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连界｜赛博故乡
“童年在我最爱的外祖父离世时划上了休止符。按他的遗愿，我们把骨灰撒到了他的出生地，乐山大佛脚下的江水里。青衣江、大渡河和岷江在这儿交汇，一路注入长江，向东入海。从那时起，故乡的概念更随水流散开了去，不再依托一块具体的土地。”
还乡计划第十季“赛博故乡”
回连界
摄影并文 ｜ 赵晓悦
我出生在四川连界。顾名思义，连通边界。在威远、资中、仁寿三县交界的山地，孕育着长江流域上游的几条溪流：越溪河向西入岷江，宝溪河向东入沱江。
山里还有煤和铁，钢铁冶炼的历史可追溯至汉代。1929年，川军刘文辉在此建起威远铁厂，抗战期间，为前线生产子弹军械，1950年工厂被接管和改建。
人们从四面八方迁来，久而久之，说的话混杂成一种无法辨别地方特征的四川方言，就像这个模棱两可的地名一样。他乡成故乡，故乡天然是异乡。
2020年的2月和10月，我两次回到故乡连界，在这座被群山围绕的工业小镇拍下一些照片。此后的一长段时间，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这些数字格式的图像。它们灰蒙蒙的，从屏幕上看，似乎也透着一股被烟霾、铁锈和水气浸泡过的味道。我觉得自己拍得不好，担心照片把故乡的景象呈现得沉闷无聊，而自己像个外人一样，截取厂区生活和劳作的片段后就匆匆别过，也不希望影像取代记忆，固化对故乡的想象。
直到7月末赶回四川见外婆最后一面前，我终于不能再拖延，动手做出了这本 Zine。
金属与草木交织，树木的森林里又包裹着钢筋水泥烟囱的森林。我用童年时折纸游戏与旧相册的翻折形式重组了照片：建造了数十年的墙壁和地面上留下了风霜雨露冲刷的痕迹。在这些背景画面上，粘上了人们工作、读书、运动、娱乐的照片。最后用线圈装订在一起，简单模拟了轧钢车间里盘圆钢的形态。
折叠的页面把不同的空间并置在一起，带来别样的画面。翻过书页，工厂里红黄蓝绿的色彩组合上映。一片黄叶落在外婆的面容和水泥做成的年轮上。心沉下去，泪涌出来。想起安东尼·霍普金斯在《困在时间里的父亲》里说：“我的叶子快掉光了。”到家时，外婆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再看我一眼。我对她说：“婆婆，我做了一本小小的相册，里面有你工作的车间，有你带我长大的房子、房前的水库，还有我在那儿给你拍的照片。你很精神，很好看。” 她点头告诉我，她知道，我回来了。
做 Zine 是一场回乡与道别。
作者介绍
赵晓悦，1987年生于四川，以摄影为联结方式之一，探索与理解不确定的世界。ins：xiaoyue_zhao_ 个人邮件：zhaoxiaoyue1123@gmail.com。
编辑｜ 钟华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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