用兵时,制造兵器多有裨益。”由史料记载可知,南怀仁在1674—1676年间,制造轻巧木炮及红衣铜炮共132门,1681年制成神威将军炮240门,后来,又制成红衣大炮53门,武成永固大将军炮61门,神功将军炮80门。因此,南怀仁造炮数量至少为566门。南怀仁所设计的火炮有三种被选入清代国家典籍——《钦定大清会典》。其一是“神威将军”炮,其二是“武成永固大将军”炮,其三是“神功将军”炮。把南怀仁称作清廷红衣大炮的总设计师,并不为过。中比交流的最好见证在鲁汶大学国际办的院子里,怀仁厅前——那里竖立着中国政府在纪念南怀仁逝世300周年时赠送给鲁汶大学的天象仪模型。
柏应理出生于鲁汶北面20公里外的小城梅赫伦(Mechelen),当时在鲁汶大学学习哲学和神学。1656年,柏应理从里斯本登船,历时3年抵达澳门时,同行8人中只剩下了3人。柏应理是中西文学交流史上的重要人物,他把“四书”翻译成了拉丁语,1687年他在巴黎出版了《中国贤哲孔子》(Confucius Sinarum Philosophus)一书,这是17世纪欧洲介绍孔子及其著述的最完备的书籍。该书第一页有孔子像,慈眉善目,神情严肃,貌似在祷告,像耶稣而不像孔圣人。
另一鲁汶学生吴尔铎,则出生于布鲁塞尔,当时也在鲁汶学习神学。1657年,他和南怀仁一起跟随卫匡国从里斯本历时一年多来到澳门。后来去陕西传教,之后又去了北京。他最大的贡献就是绘制了第一张西藏地图。1661年,他陪同格鲁伯神父回罗马述职,打算通过陆路去欧洲。该新路线始于西宁,直至拉萨,然后翻越喜马拉雅山,穿过尼泊尔,取道印度去往欧洲。他们使用星盘较为精确地测量了路经各地的经度和纬度。毫无疑问,这是历史上首次使用科学仪器测量西藏的土地,从欧洲人的角度雄辩地证实了西藏自古以来就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然而不幸的是,吴尔铎在路上身染重病,于1662年死于印度的阿格拉。而30多年后,他的小伙伴柏应理二次来华途中,也是在印度被船上重物击中而死。
也许当他们1654年决定走向那遥远的东方国度时,就没想过要回来。当他们在某个清晨离别家乡的时分,他们耳边响起的不是亲人的不舍与嘱托,而是1654年卫匡国那慷慨激昂的演讲。演讲者最后也没有魂归故里,卫匡国的最后落脚点是在杭州西郊老东岳大方井天主教司铎公墓。那块地方在地图上叫“留下”(那句著名的“西溪且留下”),他终于永远地留下了。

附录卫匡国在1653年所写的《茶叶之特征》一文,尤为有趣,可见当时传教士对中国茶的了解程度,特译如下:
茶叶和漆树叶似无不同,不过,两者并非相同之物种。它非野生,而为栽培,并非长在树上,而在有枝杈的灌木上。它与漆树的花也无太大的区别,只是有点白中带黄而已。在夏季,茶树花发出淡淡香味,紧接着有绿色小果,其后转黑。如何做茶?春天里的第一茬嫩叶采下来后,将其置于一铁锅上用文火烤,用手轻轻翻炒,至页卷曲,较为干燥为止。茶叶宜保存在锡罐里,其香泽方得以保留,不易受潮。哪怕历经时间甚久,将茶叶放入滚水,卷叶便舒展开来,恢复其原本的绿色。若是好茶,则茶香沁人,味道绝好。
抨击茶之功效者,不乏其人,然中国人热衷喝茶,日夜饮之,常以之待客。而且,其价高至每磅逾二金。常饮茶者,既不通风,也不结石。茶可助消化,可醒酒,可利尿,可提神,让人精神振奋。对于那些需保持清醒状态,抵制睡眠,或是需打消困意、研读诗书的人,尤为有用。在中国,茶以其产地为名,松罗茶。有关茶的详细介绍,请见Alexander de Rhodes的法文著述。
(The small leaf is wholly like that produced by Rhus coriaria, sumac; however, I am not persuaded that it is of the same species. It is not wild but cultivated, not a tree but a bush that spreads in various branches and twigs, nor does the flower differ much from that of the sumac, except that the white color tends somewhat to yellow. In summer, the flower is fragrant with a light perfume; the green berry follows, and then blackens. To brew the drink Cha, the first tender leaves of spring are sought and gathered, carefully and individually by hand. Then the leaves are warmed a little over a slow fire in an iron pan, and then placed on a matt and rolled by hand, and then fired and rolled again until curled and quite dry. The tea is kept in containers of tin, its essence carefully preserved against all humidity. Even kept after a long while, when cast into boiling water, the leaves uncurl and return to their original greenness. If the tea is of the best quality, the fragrance is sweet and the taste not unpleasant, once used to it, and suffuse with a greenish color.
Though many deprecate the virtues and power of this hot beverage, the Chinese drink it often, day and night, and welcome friends with it. Moreover, many varieties of superior tea rise in price to over two gold pieces per pound. Those who drink tea get neither gout nor stones. After eating, it relieves indigestion and aids digestion. Tea may be taken to alleviate inebriation, to refresh and reinvigorate, to relieve hangovers, and it may be used as a diuretic to dispel extraneous fluids. Tea is for those who wish to remain awake and banish sleep and to ward off drowsiness from those who want to study. In China, tea is named after its locale, such as the excellent and famous Sunglo cha. For a fuller description of tea, see the work published in French by Alexander de Rhodes, who describes tea more at length, in the section, Kingdom of Tunking part I, chapter 15.)


往期回顾


第一部分——比利时光:城市和大学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一——结缘鲁汶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二——住在艾晗堡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三——市镇与学袍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四——大学小史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五——老鲁汶 VS. 新鲁汶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六——图书馆的涅槃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七——图腾和钟乐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八——读书郎与怀仁厅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九——鲁汶的头脑风暴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十——ICAME, I saw, I experienced


第二部分——比利时光:语言和文化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十一——语言不通的痛与乐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十二——鲁汶植物园的“中国苹果”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十三——字母U和V的故事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十四——Chinamur、Delhaize和Amsterdam

访学札记 | 比利时光,连载十五——鲁本斯、金尼阁和杭州




【声明】感谢邵斌老师和浙江工商大学出版社授权iResearch刊载此文。其他任何学术平台若有转载需要,可致电010-88819585或发送邮件至research@fltrp.com,我们将帮您联系原文作者协商授权事宜,请勿擅自转载。(*封面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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