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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尘飞扬  图 | 知乎

当前的中国人迁徙

可谓前无古人

统计的数据

不过是彰显人口众多的团体操

生命个体成了统计的材料

独立的个体生命模糊了

我们似乎忘了

当前中国强大的迁徙队伍中

是由一个一个一个的人组成的

又是一年春运时，世界上最大规模的哺乳动物大迁徙，又在中国上演了。如果说，我们是社会主义的螺丝钉，北上广深就是吸力最大的磁铁。去大城市有肉吃，上海世博会都说了，城市让生活更美好——似乎没农村啥事儿。农民守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掘到金元宝也得上缴国家。当下，农村人去大城市迁徙，走出农村，发家致富，也有可能。

王宝强的农民工形象深入人心

事实上，人口迁徙是当今趋势，也是历史传统。

安土重迁是中华民族的传统。不到挖野菜啃树皮吞观音土的地步，中国人很难有迁徙的念头。在中国历史上，迁徙就是个充满苦难的词。国家政策、活不下去都是迁徙的重要理由。这很好理解，比如有个国家天天闹雾霾，健康难以保证，就会有人迁徙国外，我们称之为移民。如果没有移民，未必代表对雾霾满意，而是因为贫贱，不能移。

迁徙有成本，客死他乡都有可能。如果我们穿越到明朝初年，就会看到北方地区如山东、河南、河北等地，“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情景了，荒的都能拍无人区了。为此，明政府将人口迁徙作为基本国策。明政府就先拿人口众多的山西开刀了。

山西人民在中原腹地（福地），天下面食，尽在三晋，谁愿意背井离乡啊。迁徙政策下来之后，大家都很冷漠。

谁愿意背井离乡

群众不积极，领导有办法，于是张榜新公告：“不愿迁徙者，到洪洞大槐树下集合，须在三天内赶到。愿迁移者，可在家中等待。”

孔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看到这个消息，晋北人来了，晋南人来了，晋东南人也来了，山西的男女老少，父老乡亲都从四面八方赶来了。三天内聚集了几十万人，这些都是相信政府公告，不想迁徙的朴实山西老百姓。

第三天，人民子弟兵跟救灾似的也赶过来了，大领导开始发话：“大明皇帝敕命，凡来大槐树之下者，一律迁走。”

网友制作的朱元璋身份证

当时的大明皇帝是谁？明太祖朱元璋。朱元璋创办了户籍制度，能够实现对人民群众的有效管理。这项制度现在也在影响中国，并且为全世界所有的社会主义国家采用。惟有中、朝、越、古、老。

大槐树移民，如果没有户籍制度保驾护航，难以成功。要知道，在控制人口流动方面，户籍制度有无比的优越性。

人民群众就这样被宣告，强制迁徙了，都是哭天抢地，呼儿唤女。官老爷不相信眼泪，几十万人统一登记，发放凭照。登记一个，就在小脚趾头砍一刀。为了防止逃跑，人民的手被反绑起，用绳串起来，像人体蜈蚣，也像励志哥尼克·胡哲。

山西省洪洞县

长路漫漫，移民也需要吃喝拉撒。只要是方便，他们就会说：“老爷，我解手，我要方便。“现在山东、河南等地，大小便都说解手。

几百年之后，有一首民谣流传下来：“问我祖先来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祖先古居叫什么，大槐树下老鹳窝。”

故乡山西是他们回不去的远方，大槐树也成为祖籍。

洪洞大槐树

总而言之，在各级官员的领导下，在各个官兵的认真工作中，山西大槐树移民工作取得了圆满成功，得到了社会各界人士的广泛认可（士认可，民不认）。山西民众大迁徙弘扬了大槐树精神。在以朱元璋同志为核心的领导下，户籍制度的创造也有效遏制了移民回迁，保障了山西民众共同建设新家园，开启安居乐业的新局面。

百万移民，感动中国。事实上，大明王朝不仅涌现了北方的大槐树精神，南方还有江西填湖广精神、湖广移四川精神、四川迁云贵精神等等。这些都是中华民族精神在新时代背景下的集中体现。

山西洪洞县大槐树移民路线图

人口大迁徙，促进文化交融，同时也是一条荆棘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很多人都知道，这是武侠小说家古龙的传世之言。何谓江湖，却很少人知道。

江湖和解手一样，也是移民时期创造的文化。它们和现在的留守儿童一样，是一个特定时代下的阴影。

深受战争影响，在明初时期，江西人口像现在的河南，是当时第一人口大省，而湖南湖北乃至整个西南，因朱明王朝与盘踞在那里多年的陈友谅政权长期战争，导致人口凋零。在朱元璋统一南方五省之后，为振兴湖广，平衡人口，于是就有了前文所述的江西填湖广等人口大迁徙活动。

江西填湖广迁徙图

当时江西大量百姓，拉家带口，带着锅碗瓢盆，千里迢迢，艰难西迁，路人不解。

“你们风尘仆仆，一路艰险，是做什么的啊？”

“我们是闯江湖的。”

江是江西，湖是湖广，江湖险恶，由此而来。现在我们也能找到证据，湖南、湖北还把江西人称为老表，因为那里住着他们的表亲。

湖广移四川大迁徙图

同样是人口迁徙，无论是洪洞大槐树，江西填湖广，还是后来的闯关东、走西口，下南洋，他们在人口规模，对于中国产生的影响，都不能和当前的人口迁徙相提并论。从改革开放开启的国人迁徙，堪称全世界规模最大的“哺乳动物”迁徙行动。

据中信建投2016年9月份提供的报告，2010年离开户口登记地半年以上的人数达到2.61亿，其中流动人口数达到2.21亿。

在人口迁徙史上，我们正在见证着历史。

2016年百度地图春运迁徙图

然而，这些庞大数字的背后，它不过是彰显人口众多的团体操。它只提供庞大的数字统计，生命个体成了统计数字的材料，独立的个体生命模糊了。我们似乎忘了，当前中国强大的迁徙队伍中，是由一个一个一个的人组成的。

这些迁徙者，他们的欢笑与苦痛，他们的生命故事，他们的理想追求，他们的异地生存经历，可以写成一部历史长卷。他们为房租省吃俭用，吃很多次没有酸菜更没有牛肉的酸菜牛肉面，春节放假会为抢一张回家的车票，历尽屈辱与辛酸。

这些属于他们个人的生命体验，在喧哗与骚动的时代，被碾压成碎片。

春节回家，是每个迁徙者的大事

一位30岁的女工，这样讲述自己在上海的经历：“我带着4岁的儿子坐公交车，同时，我还有7个月的身孕。也因为这样吧，大家都知道我是外地人。车上没有一个人给我让座。过了一站，一个同样带着孩子的妇女上了车，售票员招呼乘客让座。这让我很受伤，就匆匆下了车。现在我的儿子都已经7岁了，女儿也有3岁。可是我再也没有乘坐上海的公共汽车。”

这是一个被歧视的迁徙者。

迁徙者的子女

2007年，一个在北京工作了16年的37岁建筑工人，被邀请参加当年的国务院会议。这位建筑工人关于养老金和社会保障的提案，被写进一个月后发布的政府工作报告中。

这名建筑工人受邀参加国家会议，也展现政府愿听民意民声的领导风格。这件事也成为当时各路媒体争相报道的热点。然而，即便美如圣诞树，圣诞节一过，也会人走茶凉。

参与城市建设的农民工

10年，好像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年近半百的这位四川建筑工人如此感慨。

2016年，他来北京看病，诊断结果是肺癌。在高昂的化疗费用下，最终选择了放弃治疗。他贩卖体力，让两个孩子读完大学，也成为迁徙者，在城市闯荡。让人难堪的是，他连自己都无法拯救。

离开北京前，这位来自四川农村的老建筑工人，想去看看工作多年的宣武区，然而宣武区就像他的青春年华，早已不存在了。现在北京只有西城，没有宣武。

买火车票的农民工们每年春节总会刷爆网络

这位四川建筑工人明白，由于中国特殊的国情，户籍制度现行下，农民和城市居民的待遇是不同的。

这是一个被抛弃的迁徙者。

同样是迁徙外地的打工者，却有各自不同的追求。有的人为了养家，有的人想要成家。

贾樟柯电影《天注定》中的电子厂工人

就有这样一封，来自苏北地区青年的择偶信，可以作为很棒的人类学研究材料：

小姐，你想来生活小康的江苏吗？男，30岁，1.65米，未婚，高中毕业，爱好书法，电子厂工人，健康正派，善良开朗，年收入5万以上。有存款，6间瓦房。寻农村贫困山区女子为伴。地区文化婚史不限。

在整个江苏，苏北地区和苏南发达地区的差别，就像当下中国城市和农村，这也是城市能够吸引大量农村迁徙者的根本原因。然而，江苏在经济上的整体优势，还是能够弥补求爱者自身的劣势。

这是一个被单身的迁徙者。

抢火车票  一场春节大战

而金钱，多有吸引力啊。即便在当下，唯利是图的小时代，有钱也未必能够买到想要的东西，比如一张回家的车票。

转眼又一年，春节小长假，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在中国庞大的迁徙队伍中，这些背井离乡的人，他们的背后有操持家庭的妻子，有留守的儿童，有需要赡养的父母，更有农村户口的“原罪”。

这里有一个“村庄里的中国”。

留守农村的老弱妇女

对于城市而言，外来务工人员，是高楼大厦的建筑工人，是青春年少的打工女孩，是在城市中来回穿梭的快递小哥，是专家学者眼中的流民，更是形形色色的外来迁徙人口。

这些迁徙人口，每到春节都会返回家乡。他们曾经历的难以言说的苦痛，在普天同庆的日子里，会被一个叫春节快乐的黑洞吞噬，让人不堪，却又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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